甜妮睡不著，內心仿佛被某種情緒控制，讓他不能平靜，黑暗中睜著眼睛。丫丫和田田睡得很安穩。

茂源推開門，他手里提著探照燈。燈光下，他臉色蒼白。

主人親手殺了一頭猛獸。

甜妮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發出哼哼聲。茂源對他一手養大的豬崽輕輕踢了一腳。

“一邊睡去，別擋路。”

茂源對豬崽甜妮的寵愛已隨著自己真正的孫女姚田田的到來而消失殆盡了。這頭豬崽已經長大，成了一頭真正的家豬。

茂源回想前幾個月喂養小豬崽的情形，真的不可思議。他竟然把這頭豬當成一個孩子來喂養。真是昏了頭了。

他把甜妮趕到墻角。

甜妮委屈地后退。

丫丫的房門開了。

“爸，怎么又把豬放在家里了！”丫丫埋怨。

“他沒地方呆。野豬們還會再來。”

“真的？那該怎么辦，這里太危險了。我們躲一躲吧？”

“躲？”茂源啞然失笑。

“躲在哪里，這是我們的家。”

“我們一起去城里。你隨我們一起住一段時間。”

“我不會走。在這里活了一輩子了，為了躲避一群野豬而離開。這會讓人笑死。”

“爸，不會有危險吧，我小時候這里常有野豬出沒，他們禍害莊稼，卻不靠近農舍。這一回野豬下山禍害家禽，真的太不尋常了。”

“你看好田田。”茂源告誡。

半夜里，趙大眼家里傳來嘩啦啦放水聲。他們一家都處理那頭野豬，空氣里彌漫血腥味。

第二天趙天伊就要將野豬肉運到集市。他們一家都很高興，這一頭豬可以買個好價錢。

去集市前，趙天伊割了一大塊豬肉送到茂源家。

“茂源叔，你的槍法真好，你有空教我練槍法吧。這塊肉我爸讓我送過來，虧得你槍法準，要不家里的雞鴨都會被野豬咬死了。”

茂源擺手，不要那塊野豬肉。

“現在不能隨意打獵了。這桿槍不該留。”茂源看一眼墻上掛著的獵槍。

趙天伊也盯著那桿槍。

“叔，你比我爸威風多了。我爸只知道種茶葉和玉米，對付不了山里的野獸。聽我爸說，你以前就是個獵戶，熟悉山里的野獸。聽說你還在山里遇到過老虎。”

“老虎早就絕跡了。山民們胡說。哪里會有老虎。”

“茂源叔，你們家里養的動物都有靈氣。獵狗來旺，還有那頭豬，我都喜歡。你家的豬這時候賣出去的確虧了。如果你們真想賣出去，就賣給我們家吧。”

趙天伊看了看墻角的豬崽甜妮。

那頭豬找到了角落里堆放的幾根紅薯，張嘴咬住，大口咀嚼，發出滿意的哼哼聲。

茂源冷眼瞅甜妮一眼，有些嫌棄。又想到自己沒有修豬圈，而野豬又在附近徘徊，丫丫一直反對把豬放在屋內，想想就不想再留這頭豬崽了。

“你就買了去吧。”茂源淡淡說。

“不行呀，爺爺！”里屋姚田田已經起床了，一聽茂源又要賣掉那頭豬，急得鞋子也不穿，跑出來抱著爺爺的腿。

“不能賣了豬豬甜妮。他要和我一起玩。”

趙天伊蹲下來。

“田田，豬豬甜妮會一直陪你玩，我會把它養到冬天呢。”趙天伊微笑安撫姚田田。

“你放心，甜妮一直就在這里，你隨時可以和他一起玩。”趙天伊為了盡快能做成這筆交易，恨不能對姚田田指天發誓了。

“茂源叔，我愿意出五百塊買下這頭豬。”趙天伊最后對茂源說。

當趙天伊興沖沖回家向父親趙大眼說了這筆交易，趙大眼臉都氣歪了，沖著兒子吼：“敗家子兒，五百塊買那么一頭小豬，又干瘦，又嘴刁，還喜歡到處溜達，偷吃莊稼。這不是一頭老老實實的豬，比我們家養在豬圈里的豬差不知哪兒去了。”

“可是，他是能掙到錢的生財豬啊。”

趙大眼醒悟過來。他看看四周，又跑到窗戶處看看，然后又摸到門邊，向外張望一番，把房門掩了，壓低嗓門罵道：“什么生財豬，不要瞎說話。這事情如果讓茂源知道了，他會把豬崽賣給我們么!”

“爸，現在你也承認五百塊花得值了？”

“還可以再壓低一些。茂源這個實在人，我們向他說飼養這頭落腳豬多么不劃算，說不定他會白送給我們。”

“爸，以后我們還要見面，總要留點臉面。如果真的白送給我們，他們知道這是頭生財豬之后，又把豬要了回去，那時候，我們沒法不還給他了。”

趙大眼想了想，一拍大腿道：“對，收了錢就可以永遠占著這頭豬，他要退錢把豬要回去都不成。嗯。還是你小子想得周全，就這么辦。”

趙大眼讓兒子走開，自己在房間里摸了好久，從床底板下面掏出一塊布。自己藏的厚厚的一沓鈔票包在紅布里。他小心翼翼地抽出了五塊。

好一會，他讓兒子進來。

“把這五百送給茂源。從此這頭豬就是我們的豬了。還有，你快一點去市集，把野豬肉賣掉。”

囑咐完了兒子。他讓趙天伊出去了。自己坐在那兒默想了半晌。猛然想到自己到低有多少財產。他又一次把床板下的紅布包打開來，仔細數鈔票，還看了看存折。

“我要攢下一大筆錢，把后山承包下來，把山上的樹全砍了，種上茶樹。幾年之后，滿山都是茶林。那是多少壯觀的景象啊。”趙大眼做著發家夢。

他忽地又想到了山上那群野豬。

“該死的野豬，應該把一切野獸都趕盡殺絕。”他怒恨地想。

甜妮又馱著姚田田在山間小徑上走動。他在市集上馱過很多人，大部分都是孩子。孩子們都很喜歡這頭豬，也有一些惡作劇的男孩在甜妮的背上不停地擺動身體，兩腳不時踢一下他的腹部。年青的小伙子都嘻嘻哈哈，他們拍著豬屁股和后背，用腳踢豬肚子，不停地大叫，讓甜妮快跑，讓他跑得熱汗淋漓，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只有這樣，這些人才認為自己花的錢值。

此刻，姚田田騎在甜妮的背上，安穩得像個天使。

她會撫摸著這頭豬，貼近豬的耳邊，輕聲和他說話。騎一段路，她就會跳下來，讓豬歇一歇。她還會從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只剝了殼的雞蛋送到甜妮的嘴里。那是她把自己早餐的雞蛋藏在口袋里了。

“你是一頭最聽話的豬豬了。比咱們家的獵狗還要好。我騎著你，你馱著我，咱們去山里逛逛吧。”

去山里？

豬崽甜妮遲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