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販果然來了。一大清早，一輛三輪車就爬上山來，來到半山腰。車子站在空地上。車上坐著一個壯實的男人，滿臉胡茬，穿著長長的藍色大褂。趙天伊騎著摩托跟在后面。

三輪車的車斗里放著鐵籠子。

“茂源叔，豬販來了。”趙天伊在空地上喊。

甜妮正在草垛下睡覺。

茂源從屋里出來了。他在屋里找了找，沒發現甜妮。這才想到，近幾天甜妮一直在外面過夜。

“來旺，這兒來，把咱家的豬崽找出來。”茂源呼叫。獵狗來旺聞到陌生人的氣息，來到車前察看。他一看到車斗上放著的鐵籠，不由向后退了退，發出一聲低吠。

丫丫和田田才起床，他們一起站在那刷牙呢。姚田田一嘴泡沫，顧不上嗽口，跳到爺爺跟前大嚷：

“爺爺，不許賣甜妮！他是我的豬騎士。”

“田田，那愛破壞的豬，不是騎士。”

田田不高興地嘟起嘴。她又要去找她的媽媽丫丫。

“別胡鬧，爺爺把豬崽賣掉也好。少一頭豬，就少一些活計，爺爺不會太勞累。”

來旺聽到主人的命令，用舌頭舔醒了這個貪睡的朋友，從草堆里將甜妮扒拉出來。

“伙計，這時候還睡！到了什么時候了啊，你就要被關進籠子里了！”

甜妮已經好幾天洗澡，渾身臟臭。他睡眼惺忪地爬起來。

“怎么啦？”他哼哼。來旺搖頭，他讓甜妮清醒一些，看看外面那輛三輪車里的鐵籠子。

甜妮沒注意鐵籠子。

他奔向主人茂源，這時他看見姚田田正嗚咽著，哭起鼻子。小主人是怎么啦？甜妮想安慰他。

他緩緩來到田田面前，前肢跪地。他這種舉動讓圍觀的人大為驚嘆。

“茂源，你家的豬下跪啊！”趙大眼在一旁嚷。甜妮禍害了他兩畝玉米地，他一直憤恨。不過，一頭豬會下跪，也讓他大感蹊蹺。

“是不是這頭豬有冤屈呢？”

其實，甜妮只是想讓姚田田更方便地騎在自己背上而已。

田田傷心地抱著他的脖子。“豬騎士，你被賣掉了，他們馬上就會運走你了。”

原來如此。甜妮如夢方醒。剛剛，他還以為今天是一個如常的日子，一個美好的的早晨。卻是自己最終要被抓走的日子。

來旺就在眼前。獵狗的眼神早已不斷地暗示，讓他快逃。可偏偏甜妮早晨醒來十分遲鈍，

他轉過身，想穿過圍上來的人群。

趙大眼的眼睛死死地瞪著他。他的兒子趙天伊也在一邊擦拳磨掌，主人茂源也是伸開雙臂，上來抓捕的樣子。

“你們閃開！”豬販子的大褂撲展開，抽起一陣冷風。他手里握著根黑色的捧子。不等眾人反映過來。他伸過來的黑棒抵住了豬崽甜妮的脖子，同時發出咝咝微響。

只聽一聲慘厲的尖叫，甜妮蹬直四腳，全身的神經繃緊，整個身體僵硬地倒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豬崽昏死過去。

豬販洋洋自得，揮舞那根短棒。

大家伙都目瞪口呆。

“電棍好厲害！”趙天伊回過神來，嘆息道。

姚田田哇一聲大叫，蹲在地上，沖著甜妮大哭起來。

“豬騎士死了，豬騎士死了。”

丫丫撲了來，把姚田田抱在自己懷里。安慰道：“田田不怕，田田不怕。”

丫丫氣紅了臉，沖著豬販就吼：“誰讓你電擊這頭豬崽啦？還當著孩子的面。你們這么兇殘的嗎？”

豬販瞪大眼睛，不滿地喊道：“不擊昏這頭豬，怎么抓到籠子里？真是事多！”

趙天伊道：“現在改為電擊了，以前都是用繩子捆住豬的四只腳。”

“都一樣，這樣更省事。”豬販滿不在乎地揮動手臂。“這頭豬真的太小了。你們要買，我可給不了多少錢。這是我收的最小的豬。”

田田掙脫了丫丫的手，蹲下來用手撫摸著昏死的甜妮。

“豬豬死了，豬豬被你們電死了。”

“他沒死！”豬販不耐煩地揮手。

“只是昏了過去。等一會兒沖著豬腦袋澆一盆冷水就醒過來了。”

“這孩子這么心痛一頭豬，是不是不正常？”他嘲笑。

豬販邊說，邊拖下車上的鐵籠，將籠子的門打開了，然后用力提起豬的兩條后腿，用力將豬崽向籠子里拖。

丫丫一把將那只空籠子拉住了。

“誰不正常？你才不正常。爸，這頭豬我們不賣了。”

茂源一直瞅著地上像死了一樣的豬崽。

“不買？你以為我會樂意買么？這頭半大的豬崽我們要喂半年多才能出欄。”

豬販生氣了，粗野地瞪眼。

“這只豬你收多少錢？”茂源終于開口。

“一百六，多一塊也不能。”豬販沒好氣地說。

人們議論紛紛，大家都盤算著。趙大眼道：再喂半年，這頭豬會賣到一千六百塊了，價錢太底了。“

“是啊，太底，太底。”人們紛紛說。

“那你喂呀。”豬販沒好氣。

“三百塊，怎么樣？”茂源開了價。

不等豬販開口，丫丫連連擺手。“不賣！爸，這頭豬不能賣。這是一頭通人性的豬。剛剛大家都看到了，豬崽下跪了。這分明是知道自己要被收走，心里難受。再說，田田舍不得豬崽。”

茂源沉吟了。

“難道讓我白跑一趟？”豬販不滿地嚷嚷。

“汪汪汪，汪汪汪。”來旺粗野地吼叫。豬販心虛地后退。

“都說了不賣了，你走吧。”丫丫說。

豬販提起鐵籠向車斗里一丟，爬上車子，發動車子。車子呼呼起動。

“真是倒霉，撞上一幫不講理的山里人。”他惡狠狠地罵。

來旺露出了獠牙，不斷地叫，不時跳躍，似乎要跳起來撕咬豬販的脖子。豬販驚惶地一踩油門，朝山下落荒而逃。

豬崽甜妮一直僵硬地倒在地上，渾身僵硬像死了好久一樣。

田田小聲抽泣，輕輕地呼喚。

趙天伊已經端著一盆冷水過來了。他猛地朝昏死過去的甜妮澆了過去。冷水全都撲到豬崽的臉上，流到地面，弄得地上濕糊糊。

豬崽甜妮打了個激靈，四腳有了反應。他轉身倒在地上，嗓子眼了出呼哧聲，總算是有了神志。他打了個空翻。彈起身來。

四周的人嚇一跳。

這頭豬在地上打著轉兒。剛剛，他受到了極大的刺激，神情有些錯亂了，發了瘋一樣在原地轉了幾圈，在一邊跑去。他繞著茂源的三開間土屋狂奔，沖跑了散步的母雞，沖散了列隊的鴨子。獵狗來旺也差一點被他撞到。

遭受電擊之后，豬崽幾乎神經錯亂，一路慘叫，不是豬的悲號，而是山中的猛獸的哀鳴。

“豬瘋了！”丫丫遠遠凝視，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