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投下了長長的人影，投向了深深的林木之間。人影抽動，像兩條長長的鞭子，抽打廣袤的森林。

甜妮悄悄地退向林子深處。

班達的傷正流血。他不會死了吧。

他向虎穴走去。

亂石之中，有一個小孔洞，那是虎穴的入口。

他抓進去，看到老虎正臥在那里呻吟。他已憑氣味知道是甜妮來了，呻吟就此而止。

甜妮觀察班達前肢上的傷。那個窟窿十分恐怖，四周皮毛一片焦黑，血幾乎已流盡。。他勉強支起身體，又倒了下去。看來力氣也快耗盡了。

甜妮已在路上找了蒿草在嘴里不停咀嚼，已嚼成一個大大的泥團。他吐出來，抹在班達的前肢上。

班達渾身抖動了一下，卻一聲不吭。

“痛就叫一下吧。獵人們隔得遠聽不見。”甜妮安慰說。

班達依舊沒說話，只有他沉重的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甜妮又累又困，倒在老虎的身邊睡著了。班達身上的皮毛貼著他的身體暖和極了，像夏天的暖風。

不知什么時候，甜妮醒來了。天色還是漆黑一團。

班達躺那兒一動不動。他死了么？甜妮大驚，傾聽到老虎的喘息，松了一口氣。

“班達，能起來么，該喝口水，吃點東西了。”

班達睜開眼睛，淡然望了望甜妮。他的身體似被封印了一動不能動。

“我動不了，你快逃吧。”班達的嗓子沙啞。

“我不走。他們不是來抓我的的，他們專門來捉你。”甜妮說

必須去弄一點水和食物過來。看著奄奄一息的班達，他想。

出了洞穴，他來到兩個獵人休息地方。篝火還在燃燒，發(fā)出噼噼啪啪地響聲。他們已經(jīng)吃飽了，歪著身體倒在篝火邊。賓力的半條腿還在用木頭搭成的支架上炙烤。

他悄悄地潛上去。趙天伊一天都在追逐獵物，已經(jīng)累了，躺在那里發(fā)出打鼾聲。姚孝成盯著篝火，胳膊的疼痛讓他不能入眠。他手里握著槍把，神情恍惚。

甜妮想偷他們的水壺。壺里有水。班達需要水。

他悄悄逼近，冒著被槍殺的風險靠近篝火。

姚孝成看到了枝葉之間有黑影晃動。他的胳膊使不上勁兒，努力抬起了槍，沖著黑影放了一槍。

子彈從甜妮的頭頂呼嘯。子彈嗖嗖地劃過樹枝，擊碎了好幾處樹枝。

甜妮聽到槍響，知道被發(fā)現(xiàn)，立即逃走。

地上睡覺的趙天伊抖了一下。

“是不是老虎？”趙天伊神情錯亂，大聲叫嚷。“老虎來報仇啦！”他沖著黑暗亂吼幾聲，像一頭被包圍的野獸一樣發(fā)出垂死嗥叫。

“別鬼哭狼嚎，不是老虎。”姚孝成呵斥。

“是老虎，是老虎，他來報仇啦。”

“不是老虎，是白毛豬。或是其他什么野獸。沒有老虎體形大。”

“哎呀，真倒霉，我們今天不得不在這里過夜。這林子里一定有許多野獸，我們只要一不小心，就會被野獸吃掉。我可不想死啊。”

“你不會死。安靜一點。”

趙天伊被四處的黑暗壓抑得神經(jīng)崩潰了。他想離開黑暗森林，離開這個老虎出沒的地方。

他又不能拋下姚孝成。

“這都怪你。”趙天伊終于憋不住了，數(shù)落起姚孝成。

“你一定要追蹤老虎，來到這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周圍五十里都沒有人的蹤跡。這是野生動物的世界，我們踏進這里就危險了。看看，你受了傷，挪不動身體了。你還殺了我的狗，我們竟把狗吃了。我說了要回去搬救兵，你就是不讓。你太自私了。我知道你怕自己一人留在這里，會被那頭老虎吃掉。可是我們兩個留在這里，一樣被老虎吃掉。”

“你要回去，也要待到天亮。”姚孝成冷冷地說。

“今晚我們就很難挨過去。一會兒老虎就會撲過來。”

“老虎受傷了，不會再偷襲我們。”姚孝成說。

“受傷的猛獸才更可怕。我受夠了。隨你一起獵殺了幾個月，得到了什么？幾頭野豬而已。我不想干了，我回去種我的茶葉！”

趙天伊灰心。尤其他對自家的賓力，懷有愧疚。他鬼使神差，聽了姚孝成的話，后悔起來，懊惱不已。

姚孝成定定地瞪著這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他覺得趙天伊幼稚而懦弱。自己可以像拿捏一只發(fā)怒的公雞一樣，將這個小伙子制服。他嘆一口氣，道：

“幾小時之前，你是不是看到了一頭老虎？那只老虎可是華南虎啊。價值幾百萬的珍稀老虎。我們苦苦追蹤的正是這樣一頭老虎。你看到了，聞到了他的氣息，甚至撫摸到了他的皮毛。你難道放棄了嗎？”

“你放棄的不是一頭老虎，而是成百上萬的票子。好好想想！”

“命都保不住了，還想著錢！”趙天伊嘟囔。

姚孝成輕蔑地笑。

“受傷的是我。我剛剛被老虎叼在嘴里，差點丟了性命，發(fā)牢騷的卻是你。”

趙天伊沉默了。

姚孝成語氣溫和了一些，說：“沉住氣，老虎受了重傷，一定躺在洞穴里不能動彈。我們只要的到虎穴，就能很輕松地抓住這頭野獸。”

“林子這么大，哪兒找到虎穴？”趙天伊沒好氣地回道。

“要有耐心。天一亮，我們挨片兒找。虎穴建在石縫里，我們在懸崖邊去尋找，一定能找到。”

“不行，林子太茂密，我們都沒法挪開腳步。還是聯(lián)系其他人，大家一起找。”

“一起找？那么多人分了這頭虎。到手的錢可不多了。”姚孝成幽幽地說，眼睛瞟一眼趙天伊。

“貪婪像一條蟒蛇，牢牢纏住了他們。”

可是，冒著被別的野獸襲擊的風險，一天又一天地一片一片地尋找，他們絕不想要這樣。

“怎么才能很快找到虎穴呢？”

這個問題不約而同都入躥入他倆的心頭。

冬天，到處都是枯枝敗葉，北風吹過，嘩嘩直響。地上的藤蔓也已干癟發(fā)黃。樹林風的呼嘯聲此起彼伏。

如果放一把火，把樹林點著了，沖天的大火一定會把眼前礙手礙腳樹枝藤蔓燒個干干凈凈。一切石頭與洞口都會裸露于眼前了。

他們互相對視一眼。眼睛里反射出篝火的熊熊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