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來的野豬都是精兵強將。他們膘肥腿壯，皮糙肉厚，富有戰(zhàn)斗意志。這些野豬留了下來，達萊非常欣慰。他不是孤家寡豬，還有一群豬勇士愿意為了整個豬族出生入死。每當(dāng)有一個種族危難時分，總有族中精英挺身而出。正是這些奮不顧身的成員，才保全了這一種族不亡。

豬王達萊來回奔跑，檢閱自己的隊伍。

二十四位洞主陸陸續(xù)續(xù)從洞穴出來。

他們將自家的洞穴用泥土封住了，也封住了他們過冬的食物。長老們的長青洞里藏有大量的榛子。長老們深謀遠慮，早早在冬天來臨之前就備好了各種物資。食物和各種保溫用的絮草。他們的洞口向陽，足夠溫暖。長老們歲月長久，深諳養(yǎng)生之道。

眼看要與這一切告別，將要離開這個溫暖舒適的地方，洞主們個個愁云慘霧，無精打采。他們身后跟隨的野豬們一直哼哼叫，有的報怨，有的咒罵，有的懷疑，有的哭泣。

“長老，我們不久就會回來的吧。”不斷有野豬來到黑眼跟前問。

“長老，我們?nèi)ツ睦铩Ｄ莾河心臼恚忻牢兜囊澳⒐絾幔俊?

長老……

黑眼不耐煩。他向跟前絮絮叨叨的野狗咧開嘴，露出尖牙。

花斑長老牢騷滿腹。

“是不是搞錯了？獵人的影子都沒見到，我們就著急忙慌地撤走。我們太相信那只老鼠了。他明明嚇唬我們。”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只要有一分是真的，我們就該撤走。”黑眼說。

“好吧好吧。”花斑長老無奈地嘆氣。他頓了頓，惡狠狠道：“如是尖耳朵誆騙我們，我要新手撕碎這個小東西，活剝了他！”

備戰(zhàn)的野豬個個神情緊張，沉默寡言。他們肅穆地等候指令。空地上有三隊野豬戰(zhàn)士，衛(wèi)士長，達萊與黑甲各領(lǐng)一隊。

達萊與黑甲領(lǐng)著各自的隊伍準備出發(fā)。黑甲最勇躍。他急于表現(xiàn)自己，爭先去打前鋒去了。

達萊率領(lǐng)著五六十頭野豬戰(zhàn)士。甜妮領(lǐng)著尖耳朵站在這個隊伍之中。

“我們要迎擊獵人，你別跟著我。”達萊阻止他。他用鼻吻聞著甜妮的氣息，這是一種愛，深沉的友愛。

“我在甜水谷生活，我也要守護家園。”甜妮堅決地說。

“不，你隨著豬媽嫫撤出甜水谷。我會引開獵人。我們不久就會見面。”

達萊不由甜妮再說，領(lǐng)著隊伍向谷外而去。

“我這里更需要你。”豬媽嫫說。他咬住甜妮的尾巴。阻止甜妮奔上去。

“你不適合戰(zhàn)斗，你適合游說。游說成功，就是救了我們。”

“游說誰？”

“老虎！”

豬媽嫫盯著甜妮脖子上的虎牙。

“獵人是野豬與老虎的共同敵人。獵人也是所有在森林里活動的動物的敵人。成群的獵人太強大了。他們極少成群出現(xiàn)。這一次是一場圍獵。一定有什么激發(fā)了他們，讓他們長途跋涉，來到叢林深處。我們已經(jīng)退出了村子，沒有侵犯人類的領(lǐng)地，他們依舊圍攻我們，將我們一網(wǎng)打盡，為了什么？野豬并不珍貴，每片樹林與山地里都有野豬出沒。他們的目的一定不在于我們。”

“你是說，他們另有所圖？”尖耳朵在甜妮背上說。

“當(dāng)然。”

“這座森林里可不僅有野豬。”豬媽嫫的目光投向谷中大片的杉樹林。

甜妮知道獵人們的真正目的。他沒想到豬媽嫫能猜出來。

“他們?yōu)榱死匣噙_？”尖耳朵問。

“是的。老虎是珍稀物種。他們已經(jīng)抓住了兩頭老虎，想把甜水谷內(nèi)最后的老虎也抓住。”

“所以，我讓甜妮去游說老虎，讓老虎為我們守住甜水谷。人類來了，老虎可以和我們一起戰(zhàn)斗。”

“老虎被抓住怎么辦。森林里只有一頭虎了。”甜妮說。

“那我們就少了一個威脅。”

站在野豬的立場，豬媽嫫完全正確。

“你把獵人會來的消息告訴老虎。他的兩個同伴都被人類抓走了，內(nèi)心一定仇視人類。

你不用費什么口舌就能勾起老虎對獵人的仇恨。”

黑壓壓的野豬擁堵了出谷的山坳。

隘口只能通行兩頭野豬。野豬們列隊而行。這么大規(guī)模的出谷，野豬們從未有過。他們之中有些還從未出過甜水谷。他們懷著對外面世界的好奇與恐懼，心情復(fù)雜地撤出。很多野豬不時回過頭。他們留戀這個美好的家園，擔(dān)心這次離開就再也回不來了。洞主們催促著他們，驅(qū)趕他們向西北的方向行進。

二十四個洞主盡力維持秩序，可總免不了出錯，前面豬崽受到后面野豬的踐踏，有些野豬與另一些野豬在撤出時起了沖突。雙方大打出手，在獵人還沒來之前，鬧起了流血的內(nèi)訌。

衛(wèi)士長領(lǐng)著幾頭衛(wèi)士豬制止了野豬內(nèi)部的爭斗。他們沖開雙方，讓他們的洞主領(lǐng)著鬧事的野豬各自歸隊。

一團亂糟糟的場景。

混亂一直持續(xù)到黃昏，綿續(xù)至深夜。

豬媽嫫和衛(wèi)士長一直在山坳觀察巡視。

“野豬群太集中了，必須分散開來。”豬媽嫫說。

豬媽嫫還對衛(wèi)士長說：

“給各個洞主傳話，讓他們各自散開。不要走一條路，也不要朝一個方向。

“不是朝西北方嗎？”甜妮問。

“西北可養(yǎng)不活這么多野豬。必須領(lǐng)著野豬四面八方突圍。可以去人類的村子，也可以去南邊的市鎮(zhèn)。”

“他們這樣沒頭蒼蠅一樣走散了，會被獵人個個擊破。”甜妮擔(dān)心地說。

“總有野豬會被人類捉到。”豬媽嫫一聲嘆息。

野豬群終于出了甜水谷。

媽嫫注視著整個甜水谷。整個山谷安靜極了，死一樣的寂靜。只有山風(fēng)從巖石的縫隙里穿梭，發(fā)出呼呼地響動。

月亮出來，巨大的山的陰影像參天巨獸，樹木被震懾得一動不動。

甜妮望著黑壓壓的杉樹林，樹林從河岸一直延續(xù)至崖底。林子里幾只灰毛紅眼的兔子躲在灌木叢，不安地注視著野豬的離去，他們小聲地嘀咕，不安地竄動。

現(xiàn)在，甜水谷是一座空谷。老虎班達注定是守不住甜水谷。獵人發(fā)現(xiàn)他，一定活捉了他，或是一槍打死他。

他是多么孤獨的生靈，世界對他充滿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