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文嘉和張浩然說了些不咸不淡的話就走了。

段文嘉其實很想問問張浩然對自己的看法是不是也是如同杜詩的說辭一樣——認為自己只會給李刺添麻煩，想了想還是放棄了。她覺得張浩然肯定是傾向于杜詩的，但一定不會表現出來落個口實。既然這樣，那她問不問都沒區別。

然而楊陽卻在走廊上等著段文嘉，她一出來就被楊陽攔下了。

“阿姨是真沒想到你會來看張浩然。”楊陽說。

“張浩然畢竟也算是幫過我，我來看他也是情理之中。”段文嘉說，“我還挺好奇的，為什么張浩然稱呼您為楊媽呢？”

楊陽心下一緊——沒想到這孩子還是問到這個關節上了。但是她嘴上迅速做出反應：“嗨，張浩然小時候就跟我親，時間長了就這么叫我了。”

“說到張浩然的小時候，”段文嘉環顧了一下走廊，壓低了聲音，“我聽李刺說，他在石橋鎮的時候經常跟在我和李刺身邊，但是我真的沒什么印象。”

“啊，那可能是真的。你知道的，溫寧阿姨那時候一個人在石橋鎮上班，帶著你和李刺。那時候，張浩然被他爸爸寄養在他的朋友家。你們有過交際也不足為奇。”楊陽說。她斟酌著自己的字句，盡量不泄露更多的信息。她生怕段文嘉問更深入的問題。

“他為什么會被寄養？”段文嘉還是在窮追不舍。她發現張浩然的故事比她想到的復雜的多。

“因為他媽媽去世了，他爸爸工作忙，也沒法帶孩子。”楊陽在心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再問下去，就一定會說出來不該說的話了。

“很像我。不過幸運的是，我的爸爸不管有多忙，條件有多艱苦，都沒有拋下我。”段文嘉微微地嘆了一口氣。

還好，沒再繼續問了，楊陽心想。她把握著微笑的幅度，說：“那你更應該好好孝順你爸爸。”

“那是自然的，阿姨我還有事，就先走了。”段文嘉待楊陽點頭示意了，就轉身往下樓方向去了。

楊陽在走廊上，看著段文嘉的影子消失在樓梯上，不自覺地出神到了很久以前。

她想起來，李刺為什么叫李刺，她又想起來，自己為什么會對張浩然這么好。

這些都不該讓下一代人知道的。

……

杜詩看著盆子里的內褲，一咬牙，找了雙手套帶上就開始動手搓洗了。

杜詩一邊洗著張浩然的內褲，一邊咬牙切齒地在心里罵李刺是個傻子，哪有讓小姑娘給小伙子洗內褲的！她又不是張浩然他老娘！

不過杜詩知道，李刺這純屬無心。說來有趣，李刺看起來心思細膩，實際上好像對什么都不是很用心，張浩然看起來玩世不恭，其實心思敏銳而且自尊心很強。

不過也許正是因為李刺的性格，李刺才能和杜詩這樣高傲冷漠的人相處得來呢。

杜詩想著想著，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她從來沒有見過張浩然血緣意義上的老娘。

盡管她在石橋鎮整整上了九年學。

她之前只知道張浩然的母親很早就去世了，但從來沒在意過這個細節。直到剛才想到這件事，她才發現這個問題。

那張浩然和段文嘉的情況很類似啊。不過段叔叔可比張浩然他老子要負責任多了。杜詩心想。

啊，搓了半天，過了幾道水了，應該干凈了吧。杜詩畢竟沒怎么做過家務，對這種事情還是有些生疏。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再搓洗一次。

哼，李刺你以為我真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大小姐么，杜詩想到這些，心里又開始美滋滋地。

……

段文嘉回到家的時候，李刺母子已經走了。

“啊，就剛剛啊，你沒看到嗎。”面對女兒的提問，劉安婧感覺很奇怪。這怎么會沒碰上呢？

段文嘉默默地在母親身旁坐下。她糾結著為什么自己兩次都和李刺擦肩而過了。自己現在情緒不好，也許真的是因為走路低著頭沒注意錯過了，可是李刺也會這樣嗎？

他是不是看到了自己，假裝沒看到呢？

段文嘉越想越覺得，事實更接近后者。李刺裝作沒看到自己，不然就必須是非常巧的巧合才能錯過。

李刺假裝沒看到自己。

李刺不想搭理自己。

段文嘉低著頭，雙手搭在大腿靠內側，覺得自己好委屈。

連李刺都不想搭理自己了。可是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的，杜詩說的那些，真的不是自己故意造成的。她依賴李刺，可她怎么可能想過要拖累李刺呢？

劉安婧感到了女兒的情緒愈發低沉。她不明白為什么短短幾天，女兒和李刺的關系就急轉直下了，但她什么也沒說，只是緊緊摟住了女兒。

被母親這么一摟，段文嘉再也繃不住自己了，眼淚掉在自己的大腿和媽媽的胳膊上。但段文嘉還是極力地把眼淚憋住了，慌不擇路地站起身跑進了房間。

……

杜詩把所有衣服都晾好了后，開始坐在客廳里看電視，等爸爸來做飯。

媽媽還在醫院里，爸爸一會兒做好飯了，去送飯，換媽媽回來。想到媽媽回來看到自己把張浩然的衣服都洗好晾好了，一定會表揚自己，杜詩就像是幼兒園里被獎勵了小紅花的小女孩一樣。

要不索性自己把飯先做了？

杜詩關了電視，站起身進了廚房。

菜倒是備的挺全。

但是自己要做什么好呢？自己從來都沒正兒八經的做過一頓飯，只會煮方便面和速凍水餃。

杜詩看著塑料袋里的新鮮的西紅柿，想到了一道很簡單的菜——西紅柿炒蛋。

她覺得自己應該能處理好這個。

她挑了幾個個兒大的西紅柿，挨個拿到水龍頭下沖了沖。然后她開始切西紅柿。明晃晃沉甸甸的菜刀拿在杜詩的小手里晃晃悠悠的，仿佛刀刃就是直奔她自己的指尖而去。

杜詩嘆了口氣，雙手舉起菜刀，咔嚓一聲剁下去，西紅柿被一分為二。

自己的技術還可以嘛，杜詩心想。

該打蛋了。杜詩想起來，爸爸做飯時，都是單手握著蛋，磕一下就輕松打開了。她試著回憶爸爸的動作，有模有樣的握好雞蛋，然后輕輕地在碗沿上一磕，手指發力分開。

雞蛋果然沒有被打開。

杜詩想，一只手不行，我換兩只手。還好這個雞蛋上已經磕出了一條口子。杜詩雙手拿著雞蛋，把左右食指尖——準確說是指甲，都塞進那條縫，然后發力一掰。

雞蛋打開了，但是杜詩也捏碎了蛋殼，弄了一手蛋液。

哎呀，我才做的美甲呢。杜詩懊惱的想。

杜詩垂頭喪氣地把蛋殼丟進垃圾桶，洗了手，然后用雙手把另一個蛋打開了。這次還算成功。

杜詩把油倒進鍋里，很快油就開始劈啪作響——她不知道要先把鍋燒干燒熱。杜詩把自己剁好的西紅柿塊猛地一下掀進鍋里，這個行為瞬間讓她知道了什么叫“炸鍋”。

“呀！”杜詩嚇得花容失色。這時候整個廚房煙霧彌漫，杜詩嗆得忍不住咳了兩聲。她怕西紅柿燒糊了，趕緊把蛋液倒進鍋里，捏著鍋鏟的末端開始翻炒。

杜學工這時候剛到家，一打開門，他就從視覺和嗅覺上同時感受到了油煙。

“天哪，丫頭，你把廚房給燒了啊？”杜學工丟下夾著的包就往廚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