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文嘉走向張浩然的床頭，放下帶來的東西后，自然地抽出椅子坐下。

張浩然看著她對自己視若無睹的狀態，終于決定先開口打招呼：“謝謝你啊，嘉嘉。”一出口又覺得不妥，是不是太親昵了些。沒想到段文嘉并不在意，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傷口好些了嗎？”

張浩然點點頭，隨即又說了一句：“李刺剛剛才走，你們倆沒碰著面嗎？”

“李刺？沒有啊。我這幾天忙著寫作業，都忘了跟他通氣了。”段文嘉的神情看起來禮貌而真誠。

“那倒也是。學習為重嘛。”張浩然打著哈哈，心里卻開始盤算起來，李刺的言談間表示他似乎還住在段文嘉家里，而段文嘉的語氣里，李刺在“這幾天”之前就已經跟她有隔閡了。

還是不好確定，等李刺來了套他的話看看，張浩然想。

然而在楊陽的眼中，這一刻的場面呈現出一種古怪的尷尬出來。她以為是因為自己在場，所以兩個孩子有些話不愿意當著自己面說，因而主動提出要去再找醫生咨詢咨詢。

“那行，辛苦楊媽了。”張浩然說。

楊陽一出門，房間里只剩下張浩然和段文嘉兩個人了。

“跟李刺鬧別扭了吧？”張浩然試探著說。以他的認知，段文嘉受了委屈，一定會在李刺這里找補，就像之前杜詩寄照片那次一樣。

“沒有，你怎么會這樣想？”段文嘉不僅沒有收起禮貌的微笑，反而在笑容和語氣里融合了幾分詫異，仿佛問這種問題和問天為什么要黑、太陽為什么要升起來一樣不可思議。

“李刺說你最近躲著他。”張浩然說。

“他可真奇怪。最近我的確是想專心學習，所以沒有天天跟在他后面，他反而不開心了嗎。”段文嘉甚至輕輕地笑出了聲。用一聲咳嗽停住了自己稍顯做作的笑聲表演后，段文嘉微微歪著頭，看向張浩然的雙眼，說：“李刺如果覺得必須要跟女孩子待在一起才開心的話，可以去找杜詩呀，我想她肯定很樂意。”

“不，李刺不能去找杜詩。”段文嘉話音未落就被張浩然打斷了。

“為什么？”段文嘉故意裝出不理解的樣子。

“因為，嗯，李刺最近成績下降的厲害，當然就不能太分心，要好好學習。”張浩然慌亂的語氣讓他自己都覺得自己說的話不可信。

“沒事呀。杜詩學習那么用功，可以督促李刺學習嘛。”段文嘉繼續施加著壓力。

“不一樣的。李刺跟杜詩的關系和他跟你的關系，還是有區別的。反正他不應該去找杜詩。”張浩然又開始耍小孩子脾氣了。其實不是他要耍脾氣，而是他發現在醫院里，在他受傷了的這種特殊場景里，耍脾氣非常好用。

但是他今天終于見識到了段文嘉到底有多倔。

段文嘉聽完他的話，微微的放松了身體，靠在椅背上，用滿不在乎地的語氣說：“李刺叫我嘉嘉，李刺叫她詩詩。真的有區別嗎？恐怕李刺自己不這么認為吧？”

張浩然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么回復這句話。他算是看懂了，段文嘉在拼命摘清她跟李刺之間的聯系，甚至有把李刺往杜詩那邊推的意思。但他不能說出來，他目前只是個局外人，他沒資格摻和到兩個女孩中間，他只能影響李刺。

“哈哈哈，估計我大哥覺得這么叫親切哈哈。”張浩然開始寄希望于靠打哈哈把這個話題糊弄過去。

……

李刺剛跟著杜詩走進杜興國家的大門，就開始準備洗洗刷刷。他準備趕緊把東西都收拾好了，再給張浩然送去。

杜詩一邊給李刺倒水，一邊沖著廚房里刷飯盒的李刺喊：“別忙活了，先來喝口水吧。不差這一會兒。”

“不行的，就又快到晚飯了。”李刺高聲回道。

杜詩索性端著杯子去了廚房。她先是伸手關了水龍頭，接著把杯子放到水槽旁邊的案板上，“先喝點水，你看你來回跑的一頭汗。”

李刺又伸手打開了水龍頭：“那我也得先洗個手啊。反正都要用水，很快就把飯盒刷好了。”

杜詩看著李刺忙碌的樣子，深吸了一口氣，把手搭上李刺的肩膀，故意用一種調侃的語氣說：“怎么，你也要我喂？”

“那可不至于。”李刺說話間就把飯盒洗好擦干了，“我這還是全須全尾的呢。”

李刺把廚房收拾好，轉身就向衛生間走去——他要去給張浩然洗衣服。總不能讓張浩然穿一套就扔一套吧。

杜詩端著杯子在李刺后面跟著，“你先喝口水呀。真的不急這一會兒。”

李刺這時候已經把衣服分好類了。病號服還有些保暖的衣物直接塞進洗衣機，但貼身衣物沒辦法，只能手洗。李刺回過頭來：“你爺爺家哪個盆兒是洗衣服用的？”

杜詩看著李刺拎著張浩然的內褲蹲在那兒筆畫，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她雖然覺得耳朵根子有些許發熱，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語氣平靜地說：“就那個藍色透明的盆子。”

李刺拿過盆子，放進衣服，接了水，放了洗衣粉，剛攪和了兩下，就聽到自己的手機響了。

李刺沖洗掉了手上的泡沫，四處看看，來不及找毛巾，最后在自己褲子上擦干了手，搶著把手機拿了出來。還好沒掛，電話是溫寧打過來的。

“媽，什么事兒啊？”李刺問。

在電話那頭，溫寧說：“你先回來收拾一下你的東西。杜詩媽媽給我打電話了，說她們兩口子在醫院呢。你趁這個時間趕緊回來，你段叔叔放年假了，不用我們守著你安婧阿姨了。”

“那行，我馬上就到啊。”李刺掛了電話，微微地嘆了一口氣。杜詩問怎么了，李刺邊往外走邊說：“嘉嘉爸爸回來了，我該回自己家了，我這會兒就是去收拾的。對了，張浩然的衣服你給幫著洗一下，不然他得光屁股了。”

杜詩看著李刺關上了門，心里回味著剛才李刺的話。

要回自己家？跟段文嘉的接觸要少？這對于自己來說倒是個好事。

杜詩覺得今天真是好日子，她聽到的全是好消息。杜詩端著杯子走回客廳，放下杯子后回到了衛生間。李刺走的太急，連洗衣機都沒打開。杜詩稍微檢查了一下，打開了供水閥門，啟動了洗衣機。

洗個衣服，多簡單。杜詩想。

然后她的視野里出現了一個藍色透明的盆。

盆里泡著平角內褲。

“……”

杜詩此時在心里不知道怎么說李刺好了，這個怎么能交給她來洗呢？

杜詩突然想到，如果是段文嘉，也是不會洗的。那她就要洗。

這樣在李刺的面前，自己就多一點優勢了。杜詩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