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刺發現張浩然自從進醫院后性情大變，也許真應了杜詩的那句“物極必反”。現在的張浩然面對他的時候，雖然還是嬉皮笑臉的，李刺卻會感覺到一種隔閡。嘉嘉說過，這叫“距離感”。

“我感覺你有事瞞著我。”李刺一邊削著蘋果皮一邊對張浩然說。李刺覺得，不管怎么變化，他和張浩然之間都應該是坦坦蕩蕩的。

“沒有。”張浩然擺弄著繃帶頭。

“行吧。”李刺嘆了口氣，切下來一塊蘋果，用刀扎著喂給張浩然。他發現他的想法是錯的。

“其實沒必要喂，我只是傷了左胳膊。”張浩然一邊嚼蘋果一邊說。

李刺把蘋果遞給張浩然，看他用右手接住后，突然想起來之前杜詩抱著他喂水的場景，忍不住說了一句：“那你之前喝個水都還要人家杜詩抱著喂。”

張浩然“咔嚓”一聲咬下一塊蘋果，一邊嚼一邊說：“那時候我麻藥勁兒沒過。”

“你這種手術又不是全麻。”李刺顯然不相信這個說法。

“愛信不信。”張浩然說完這句就不搭理李刺了，開始專心吃蘋果。

這還說不得了，李刺腹誹道。

一個蘋果吃完，張浩然滿足的伸出手：“哥，幫我擦擦手。”

李刺無奈的看了他一眼，起身拿毛巾去了。李刺剛把放在床下的盆子抽出來，就聽到張浩然說：“哥，我那真的是沒勁兒坐起來，杜詩才喂我的，你別多想。”

“我還沒來得及多想呢！”李刺沒好氣地說，“再說我多想什么呀？”

“那是，那是，大哥是有家室的人。”張浩然一邊伸出手讓李刺擦，一邊說。

“別扯了。嘉嘉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整個人怪怪的。問杜詩，杜詩又什么都不說。”李刺一邊說，一邊仔細地擦張浩然的手。

“肯定跟杜詩無關。杜詩又不能怎么著嫂子呀。”張浩然斬釘截鐵地說。

“呵，喂你喝了兩口水，你們就成攻守同盟啦。”李刺說。

“我說話一向很客觀。”張浩然說完這句話，又舒服地靠在了枕頭上。

……

李刺剛從家里離開，段文嘉就打開房間門走出來看看，站在原地愣了一刻神，回房間拿了杯子出來接水，然后又回到房間關上了門。

劉安婧坐在沙發上，忍不住搖了搖頭。她扶著腰站起來，走到段文嘉的房門前，敲了敲門，見沒有應答，便推門而入了。

她看到自己的女兒坐在寫字臺前，手握著筆，對著試卷發愣。

“嘉嘉！”劉安婧稍微用力地叫了一聲。

段文嘉轉回身來：“什么事，媽媽？”她回身的時候沒留意，把試卷掃到了地上。段文嘉慌忙俯身去撿，卻不小心把自己的胳膊肘重重的撞在桌子上。段文嘉下意識倒吸了一口氣，又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俯身把試卷撿起來放回桌上，輕輕地揉著自己的胳膊。

劉安婧快走兩步上前，摸著女兒的頭，問：“疼得厲害嗎？”

段文嘉擠出笑容，搖搖頭說：“不疼的。”

劉安婧忍住了自己嘆息的沖動，順勢把手搭在段文嘉肩上，說：“嘉嘉，怎么說，張浩然跟你也算關系比較好的同學，你看下次是不是跟著李刺一起去看看他呀。”

“不了，媽媽，我功課挺多的。年后再抽空去吧。”段文嘉的語氣稍顯急促。

劉安婧終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沖動，重重地嘆息了一聲，摸摸女兒的臉就轉身走了。剛走出去沒兩步，劉安婧又回過身來：“李刺的爸爸明天就回來了。快過年了，你爸爸也要回來了。就這兩天把，溫阿姨她們就會回自己的家。”

段文嘉稍稍仰起頭，帶著恬淡的微笑對母親說：“嗯，媽媽，我知道了。”

……

下午楊陽來了。

楊陽讓李刺快回家，說一會兒杜學工就會來，讓李刺多顧顧學習。

李刺收拾好飯盒和張浩然的換洗衣物，剛準備走，楊陽叫住了李刺：

“孩子，為了方便咱們照顧張浩然，杜詩爺爺把自己的房子騰出來了，做飯洗衣服啥的去在那兒吧，離得近。”

李刺聽到這句話，不由得問楊陽：“阿姨，那杜爺爺去哪兒住呀？”

“我們家那別墅，”楊陽拍拍李刺的胳膊，“沒事的，這不是浩然的情況特殊嘛。再說也快過年了，老爺子本來就是要去那兒的。”

李刺答應了楊陽，拿上鑰匙就走了。

楊陽突然想起來，李刺并不知道杜興國具體住在哪兒，剛準備追出去，就被張浩然叫住了：“楊媽，沒事兒，李刺有杜詩電話。”

楊陽心想這孩子還真是個人精，輕易地就能猜到自己想說什么。她轉過身來坐下了。

她剛伸手向張浩然的杯子，準備看看水溫，就被敲門聲吸引走了注意力。

段文嘉雙手交叉垂在身前，手里提著兩盒營養品，帶著禮貌的微笑說：“阿姨好，我叫段文嘉。我來看看張浩然。”

……

李刺走到教育局職工大院才反應過來，自己根本不知道杜興國到底住在哪一幢哪一層。他掏出手機打給杜詩：“喂，詩詩，楊阿姨讓我去你爺爺家，我不知道在哪兒啊。”

杜詩正在她爺爺家自習，接到電話，心里泛起一陣小雀躍，但語氣依舊平靜：“我在這兒，你到樓下等，我下來接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上來。”李刺說。

“沒事兒，我就來了啊。”杜詩直接掛斷了電話。

李刺皺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只好乖乖的站在原地等杜詩來。

李刺正看著職工大院的墻壁出神，就聽見身側傳來杜詩有些興奮的聲音：“李刺，這兒！”

杜詩走上前來接過了李刺手中的袋子，拉著李刺就往回走。李刺很少見到杜詩這么不淑女的樣子，忍不住問了一句：“你今天挺開心呀？”

“是呀。”杜詩邊走邊說。她發現手里這個袋子看著挺大，倒是一點也不沉，禁不住問李刺：“這里面是什么？”

“哦，張浩然的內褲啥的。”李刺想都沒想就直說了，說完他才反應過來用詞不妥。

杜詩聽完立馬甩開了拉著李刺的手，剛想扔掉手里的袋子，最終還是剎住了自己已經揚起來的胳膊。杜詩面露鄙夷地對李刺說：“說話怎么不知道委婉一點！”

李刺伸出手撓撓頭。他也覺得挺不好意思的。

但杜詩也沒再說什么，只是提著袋子繼續走著。

……

“啊你好你好，你就是段尚學的女兒？”楊陽站起身來迎向段文嘉。

段文嘉往前走了幾步，微笑著說：“阿姨認識我爸爸？”

“啊，不熟悉，不熟悉。”楊陽開始慌亂起來，她突然想到了一些不能對孩子說的事。正當她收拾思緒時，她聽到面前這個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孩子問她：“我還不認識阿姨呢，請問阿姨貴姓？”

楊陽畢竟是在商場久經磨練的人，心里的慌亂沒再顯露出半分：“我是杜詩的媽媽，上次李刺住院，我們應該有見面呀？”

“原來是楊阿姨，常聽李刺和杜詩說起您。看來今天是我們正式認識的第一天。”段文嘉的微笑就像她剛回清河縣的時候，溫柔，恬淡，卻透著距離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