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高峙譽
書名: 情歌Lovesong作者名: 小七MVP本章字數: 3449字更新時間: 2021-04-24 21:51:40
“我們當了這么久的宿敵,明天我就要啟程去馬拉內羅,你知道的……”
餐館里昏暗的燈光幾乎快讓我陷入睡夢之中,坐在桌前的家伙替我斟滿了已經見底的啤酒杯,“我只有一個請求,請你可以照顧好我妹妹。”
“嗯。”
我懶得理他那些聽起來謙遜禮貌的套話,只管點點頭,之后大口的喝著杯中的生啤。
“她的性格就這樣,一味瞎逞強,愛出風頭但遇到什么麻煩事還要害怕。自從我們到了青訓,我總覺得我虧欠了她不少,于是把她寵的為所欲為,我怕我害了她。大阪的環境估計很難讓她稱心如意,她也會依賴身邊對她無微不至的人。”
“你好啰嗦!最后一圈被你套了幾秒是我的問題,你總要信得過我。”
我頭也不抬,托著腮玩著空啤酒瓶,“我在她身邊,外來的廢物們不會找到一絲錯處。我已經離開圍場太久,生活里能讓我牽掛的東西太少了,如果真有危險沖她而來,我一定會擋在她身前。”
“我不是這個意思,高峙,”
“在阿爾伯特公園我欠你一條命。”
“我希望她可以獨當一面,不要再依賴誰,街頭的那些車手……他們從來不可靠。”
“所以呢?”
“你一定要對晴狠下心,我從前對她的縱容在你這都要變成嚴厲,就算裝出來的冰霜冷面也要讓她靠自己解決困難!”
我承認那天我喝了太多啤酒,要不然就是一開始的他給我灌下的烈酒濃度太高,總之我稀里糊涂的答應了慊信的囑托,幫他照顧他的親妹妹晴。他不給我任何反應的時間,我還沒來得急思考為什么要在一個十七歲、不明世事的小家伙面前裝得冷漠無情,就被他送上了去往大阪的旅途。
就這樣,我們從此兵分兩路,懷揣著不同的理想抱負,一個去了意大利肩負起一號車手的重任,一個留在日本繼續跑著零零散散的街頭賽事。
早在慊信找到我之前,那個住在大阪無事可做的車隊隊長就給我打過電話,要我幫他回來完成組建二區的后續工作。我當時推辭說自己太忙,隨著梅賽德斯的車隊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哪還有空落在大阪看上一眼從前的勁敵跟知己。里颯問我要不要開一輩子的一級方程式,我當時正在和一根棒棒糖較勁,想都沒想脫口而出:天曉得。
這混蛋說衰話也太靠譜了點,一個月之后我在阿爾伯特公園撞了車,居然還是練習賽。
我過了一個多月不省人事的生活,直到領隊語重心長的告訴我,我的身體狀況不再適宜一級方程式的高強度訓練和緊張激烈的角逐,問我要不要留下來做車隊內部的顧問或去青訓做賽訓師。那老頭似乎很怕刺激到我,講的倒也耐心,讓我不禁懷疑起英語里的敬語也有不計數之多。我躺在床上盯著輸液瓶里的營養液正在一滴一滴的消耗,極為勉強地抬了抬還打著石膏板的右手,無精打采的對他說“給我訂張票回日本”。
我其實早就做好了收拾東西回家的準備,可他以為我被刺激到后選擇了自暴自棄,又擺出一堆寬解我的大道理,我聽著覺得無趣極了,干脆摁響床頭的提示鈴讓護士來替我提早拔掉手上的針管。
聽領隊的意思是,法拉利的二號車手慊信救了我一命,具體怎么救得我,我根本不想打聽。我和那家伙從日本打到Prema,又從Prema打到F2,以至于進了一級方程式之后,我們水火不容。他為法拉利爭了不少榮譽,而我為梅賽德斯統治付出了力所能及的一切,我把與他的恩怨帶到了賽場之外,誰也不肯相讓一步。
罷了罷了,曾經分秒相爭的死對頭現今也會惺惺相惜。
我從不愿為所得的名望榮光慶祝,反而謹記其中經歷過的挫折挑戰,那些回憶有的沒的突然從我腦子里一閃而過幾次,幾乎置我于痛不欲生的絕境。
離了圍場的生活當真無趣,到了大阪后的幾場適應訓練我不必動腦子都能場場加冕,還有幾個我根本記不清長相的女孩成日圍在我的身邊祝我什么旗開得勝。見了鬼了的旗開得勝,我的首勝早就送給了位于名古屋和大阪之間的鈴鹿。
里颯好像對我主動要求做晴的搭檔不抱過多的希望,他打賭一個好面子的小鬼和一個成日里吊兒郎當的家伙一定會起爭執,甚至還要大動干戈,非要置彼此于水深火熱才能罷休。我正在給自己的道奇擦拭輪轂,一聽這話干脆把抹布隨手一丟,不屑道,我是在替慊信照顧小妹。
晴是個很有趣的女孩。她充滿活力的語氣總讓我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忘恩負義的混賬東西,總是無條件的站在我的這一邊只會讓我加深我的自我反思。
第一次見到她是我的日本夜賽首秀,身著粉白相間的格裙的女孩站在賽道燈下正和里颯談笑著什么。一米五七的身高差點被她身前的賽車擋個嚴嚴實實,也許是我的車速不算太快,我甚至能看清她指向我的手指和臉上露出的笑容。
大事不妙!我居然因為分神被富士山的豐田給超了!總得追回來才行……
我自小到大完美的貫徹了及時行樂的人生信條,隨心所欲才可能安然無恙是我常常在心里對自己講的話。但晴不一樣。或許是從小就活在慊信那套嚴苛的教育方式下,她做事有板有眼,講究效率,也一定要拔得頭籌才算合理。我暗罵慊信這老混蛋,明明沒有寵壞晴,偏要說的像真的一樣,要我給她留下一個做什么都袖手旁觀的印象。
該不會是為了讓晴故針對我才編出這么多鬼話的吧?否則里颯為什么會天天來找我麻煩,一會說什么要善待自己的搭檔,一會又講要把我調離她的身邊。
于是我準時出現在每場比賽的發車線前,既不下車與晴討論比賽策略,也不說什么比賽加油這種沒營養的鼓勁的話。我只在每個比賽日的前一天傳一條信息給她,告訴她享受比賽的快樂就好。可晴始終沒有理解我。
一切看似平靜的堅持了六個月。
我偶爾得空在傍晚的安逸中同71他們在酒館小酌,偶爾陪晴徒步逛遍繁華的市中心,偶爾留一些時間給我自己,跑一跑我覺得有意思的賽事,麻痹自己從未遠離賽車手的世界,在不同的賽道上找回駕駛W08EQPOWER的感覺。
直到有天晚上晴打來電話給我,我正遙遙領先北海道的NSX,在幽靜的黑夜里偶然看到亮起的手機屏幕差點以為撞了鬼。我將賽事規定拋在腦后,甚至不等連接到耳麥,干脆點開了公放。
“我是譽,有話直說。”
“我……你在哪呢……”
電話的另一邊,我聽見女孩小聲的啜泣,磕磕絆絆的竟講不清楚一句話。
“凌晨三點,我能在哪?”
“對不起!對不起!我是不是……打擾到你睡覺了?”
她好像害怕得很,我能聽出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還帶著些許的顫抖,“可是我……”
“出什么事了?”
我迅速收拾起裝出來的清閑語氣,定了定神,“你在哪?我去找你!”
她越是驚慌失措,我越要沉著冷靜。
“對不起打擾你……我被北海道的車手追尾了。”
電話另一端的女孩依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只是好歹終于說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在,在秋涸的酒館門口,凌子他們走得,走得早,北海道的人問我是不是高峙譽的賽事搭檔……”
活見鬼!這群乳臭未干的小屁孩都敢欺負到我賽事搭檔的頭上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盡管我領先著第二輛賽車半條賽道,但我根本無心完賽,見百米處我未錯過的岔路出口,恨不得將油門踏板踩到底板去。我不顧不斷向上竄的轉速指針和身后一路亮起的記速攝像,抄近路向秋涸的酒館地址疾馳而去。
為了讓晴安心,我一路上與她保持通話,哪怕秋涸和奈美已經趕到了她的身邊,哪怕北海道的人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花了整整一個月,從親手幫晴修好她的賽車,到只身一人去狠狠教育了那幫北海道的小屁孩們,我都不禁懷疑起自己何必要做這些超出了賽事搭檔應該關心的范圍的繁瑣事。
總之看到那些或是撞在一起不得不按報廢處理的垃圾們,或是翻出護欄車毀人傷的廢物們一邊跑一邊向我道歉的時候,我突然不再懷念一級方程式里領隊在TR里對我的歡呼高歌和觀眾席上為我舉起的T39手幅彩旗。如果能保護晴一輩子,讓她不再經歷無助的夜晚與傷心的回憶,留在大阪便有了它獨特的意義所在。
在遇到她之前,我是自在清凈與孤獨寂寥的結合體。
晴依然會對著我鄭重其事的道歉,說她打擾我的私人時間,說她總是闖禍,說她無法保護好自己……我只會更自責,我希望她可以成為她喜歡的那類人。
再后來我們在險山出了一場烏龍般的車禍,她氣的恨不得跳起來殺了我;去東京跑計時賽的時候她和我吵了一架讓我記憶猶新,因為我的錢包證件全都在她那里,我連酒店大堂的門都進不去;在賞金賽里我因為跟車走神又讓我們的FC和挑戰者進了一次修理廠,我搭上了一個月的工資,還被她勒索了一套全新的烤漆;還有她非要我帶她去的鈴鹿賽道結果讓她對做好一名街頭車手都懷疑不已,我只得悄悄放水,故意在發車線前猶豫了幾秒要她過掉我……還有好多好多,我都快數不過來了。
我們在一次次冷戰中更加深刻的了解彼此,在我的心里,馬自達和道奇垂世不滅。
晴,說起來你又要嘲笑我,我最近總是夢見二十二歲的畫面,但是斷斷續續的片段拼在一起,我覺得那是我遲來的感情。我把我們的分開歸結為一個愛面子的小鬼和一個成日吊兒郎當的家伙的感情不可能善終,我做了一輩子的世界冠軍,可在你內心的賽道里我甚至無法躋身第一場練習賽。
如今我仍舊是二區的黑襯衣車手,卻再也沒有接到過里颯要我調離誰身邊的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