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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有記憶的胃

據說孩子生下來吃的第一口奶粉是什么品牌,以后就只認這種品牌的奶粉。別的孩子我不知道,但我兒子就是這樣,別的奶放到嘴邊,嘬一口就將頭扭到別處去了,換了原來的奶粉,哪怕沖得淡些,一樣喝得有滋有味,這樣看來,胃怕真是有記憶的吧。

有一個朋友,每年農歷三月二十二,一準胃反酸。原來那一天村里有古會,小時候,不知道疼惜自己,喜歡的就容易吃撐,結果傷了胃。說來奇怪,朋友快四十歲的人了,每年這一天,胃里就像上了鬧鐘,告訴他:很多年前的這一天,你可是傷著我啦!

辦公室有個同事,一說起白菜就直搖頭:從小吃到大,天天吃,年年吃,那時候沒糧食,全靠白菜充饑,白菜羹、白菜團子、涼拌白菜、炒白菜、腌白菜,說句不好聽的,空氣里到處是白菜味兒,人的臉都是白菜葉子的顏色。現在,家里偶爾也做白菜,用筷子夾起來,就是放不到嘴巴里,胃不讓,沒辦法。

父親和這個同事正好相反。

一家人吃火鍋,父親很少動筷子。等吃完回了家,母親開始在廚房忙活,原來是給父親下面條。“寬干面配面湯,吃了一輩子就是吃不厭,再剝幾個蒜,給個神仙我都不當!”父親笑著,“我就好這一口,吃了,胃舒服。”

同事的胃,烙印著歲月的苦澀;父親的胃,藏著一日三餐的尋常暖意。

年里,同學聚會。大家一起聊起那些年倒騰的吃食。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不貪嘴的人也成了吃貨,那時候,為了把常癟著的胃哄開心,真是腦洞大開。所以,這個話題一下就共鳴了!

有說起自制辣子醬的:找一個小瓶,從家里的辣子罐里“偷”幾小勺辣子,再撒點鹽,倒點醋,如果再能有點醬油什么的滴一點兒,攪一攪就是香噴噴的自制辣子醬了,空嘴用一根玉米小秸稈或是小巧的扎絲勾蘸著吃,味道好得沒話說!聽得大家鼻頭冒汗,口水直流!

有人就搶著說和辣子醬相配的糖精水:找一個瓶子來,裝上水,放幾顆糖精,搖一搖,嘗嘗,甜!再小心地蘸一點色素攪進去。不能太濃,也不能太淡,或紅或綠,端在手里,說不出的好看!

有一個同學說:那時候在學校里,一下課大家就從課桌里拿出摸了好多遍的辣子醬和色素糖精水,邊吃邊喝,教室里一片“唏——嘸——”的聲音,到處彌散著香香的辣子醬味兒,你們都還記得嗎?

所有人的胃撲騰著,尋找遙遠的兒時的童真滋味。

前些天,朋友的閨蜜從外地回來,說想吃攪團,問哪里的地道。我就帶她們去“周岐攪團”。攪團端上來,才吃兩口,朋友的閨蜜就咽不下去了,忍著眼淚:我想我媽了。她的母親早年去世,但母親對女兒的愛意卻藏在一碗攪團里,藏在女兒胃的記憶里,經年,不曾淡去……

有記憶的胃,藏了生活百味、太多故事,總在不經意處,它會靜靜地講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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