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空中花園嗎?為什么會想去那里?”剛一到家便聽到這個奇怪的回答,這讓雪松感到疑惑。
“沒有原因的啦,只是想去而已,現在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的,總不能錯過吧。而且……”雛菊忽然停頓了一下。
“而且怎么了?”
“也許以后就再也沒有機會去了……”她眼神迷茫地說,并沒有看向雪松,而是看向走廊的墻壁。
他明白了,雛菊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個病危的絕癥患者,充滿了哀傷與不舍。
在他拿到成績檔案的那一刻,電子檔案便發布到他們信息平板中的電子郵箱上,她也是看到了職業的分配結果,他將被送進了煉獄一般的勘探縱隊。
“那會是很艱難的,是嗎?”雛菊輕輕地說。
“沒有關系的,這也許就是命運吧。總得有人去那些危險的地方,只是正好輪到了我而已……還是先進屋算了吧。”
兩人對視了剎那,無言地走進寢室,并列坐在床沿。雛菊一直望著他,但兩人都沉默不語,這數年來的默契,讓他們僅靠著眼神,就能明白對方所思所想的。
他們都知道,勘探縱隊所面對的危險是其他所有職業中最大的,將要面臨的敵人,是充滿有毒氣體的空氣、能夠控制人思維的黏菌、巨大的輻射生物以及可怕的變異病毒。這還只是政府公布出來的,已經探明的危險,而還將面臨什么呢?沒有人知道。
雪松抬起低下的頭,轉向雛菊,少女也在凝望著他,雙目對視,但那雙平日里令人陶醉的湖藍色眸子此刻卻像冰川里的藍冰一樣深邃。
二人都想要交流,但卻沒有人先開口,沉默是金,這數年來的默契,使他們光靠著眼神凝望就能明白對方想說什么。
廢土應該是很危險吧,你能夠安全歸來嗎?你還能……再見到我嗎?
這我也不清楚,但是總需要有人去外面那個危險的世界吧,但是……
但是什么?
如果能有選擇,我一定不會選擇放棄的,一定不會選擇放棄你。至少到了最后一刻,我依然會念想著你。
我也一樣,我一直想念著你,你面臨的也許是九死一生。但是,你能答應我嗎?你一定要活著回來,見到我。
我想,我是可以答應的。
那就太好了……
“對了,”雪松好像想起來什么似的,忽然就說起話來,“你應該已經用信息平板看到了吧,你被植物醫學部錄取了,將來就可以在植物園工作了,在那里,你說不定還能看見地面上的風景。”
“你也很高興,不是嗎?”雛菊說。“信息平板上面,不僅有通知,還有附件,你可以看看吧。”
聽了她的話,雪松從書桌上的抽屜里取出了信息平板——那個20多厘米的金屬圓柱體,輕輕觸碰了一下圓柱體側面的指紋按鍵,與圓柱體同寬、一本書大小的LED顯示屏從側面伸出。
這LED屏是信息平板的顯示屏,金屬的圓柱體是信息平板的主機與網絡接收器,方舟的個人信息設備依然使用舊世界的DOS操作系統,但已經有了圖形操作界面,居民們可以在信息平板上收發電子郵件、查看共享的舊世界書籍和電影或在論壇上消磨時間,但方舟內部卻有著極其嚴格的管制措施,一個人若是在一天中超過6小時使用信息平板,便會被判定為怠工,受到嚴重的懲罰。
他打開電子郵箱,郵箱里只有一份已經查看過的郵件,那是管理員發過來的職業分配通知,在最下方有一行特別標注的話引起了他的注意。
“特別注意,勘探縱隊、城防縱隊、治安縱隊預備成員請于7日內到達所在縱隊的總部”。
這是個什么令人厭惡的硬性規定啊,看來他在家里呆不了幾天了。想到這,他有些難過,不是因為自己的命運而難過,是為了雛菊而難過。
“那么,今天去空中花園,沒有關系吧?”雪松說。
“只要你愿意,什么時候都可以去的。”雛菊有些欣慰的說。
“那今天可就直接消耗兩次出城機會了——沒關系的,我們可以讓今天成為一個重要的日子。”
“什么樣的重要的日子啊?”
“應該是個令人懷念的吧。”
空中花園,應該是這個冰冷的廢土世界唯一令人向往的地方吧,位于珠峰頂上的植物園有兩個部分,下面一層種植的是食品用和工業用植物,而位于最高層的部分是空中花園。
城建時代結束后的幾年,方舟患心理疾病的人數陡然上升,特別是幽閉恐懼癥以及抑郁癥病人。人們認為,這是長期生活在幽閉狹小的環境內造成的副作用,于是就有了這座空中花園以幫助居民放松與舒緩情緒。它完全是根據記載中古巴比倫的空中花園建造的,如同那個已不存在的古王國驚人的工程一樣,方舟的空中花園同樣價值不菲,除了極其復雜的給水系統,從廢土帶來的未被污染的植物種子,過濾輻射的納米透明罩同樣都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但建造花園也是必須的,這是方舟屈指可數的娛樂場所之一。正如曾經一個在前廢土時代十分出名的哲學家所說的一樣:人若只會在末世像螞蟻一樣勞動以求得生存的話,那與機器又有什么兩樣?
下午2時,空中花園內部。
升降電梯緩緩上升,從電梯內的乘客艙中走出了兩人。也許今天是工作日的緣故,這里的人群并沒有往日那樣擁擠,相反倒顯得有些冷清。
他們的第一感受,便是對于陽光極其的不適應,刺眼的陽光如同探照燈般,從四周打過來,令人灼熱,懸在西方天空上的那個散發著令人無法直視的光芒的圓盤。光是地面上的天空就令人們感到了驚懼。
末日之戰后,由于海平面上升,以及各種生物的滅絕,地球上的氣候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首先是不知何故的臭氧層厚度急劇增加,且大氣含氧量增加了整整10%,對流層也縮減到海拔5000米以內,而現在的青藏高原,竟是舊世界宜居的季風氣候。
第二個讓他們感到詫異的東西,便是籠罩在整個花園之上的透明罩,就算是空中花園,也與外界完全隔絕,空中花園的基座建在被削掉了頂的珠峰之上,而基座之上便是如同倒扣的碗一樣的透明罩,以便陽光進入。
但盡管在這里能看見外界,但卻令人感到一絲不真實,就像沙盒電子游戲,處在一個有邊界的世界里,世界總共就只有這么大。雛菊說,這里就像在玻璃球工藝品里面一樣,是一個被禁錮著的小世界。
站在升降電梯之前,抬頭一望便可以看見位于花園正中央的那個一棟樓房大小的瑪雅式金字塔建筑,整體是仿古式的磚石建筑,沒有窗口,正面是一扇現代的鐵門以及鐵門兩旁通向塔頂的階梯。
“這個建筑是什么?”雛菊問。
“應該只是個裝飾性建筑吧,也有可能是一個心理咨詢大廳之類的。”雪松說。
而在建筑的周邊,是鵝卵石鋪成的小道,小道的四周有修剪過的冬青叢,有著低矮的柳樹,有著散發著芳香氣息的草地,以及草地上星星點點的花。
“去那邊的小路看看吧,就當是散步。”雛菊說著,不經意間挽住了雪松的臂膀。
走近了沐浴在日光下的小路,雪松才覺得這里的景色之美,近處的鐵質路燈,掩映在樹叢后的雕塑,林間的玫瑰叢,遠處隱約可見的噴泉與與周圍的環境協調融合的金字塔建筑,不免讓他聯想,舊世界的花園,應也是這樣美吧!
他回想起高等學院時的地理課,曾經有一份插圖,那是紐約中央公園的復原圖,長方形的綠地,中央的大湖都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而現在的紐約呢?恐怕連廢墟都沉入海底了。人類是否還有可能,或者說是否還有希望再重新創造出以往的輝煌?恐怕是不能,特別是連在地表都無法生存的現在。
他又回想起曾經流行的一個說法,叫做“歷史興衰鏈”,也就是說,人類的羅馬帝國時代是一個興盛的時代;而緊隨其后得中世紀,是一個黑暗而衰敗的時代;但之后的文藝復興結束了這一黑暗,從此時一直到20世紀,一直是人類的高光時刻;但末日之戰又帶來一個黑暗的時代。不過人們就此預言,在將來的一千年以內,人類將會迎來下一次輝煌。
現在的方舟,僅僅是人類文明的火種,除了礦產與電能,其他大部分資源都依賴于舊世界的勘探,現在所面臨的主要問題,并不是人類文明的火種怎樣引燃熊熊大火,而是火種是否會熄滅。
正當他在思考這些問題凝望著遠方的時候,雛菊忽然蹲下,盯著灌木叢中一株纏絡的花。
“你看,這一朵花是很漂亮吧,你覺得它是什么花呢?”雛菊指著黃色的花瓣問他。
“這我也不清楚,也許是迎春花吧。”
“猜對了!就是迎春花,你瞧,春天來了,這里的花都競相開放了呢。”雛菊笑著站起身來,看向樹叢旁邊的草地,草地里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些雜色的斑點,若仔細地查看,便會發現那是許多草本花掩映在綠草之下的花苞。
“是啊,春天已經來了。”盡管雪松知道,除了溫度以外,季節在方舟里沒有任何的影響。
“就算在廢土,這些花兒在春天依然在努力的生長著,所以雪松,今后無論怎樣你也要努力啊。”雛菊忽然降低了音調,“至少要努力活下去……”
“嗯,我知道了。接下來我們去透明罩邊緣看看吧,在那里可以看見地面的世界。”
覆蓋著整個花園的透明罩差不多有30厘米厚,從這里望只能俯視到從山腰一直連綿到天邊的云,云層呈灰褐色,不斷閃爍著橙色的光芒,這是一片巨大的積雨云,那積雨云之下也許正被雷暴肆虐著,而頭頂的天空卻依然是那樣的湛藍,光芒依然強烈得使人睜不開眼,還能看見遠處那一個個小黑點一般的巡邏無人機,在這海拔8848米的高空,景色確實是很別致。
“你覺得廢土還有可能生活中其他的人類嗎?”雛菊眺望著外面的世界,問道。
“我覺得可能性應該很小吧,如果真的存在,恐怕也只是幾百幾千人的小社區。”雪松說。
“唉,在這樣的世界生活可真是難受啊。如果我們能生活在這樣的一個小社區就好了,用玻璃罩將自己封閉起來,可以圈上一大片未被污染的農田,種植些蔬菜糧食,供兩三百人食用很充足,我們就可以修建花園、草地,生活在一個像漂流瓶一樣漂亮的小世界,我覺得這樣比生活在蟻穴中好多了。”雛菊幻想著。
雪松知道這是個幼稚的想法,這樣的世界在前廢土時代倒有不少,但最終的結果都是被饑腸轆轆的輻射生物屠掠殆盡。建造一個避難營真的有那么簡單嗎?如果人口超過三百人以上,這就便是個小的國家了,而人們第一考慮的應該是社會形態,領導機構以及資源分配,更重要的是制定在危急時刻誰第一活下來的規定。而不可避免的,還有來自外部的各種危機。
但是,他還是對雛菊說:“你的想法也許可以實現,但也要面對很多的困難,要真正享受那樣自給自足,沒有威脅的生活,就必須要把避難修建在一個地方。”
“修建在哪里?”
“太空,建立起一座依靠太陽能始終環繞于地球,有著能源循環能力的空間站。這樣是避免各種威脅的最好辦法。”雪松說。
他接著說:“當然,這只是我的一個幻想,這樣耗費的人力物力,還是我們無法承擔得起的,現在方舟的模式已經是對我們來說最好的結果了。”
“那空間站的修建總有一天會實現的吧,在那之前我們還要經歷很多……我們還是看一下這邊的云層吧,云層中的閃電從這里看比信息平板上的要清晰許多。”雛菊說,俯下身子專心的看著云層中的漩渦。
低氣壓的氣流仍在匯集,白熾的光照在暗色的云漩渦,漩渦逐漸匯聚成龍卷風的核心,從上方看就如同黑洞一般,此刻正是雨季的末尾,這將是中亞一帶旱季到來前的最后一場暴雨。
黑潮翻滾著,卷起躍起的電流,發出轟鳴。
“外面可真是那樣的可怕呢,但是那里就是你的歸宿啊。”雛菊說,“你會害怕嗎?”
“我想應該不會吧。”
“我以為你會說會害怕的。”
一陣向上的氣流沖擊著透明罩,被裹挾著的煙塵顆粒沖撞著,發出沙沙的輕響,這時他們才發現天邊已泛起微黃,已經接近下午了。
“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吧,以后若有機會我們再來這里。”雪松說。
一陣來自遠處風箱的帶著濕潤霧氣的清風吹來。遠處的樹影搖曳著,似乎在為了這濕潤的新鮮空氣所鼓舞。而那草地里星星點點的小花,此刻也顯得格外的嬌柔。
“走吧,這一天會讓我們留念的。”雛菊回答道。
她拉著他的手,慢慢的走向升降電梯。
……
回到4號地下城的一開始,雪松便覺得周圍的氛圍有些不對。
按照他推算的時間,回到家是上午十一點鐘,到家后不久便和雛菊來到空中花園,算上路途上花費的兩個小時以及在花園中度過的三個小時,此刻應該是下午四點左右,對于一律八小時工作的工人們來說現在應該是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寢室里的時候,也有不少去活動中心放松的人。
總的來說平時的現在應該是不會這么寂靜的,一出中轉大廳所見的廊道上,卻安靜得令人害怕,所有寢室的門似乎都刻意地緊緊閉上,雪松向自己寢室所在的廊道張望了一眼,卻見遠處有幾個穿著墨綠制服的人影,從距離目測來看,應該正站在他寢室門口。
那墨綠色的制服是城防縱隊的標志,守護方舟免受來自外界的輻射生物侵入的城防縱隊,但平時幾乎不會來到居民區的,倘若是出現在這里,便是出現了危險的標志,也難怪今天這么顯得這么寂靜。
“喂,雪松,城防縱隊的那些家伙來這干什么?”雛菊扯了扯雪松的衣袖說。
“他們有可能是在找我們的吧,4號廊道內一百米,正巧是我們家的位置啊。”雪松說。
“他們是來干什么的?恐怕沒有好意吧。”雛菊說。
兩人警惕的慢慢向廊道走去,他們現在才看清,那是五名城防縱隊的人,沒有穿著沉重的防輻射服,也沒有帶槍,卻穿著印有標志的便服。
那五人也看見了雪松和雛菊,向他們倆轉了過來,卻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像是在等待著。
兩人逐漸走近,在距離那五人四米多的時候停了下來,與他們無聲的對峙著。
“你是叫雪松嗎?”其中一個士兵說。
“如果我說不是呢?”雪松故作冷漠的說。他現在還不明白那幾個人的意圖,得要先與他們保持距離。
“不要再欺騙了!面容系統錄入了你的全部特征,數據庫也顯示你剛剛乘坐軌道列車從植物園回到這里。”士兵忽然很大聲的說。
另一個長得很高的士兵忽然走上前來,以極快的速度未等雪松反應過來鉗住雪松的手,把一個手環放在雪松的手臂上。
手環發出“滴”的聲響,伸出兩道鐵環死死地卡住雪松的手臂。這是對強壯的犯人所用的電磁手銬,若稍有抗拒發出電壓高但不致死的電流電擊對方,還會產生強磁力將對方的整個臂膀按在金屬的四壁上。
“對不起公民,我們有些事情需要你配合我們。”給雪松手銬的士兵說。
“你們在干什么!他沒有參加任何犯罪活動,也沒有前往任何危險的地方,你們可以現在就查閱資料庫,你們沒有權力逮捕他!”雛菊說道,盡管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但她還是伸出臂膀,擋在雪松前面。
“這位小姐,你也許誤會了什么。”士兵說,“他并沒有犯罪,只是我們有事情需要他的幫助。”
雪松艱難地將手伸出,做出需要幫助的樣子。手銬此刻正以強磁力運作著,產生大約兩G的重力。他只能盡量維系自己不被壓倒,努力平復著說:“我可以配合你們,但先把強磁力模式關掉。”
給他戴上手銬的高個子看了他一眼,從衣兜里取出一個像遙控器的東西,輕輕一觸,讓雪松產生失重般的感覺,強磁力模式終于被取消了。
“我無法相信你們真的是城防縱隊的人,你們先證明自己的身份。想讓他跟你們走的話,我有一些要求。”雛菊說,接著立馬攙扶著險些倒地的雪松。
高個子伸出他們的手臂,手臂上有著身份識別單元,“我們是受到來自勘探縱隊本部的命令來帶他走的,我是鷹楊中士,隸屬于城防縱隊北方區1號防守小組,我的身份你應該清楚了吧?若有什么要求的話,盡量長話短說,力所能及的我們會完成的。”
雪松已經從重壓的狀態恢復過來,他輕輕拍了下雛菊的肩膀,對眼前幾個依然不懷好意的人說:“雛菊,要求還是我來說吧。我只想問三個問題:第一,將我帶走的目的是什么;第二,我將受到怎樣的遭遇,有沒有生命危險;第三,我最長需要多久才能回到這里。”
鷹楊說:“那就跟你坦白的說吧,一個月前方舟的火力發電供應系統出現嚴重故障,僅剩5個月的時間能正常維持供電,而你知道的,40%的工廠以及80%的礦井作業需要靠火力發電,我們極需勘探縱隊從廢土收集資源來維護供電系統。勘探縱隊半年前在對加爾各答進行勘探的過程中遭遇輻射生物襲擊,損失慘重,急需補充新人戰力,于是我們只得把資歷較好的人提前分配到縱隊,進行資源勘探任務,大概將持續一兩個月。”
聽完之后,雪松攤開手,說:“意思就是說我沒有辦法拒絕嗎?”
“是的,這是上頭的命令也是你的義務。”
雪松轉過頭看了一眼雛菊,她現在正處于一種兩難的境界,她知道,若是放任他不管,他很可能在勘探縱隊喪命,而若是不管不顧電力系統的障礙,整個方舟也許會受到極大的危險。在這種情況下,很難有人會保持對個人與集體權益的平衡。
“明天就出發去廢土?”雪松問。
“嗯,今天是雨季的最后一天,在后來的三個月之內將會是旱季。是最好的出發時刻。”
“那么——”雪松側過身子,對依然沉浸在心理矛盾之中的雛菊說,“我得先走了,照顧好自己。”
那幾個士兵簇擁著雪松,消失在廊道的盡頭,他直到消失的那一刻,依然在回頭望著。
……
雪松被那群人帶進了升降電梯,鷹楊按下了-1層的電鈕,電梯緩緩地下降著。
“喂,我們要走哪去外面?據我所知,方舟內部應該沒有通往外界的道路吧?”雪松說。
“你肯定不知道嘛,出入的通道可是屬于最高機密,會讓一般人知道嗎?”一個士兵說的,他的面孔看上去不像亞洲人,應該是來自歐洲的難民后裔?
“那我們要從這里出去嗎?”
“肯定的嘍,等一會兒你就見識到離開方舟的通道了。”鷹楊說。
“那我們的第1站是哪?”
“a3大型礦洞。”
電梯門打開了,迎面而來的是濃厚的粉塵與嘈雜的敲擊聲。
雪松沒有來過這里,準確的來說,非執法者和礦業工作者是沒有權限來到礦洞的。
方舟僅存的生產者應該就只剩勘探隊員和礦工,人們日常所需的食物,用品、機械,其原料無不來自于他們。盡管如此,他們的生活條件卻很難得到改善,安全也很難得到保障。
人類全面轉入地下生活后,對于鋼鐵煤炭等礦物的需求量激增,為了從這貧瘠的土地中得到礦產,方舟在建造地下城的同時,也在地下城下數千米處人工爆破了九個巨大的礦洞,礦工們圍繞這九個礦洞放射狀的挖掘礦井,在大型礦洞內的礦產挖掘殆盡,人們不得不在更深更遠的地下采礦的時候,先前人工制造的大型礦洞變成了金屬煉制工廠和礦工寢室的所在地。
雪松感覺自己置身在巨大的半圓之中,一道道粗大的焊接鋼條支撐著巖石的穹頂,支撐架之上的冷光燈將整個礦洞照射得亮如白晝,但浮在空中的灰塵與煙霧卻讓場景顯得有些迷蒙。
礦洞的中央部分是幾座高大的煉鋼廠,從四面如同蜂巢般的礦道源源不斷的將原鐵運來。煉鐵廠的旁邊還有兩座合成糖廠,據說可以將煤炭和水轉變為工業糖,再運往地下城的加工站加工成食用糖。而遠處墻壁上開密密麻麻的小窗口的建筑應該就是礦工的寢室吧,看上去挺像舊時的窯洞。
“我們來這里干什么?難道我們要走礦洞前往廢土?”雪松問。
“差不多算是吧,向前直走三公里便是軍方的地上升降電梯,此外我們還得再找一個跟你一樣的人。”歐洲人長相的士兵說。
“像我一樣懷才不遇?”雪松略帶諷刺的說。
“資歷比你高一些,但在兩天前他自愿選擇了留在礦井。”鷹楊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