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勝才是在維持會見的齊德旺。日本人沒有在伊水城設(shè)縣長,維持會就是“縣長”。齊德旺是第一次見師兄如此嚴(yán)肅的面孔,還好,他把別人都支出去了。曹盛才說公事公辦,風(fēng)月煙花樓的伙計(jì)失蹤,他得說清楚,否則自己對民眾無法交代。齊德旺說,那個叫楊芊鶯的前腳走,他就下山回來了。
“空口無憑呀師弟,還有那兩個姑娘也沒有了下落,你敢肯定那個土匪頭子,還是個什么司令的說的話是真的?既然救人為什么不讓他們一起下山?不啥事兒也沒有了?”
“我當(dāng)不了家,也說了不算,我也是被他扣在山上沒有辦法?!饼R德旺無奈地說。
“這下事可就大了,三個人三條命,再加上楊芊鶯賠的錢……”曹盛才像是說給自己聽。
“我辦好事還辦錯了?要不然你讓他們?nèi)讉€人,再和我一同上山去問個明白?”
“我說你眼看也是奔五十的人了,怎么還盡說些不著地的話?誰愿意跟你去再入狼穴?”曹盛才顯出不耐煩。
“那……我聽師兄的。”齊德旺習(xí)慣地說。
曹盛才板著的臉緩了些,說:“我這里都好辦,關(guān)鍵是楊芊鶯那個地方是日本人經(jīng)常去的,這個騷老鴇要是捅到霉協(xié)那兒去就麻煩了?!闭f著起身在屋子里轉(zhuǎn)了兩圈繼續(xù)說:“事大事小擺平就是了,我看不行拿倆錢堵了楊芊鶯的嘴算了,息事寧人大家都安生,以后少管這些閑事,你手頭不方便我想辦法,我知道你柜上三天兩頭的廢賬,把那些應(yīng)得的本利也施舍給了那些,賒了賬又還不起錢的病人,讓你一下子拿出這一大筆實(shí)有難處?!?
齊德旺想了想,問要多少?曹盛才讓他放心,說楊芊鶯不敢獅子大張口,撐到天上三條命最多也是三十塊銀元就給打發(fā)了。齊德旺聽了心里不安,他自己哪里來的這么多錢?他不想讓這件事讓谷雨知道,也不想引得貝勒爺不高興,更不想讓那個老鴇鬧得滿城風(fēng)雨,就給曹盛才寫了借據(jù),答應(yīng)在合適的時候就還錢,這是齊德旺第一次有事瞞著谷雨和那家。
曹盛才竊喜,嘴上卻說:“提還干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表樖职呀钘l夾進(jìn)了賬本。
那個時候從人販子手里買個黃花大閨女,最多也就是一兩個大洋,那還得是挑著捏著揀,更重要的是,那家的幾個兒子回來,不管他們將來誰占著勢,只要齊德旺在、欠著他的這份人情,很多麻煩也就一掃就清了。
曹盛才又提起文靜,既然要走也不說一聲,埋怨道:“不會是嫌我家武兒沒有出息吧?”
齊德旺趕忙解釋說:“文靜和谷雨一樣的任性,再加上那五在后面燒底火,走得匆忙,所以……”他請曹盛才放心,只要他在,兩家的婚事是絕對不會黃的。
曹盛才詐了齊德旺三十塊大洋,雖然不是現(xiàn)錢,但也心里踏實(shí),他知道齊德旺是絕對不會賴賬的,最少一輩子得承他這個人情債。
沒過幾天,曹盛才又讓楊芊鶯自己先墊了錢,輾轉(zhuǎn)他人用了兩塊大洋,買了個小妾,秘密藏于自己的私房“西宮”內(nèi),又擇了吉日到紅椿寺求嗣禮拜,至此樂此不疲,晚出早歸。郭鳳雖然覺得丈夫有些異常,但也沒有太在意。
僅一個月,“西宮”說她好像已經(jīng)有了,這個月時間過去好幾天了身上也沒有來。曹盛才大喜,嘴上許諾,若生個男娃定娶她為二房,心中卻在盤算,到時候把孩子留下,怎么把這個女人打發(fā)掉。其實(shí)白妞是一路風(fēng)寒又受到了驚嚇,只是經(jīng)期紊亂錯后罷了,這讓曹盛才空喜歡一場,只是后來又出了件意想不到的事,使得曹盛才落了個人財兩空。
齊德旺一輩子沒有欠過別人的賬,如今卻欠了師兄的三十個大洋,心中又無著落償還的時間,天天心里像壓了塊磨盤,總是在胸口吊著,見到曹盛才無言以對,終感不安。
轉(zhuǎn)眼到了夏收的季節(jié),今年的收成好過前些年,人們擔(dān)心日本人會趁機(jī)以征糧的名義大肆搶糧,紛紛想辦法把糧食藏起來,貝勒爺吩咐下面:佃戶和雇農(nóng)們今年的夏糧暫不上繳入庫,待秋罷一并結(jié)算。又交代齊德旺說,天恐怕是要變了,讓他這陣子一定要謹(jǐn)慎從事,能避的一定要避。
貝勒爺說這些話不是憑空想象,他過壽的那天,古先生來府上討杯酒喝,二人在院里談古論今,說到興頭上,古先生舉杯邀月,欲共飲天地,抬頭向天上看了一會兒,竟然像被“釘”住了一樣紋絲不動,好一陣子后哈哈大笑,把酒杯緩緩移動,慢慢畫圓倒入地上,口中念念有詞:“紫氣東來,陽氣西下;七星攜手耀眼,天狼昏暗無光。此乃大吉也!世道要變了,世道要變了呀!”
貝勒爺不解,古先生也不多解釋,自己倒了滿滿一大碗酒一仰脖子灌下,說:“潤七不潤八,潤八動刀殺,今年正好潤七月,過不了潤月上弦,天地必定有異,貝勒爺只需防備魔鬼回光返照便是了?!闭f完起身,也不向貝勒爺告辭,把雙手往后一背,嘴里唱起了河南梆子:“轅門外三聲炮如同雷震,天波府里走出來我保國臣……”貝勒爺徒然明白,日本人要完蛋了。
乙酉年七月初八,公元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民國三十四年)。人們一大早起來發(fā)現(xiàn),平常壁壘森嚴(yán)的日本憲兵隊(duì)大門敞開,里外竟無一個人影。正疑惑不解,就聽得城門口鑼鼓鞭炮響成一片,國民政府縣長馮駟回來了。站在歡迎隊(duì)伍前面的是曹盛才,只見他一身黑灰色的中山裝,腰板挺地直杠杠的,身后一幫子是維持會的原班人馬。
曹盛才走到馬前敬酒,高聲頌曰:“屬下蟄伏一年有余,忍辱負(fù)重,望眼欲穿期待縣長榮歸、此刻如久旱逢甘霖,眾生萬福民國,感恩上蒼。”
馮駟下馬雙手接過酒碗,高高舉過頭頂對天長嘆:“謝蔣委員長解百姓倒懸于水火之中,敬百萬抗日將士浴血奮戰(zhàn)、馬革裹尸之壯舉。”說完酒潑馬前,感嘆不已。
曹盛才說他已將縣府打掃干凈,恢復(fù)了原樣,只是缺少一面青天白日旗幟,正在讓人加緊縫制中。郭虎也匆匆來報,書閣院已重新布置完畢,還是請縣長大人先到家里歇息后,再察看城池?fù)嵝舭傩铡?
馮駟把手一揮說:“不!我要即興抒懷,潑墨篆刻這一值得紀(jì)念的輝煌時刻。”
身后早已有人備好了筆墨紙硯,馮駟扎穩(wěn)了架子、提筆揮毫,一氣呵成八個大字:“民國天下,伊城紫氣。”不管圍觀的人是否看得清楚,懂不懂書法文義,皆掌聲雷動。
馮駟在眾人的簇?fù)硐拢T馬游走了近半個伊水城,凡見賈商熟人無不作揖示禮,曠顯英雄歸來之氣概。當(dāng)走到原來維持會門前,看到上面的牌子已換成:“國民政府清算接收日偽財產(chǎn)會”時,大贊曹盛才做得好。
中午各界民眾在崧岳酒樓設(shè)宴為馮縣長接風(fēng),慶賀伊水城光復(fù)。馮駟座在主席位上,曹盛才居左,右邊的位置空著,那是給貝勒爺留的。馮駟在人群中尋來尋去,不見那貝勒身影,齊德旺說老夫人有恙,代其問候縣長安好。馮駟先是罵了一陣日本人,接下來說一定要親自去那府看望,向兩位老人請安。
齊德旺問怎么不見夫人月蓉?馮駟一臉苦澀說:“唉,別提了,自從那年把她從栗子坪接到盧氏縣城,路上到處是散兵土匪,看到的都是些又打又搶又是殺的,眼前都是些血淋糊糊的,可能是那陣子受了驚嚇,這一年多掉了兩個,這不剛懷上,我怕又動了胎氣,還尋思著請你過去,看看能不能回來呢?!?
齊德旺說,自己去倒不值啥,如果夫人要回來,這三四百里地的翻山越嶺、淌河過橋的,再說這日本人剛走,路上誰知道都還有些啥人?可真不敢說萬無一失,我看還是等生了再回來得好。
酒席開始,人們鼓掌請縣長說兩句,馮駟清了清嗓子剛要張嘴,巴武就高聲張狂叫著晃了進(jìn)來。
“哈哈哈!諸位沒有想到吧?我巴爺又回來了?!卑臀湔f著大步向前,也不管馮駟旁邊的位置是留給誰的,大大咧咧地往上一座。
“丟了一匹單轅馬,回來的是三套騾子,走的時候車空的風(fēng)吹底,回來的時候滿車裝不下,鞭子連著響,這些畜生們竟然拉不動!這次我可是給咱伊水城長臉了,高官劉茂恩說我是抗日英雄,請我吃飯喝酒還給我頒了大獎?!闭f著從懷里掏出一塊懷表,高高舉起轉(zhuǎn)著圈讓大家看。
齊德旺說這是獎品,獎狀當(dāng)是蓋了紅戳的證書。巴武白了他一眼說:“你懂個啥!那張紙就是蓋滿了紅戳,能有這個實(shí)惠嗎?你滿屋子瞅瞅看,咱伊水城里有這種洋玩意的人有幾個?”
馮駟讓巴武這么一攪和,滿腔的激情去了一大半,草草講了幾句便打道回府了,走到自家門口一看,竟然全都變了樣……
章自哲在把書閣院當(dāng)師部的時候,為了安全防范,把整個財神廟都給圈了進(jìn)來,四周砌了高墻,院內(nèi)的四畝地平了當(dāng)操練場,門口設(shè)了兩層樓高的崗樓,百姓們求財時只能對著財神的屁股燒香。馮駟吩咐曹盛才,用收繳上來的日偽財產(chǎn)重新再起一座財神廟,以解民眾虔誠之需。
曹盛才心里犯嘀咕,日本人大都占的是原來縣里國民政府的財產(chǎn),包括馮縣長的住宅,現(xiàn)在基本上都清還了,剩下的都是自己手里的那些,吃到嘴里的肉再讓吐出來?那不是讓自己活受罪嗎!想來想去,他最后還是把準(zhǔn)備新建的財神廟,選在孟家豆腐坊那塊地方,從“公”說,那個地方現(xiàn)在章自哲的名下,可他是漢奸,收繳理所應(yīng)當(dāng);從私說,孟家沒了后人,來日也不會有什么麻煩。至于蓋廟的錢也好辦,想請財神關(guān)照就得塑的金身,讓全城百姓“自愿捐”就是了。
可古先生說那個地方過“氣”了,想讓伊水城的百姓們“旺”,還得是老財神廟,那是座箍在龍脈上的金項(xiàng)圈,伊水城之所以千年來人杰地靈,物華天寶與此根本分不開。
曹盛才只得對古先生明說,馮縣長沒有讓出來老財神廟的意思。古先生怒氣沖沖地說:“日本人要的是人命,國民政府喝的是人血,一丘之貉!財乃身外之物、泰山之石,馮駟既不是天子也不是玉帝,他一個人能享的動嗎?將來是要遭報應(yīng)的。”
曹盛才雖不敢完全相信真的有什么“報應(yīng)”,但也不能說一點(diǎn)“影兒”都沒有,當(dāng)年他占著金御堂不走,古先生曾說過,此宅盡管風(fēng)水好,但有得有失,只是人口單些??刹皇菃??現(xiàn)在盡管自己有兒有女不假,可都是一根獨(dú)苗。不過他不會去硬著頭皮說服馮駟,自找不痛快。便把財神廟的新址報了上去,馮駟大筆一揮:準(zhǔn)!
結(jié)果還沒有過上半個月,曹盛才蓋廟的錢也還沒有完全湊夠,馮駟卻又變了卦。高官劉茂恩給縣里下了文書,說孫殿英已經(jīng)歸順了國軍,現(xiàn)在是新編第二十四路軍的軍長,章自哲也成了少將師長,所涉財產(chǎn)一律不能以漢奸名義沒收,而且還得加以保護(hù)。還有就是眾人的聯(lián)名訴狀,把曹盛才給告了,說他強(qiáng)占民房,為虎作倀,當(dāng)以漢奸處之。
這讓馮駟很是覺得棘手,前面的還好說,如果處置曹盛才就有點(diǎn)……畢竟當(dāng)年他承當(dāng)過他。
曹盛才現(xiàn)在手里有二十多張房契和地契,都是在日本人時期,三分不值二分“買”來的,當(dāng)事人畏于他的地位和身份不敢不出手。
曹盛才看上了前街一家最大的雜貨鋪,兩層九間門面房,出了“高價錢”讓老板轉(zhuǎn)讓,老板死活不愿意,郭虎就以抗日分子的罪名,把他全家抓進(jìn)了憲兵隊(duì),為顧及家人性命,掌柜的只得咬牙與其簽了契約,結(jié)果全家人一個也沒有出來。
馮駟說曹盛才,你為國民政府抗日是出了力,但這些民事糾紛恐怕我保不了你,你得想想辦法,最少也得有個自圓其說,也好讓我服眾,一旦上面追究了下來,恐怕我也保不了你。
這幾天曹盛才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亂轉(zhuǎn),心想,你馮駟干凈?你有底氣還是有臉問我罪?別人就是火氣怨氣再大,到你縣長手里還不是一瓢涼水的事?你現(xiàn)在是伊水城說一不二的人,誰敢在你面前反犟?現(xiàn)在關(guān)鍵是如何讓馮駟主動出來替自己說話?俗話說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進(jìn)不來。送錢?不行!一個是在這茬口不是時候,再一個是怕弄巧成拙,馮駟如果認(rèn)定自己這陣子不知道斂了多少財,往自己的“坑”里死挖,豈不是辛辛苦苦為他人做了嫁妝?俗話又說,錦上添花非在意,雪中送炭當(dāng)救急。那么馮駟現(xiàn)在最需要的是什么?曹盛才苦思冥想也沒有想出個結(jié)果,直到晚上郭鳳扭著肥臀、端著條盤來給他送飯,他才如夢初醒,大叫一聲:有了!郭鳳驚得一愣,差點(diǎn)把手中的碗筷嚇落到地上。
第二天上午,曹盛才帶著崧岳酒樓的大廚,還有一挑子配菜來到書閣院,一進(jìn)門就向馮駟抱歉,說這陣子只顧著忙公事了,天天跑騰得暈頭轉(zhuǎn)向,沒有照顧好縣長的生活起居,作為下屬真是失職愧疚,從今兒起,這些廚子就留在貴府,啥時候縣里穩(wěn)定就緒了,夫人也回來了,再讓他們回去。又從筐里拽出來兩瓶子嵩泉醉翁老酒,說他好長時間沒有和縣長坐下來嘮話了,今天一定要向縣長吐吐,他在日本人時期受的苦、磨得難等等。馮駟知道他來一定是有事,也不推辭。
晚上兩人喝了一陣子酒,話就稠了起來。曹盛才先把話題引到了男女之間的事上,試了馮駟的興趣后,才又接著說:“我們中醫(yī)講究陰陽平衡,男女互補(bǔ),如果久不房事,就會引起男衰女枯影響壽命,只要事不盡窮,就是到了七老八十照樣娶妾生子,你看那些皇帝大臣,哪個不是有個十男八女的?”
馮駟借著酒興說:“夫人遠(yuǎn)在大后方,又有喜在身,加上這剛回來事多,根本顧不上想那種事?!?
曹盛才說:“人不風(fēng)流枉在世,性命,性命,沒有了性豈能久命呼?要不然風(fēng)月煙花樓的生意會火得排不上號?”
馮駟意識到曹盛才要說什么,連連擺手拒絕說:“那些地方我是壓根厭惡的。咱們這種有身份的人,在那個場所露臉豈不成了笑柄?”
曹盛才說縣長說得極是,他只是喝高興了酒瞎扯罷了。兩人又喝了一陣子酒,曹盛才看馮駟有些倦意,就要起身告辭,走到門口又拐了回來說,他有一個豫南的遠(yuǎn)房親戚,日本人的飛機(jī)丟炸彈,正好丟到他家的屋頂上,一家七口炸死六口,就剩下一個十五六歲的閨女。曹盛才又嘆了口氣說:“生活沒著落就幾百里地來投靠我,我家的郭鳳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只好把她安排在城西的一處空閑處暫住。剛才說到弟妹有喜,身邊也離不開人伺候,如果你看看能行,就把她送過去當(dāng)個丫頭先用著,總算有個吃飯的地方?!?
“很好,我也這么想,等有了便車就把她送過去就是了?!瘪T駟答應(yīng)說。
“如果縣長方便,還是請您過一下眼吧,免得到了那里夫人不滿意?!辈苁⒉蓬┝笋T駟一眼說。
“西宮”是曹盛才在伊水城西的一處深宅,這原是一姓孫的富豪人家,民國十六年初夏,孫家唯一的公子犯了事,從武漢逃回來就被堵了門,孫公子持械拒捕,被追來的官軍滿門操斬,后一直荒落到日本人進(jìn)城,曹盛才趁機(jī)據(jù)為己有,只等來日出手。
從西大街近西城門向北,拐進(jìn)一處兩側(cè)都是高墻的寬大巷子,向前十幾步,迎面一高大門樓,石階下有漢白玉拴馬樁,舊時風(fēng)貌可見一斑。曹盛才敲門后,一個圓臉大眼,皮膚白生生的姑娘開了門,見還有生人同行,羞澀靦腆地低下了頭。
曹盛才把馮駟讓進(jìn)屋里沏上茶,把姑娘叫到院子里黑著臉說:“我昨晚和你交待的事你可給我都記清楚了,你要敢把馮縣長給得罪了,我就把你扔到這下面去,鬼都找不著?!辈苁⒉胖钢鴫悄强陂L滿青苔的枯井說。
隨后進(jìn)屋對馮駟說,讓姑娘先給他洗洗腳、捶捶背、捏捏肩。他去拿些水果來解解酒。又回頭吩咐姑娘把門拴牢了,他回來時自然會叫門的。
曹盛才出來,心里正樂著,突然看見郭鳳像只紙?jiān)奈褰秋L(fēng)箏,叉腰瞪眼擋在巷子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