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回家路上，喬治婭想著要不要數一數自己的手指、腳趾，以確定自己毫發無傷。當她和安德莉亞·瓦歇爾正面對峙的時候，她坦白了自己是為卡梅倫·喬丹工作的私人偵探。當時，湯姆·瓦歇爾的臉漲得通紅，命令自己滾出他家，并且發誓如果被他發現喬治婭在離他女兒一百米的范圍之內出現，他就會想盡一切方法，讓喬治婭丟掉飯碗，而且如果有必要的話，他還會下一個限制令或者直接把她告上法?庭。

所以她必須迅速離?開。

車沿著謝里登路往南開，喬治婭掄起拳頭，狠狠地捶在方向盤上。她知道剛剛的做法極其冒險，自己干嗎要這么做？這下她有兩個敵人了，而且一旦瓦歇爾威脅她的話是真的，自己就玩完了！尤其是瓦歇爾還暗示自己和拉姆齊是朋友，要是她的“家訪”傳到了州檢察官那里可怎么辦？對凱利會有影響嗎？卡梅倫呢？這一次她死定了，真?的！

喬治婭抄近路穿過綠灣路，把車停在了Jewel?1那邊。走進超市，她推著購物車穿過一排排貨架。盡管腦子里沒在想食物，她卻抓了牛奶、生菜、面包和雞蛋放在購物車里，然后又瀏覽了一些生食，拿了個披薩。喬治婭不想出去吃飯，也沒心情去米奇餐廳了。她付了錢，走到車里，把東西扔在后座?上。

酒品店離這里只有一個街區。今天有點倒霉，也許該去那兒買點?酒。

喬治婭推著購物車，準備放到購物車庫里面，突然間，她感覺自己身后有人，喬治婭立即提高了警惕。這里一片漆黑，周圍黑黢黢的氛圍完全可以為壞人犯案提供庇護。呵，太好了，要是再來次搶劫，今天也就“圓滿”了。這種不好的直覺越來越強烈，喬治婭假裝沒有發現，緊緊攥著手中的購物車扶手。要是幸運的話，壞人可能會等一會兒再行動，那時自己就能拉出購物車，甩到他的肚子上，然后拼命地逃走。慢慢地，喬治婭把購物車放回車庫里?面。

“喂！”一個聲音喊?道。

喬治婭猛地拉出購物車，手握拳，準備將車子甩出?去。

“等等，不要！”是一個女孩兒的聲?音。

喬治婭呆住?了。

勞倫·瓦歇爾出現在陰暗處，揮著?手。

喬治婭深吸一口氣。提起的心臟終于慢慢地落了下去：“是你？你在這兒干?嗎？”

“我跟蹤你?的。”

“一路從格倫科跟蹤過來？為什?么？”

“我想找你談?談。”

喬治婭把購物車放回到車庫里面，問道：“你爸媽知道你來找我了?么？”

“當然不知?道。”

喬治婭松開了手里的購物車，身體里的腎上腺素慢慢退了下去，“他們要是發現了，很可能會把你鎖在家里?的。”

“他們不會的。”勞倫聳聳肩，“那我就說，是你等在我家門外，然后逼著我跟你走?的。”

喬治婭盯著勞倫，啞口無言，這小姑娘真有兩把刷?子。

勞倫傲慢地朝喬治婭笑了笑，小跑到自己的路虎前，坐在車蓋上：“是這樣的，薩拉是我的好朋友，要是那個瘋子不是兇手，我想知道是誰殺了?她。”

喬治婭在勞倫家里沒有得到任何信息，她的出現簡直就是一份大禮。但是馬特曾經告訴過她，永遠不要收下送上門的禮物?—?—因為那很可能就是特洛伊木馬?2。喬治婭來到勞倫跟前，問道：“你為什么覺得那個男人不是兇?手？”

“不如你來告訴我吧。”勞倫交叉著雙?腿。

頭頂上的鈉蒸汽燈發出嗡嗡的聲音。“要不跟我說說薩拉和她朋友之間出現的問?題。”

“什么問?題？”

“別裝了，”喬治婭說道，“薩拉想跟你在保護林里說什?么？”

“你到底在說什么？”勞倫不安地問?道。

“少來了，勞倫。薩拉的媽媽告訴我她要去保護林找你，為什?么？”

勞倫聳聳肩膀，什么都沒?說。

喬治婭盡量讓自己保持耐心，“她沒有給你語音留言嗎？短信?呢？”

勞倫晃著腳，說：“都沒有”。

喬治婭不知道她是否在說謊，于是她接著問：“所以你不知道薩拉到底想要干嘛是?嗎？”

“對，我不知道。”勞倫繼續晃著?腳。

“你確定這和她的?…?…活動沒有關系?嗎？”

勞倫抬起頭，停止晃動，問道：“什么活?動？”

“克萊爾·特南鮑姆告訴我，薩拉比較喜歡?—?—好吧，姑且就說她對其他人的事情比較好奇?吧。”

“哦，那件事情，”勞倫松下肩膀，說，“那是克萊爾胡謅的，她喜歡搬弄是?非。”

“什?么？”

“克萊爾雖然很可愛，但她太笨?了。”

“所以她說的不是真?的？”

“我從來沒看過薩拉做那樣的事。”勞倫說這話的時候，沒看喬治婭的眼?睛。

“勞倫，像你這么大的時候，我記得我那時也以為真正的朋友會幫彼此保守秘密，不會把朋友做了什么事、說了什么話告訴別人。但是我現在意識到事實并非如此。有時候你要是把這些秘密告訴了別人，可能才是真正地對你朋友負責。特別是如果這些秘密能夠幫助我查清真相，抓住真正的兇手。”喬治婭頓了頓，接著問，“所以你確定，沒有別的事情要告訴我的?嗎？”

勞倫猶豫了幾秒鐘，還是沒吭聲。但已經達到喬治婭想要的效果了

“勞倫？”喬治婭追問?道。

勞倫用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皮帶項鏈，銀色的吊墜在鈉蒸氣燈橙色的光亮下閃閃發?光。

喬治婭又輕輕問道：“薩拉是不是有一些不想讓別人知道的秘?密？”

勞倫舔了舔嘴?唇。

“有一些牽涉到其他人的秘密，對?嗎？”

勞倫盯著喬治婭，把手從項鏈上放了下來，然后從車蓋上跳了下來，清了清嗓子，說：“薩拉和別人的男朋友約會，那是去年夏天的事情。她對這件事情很難釋?懷。”

“哪個男生？誰的男朋?友？”

“但是他們相處的時間不長，而且那也不是薩拉的錯。”勞倫開始加快語速，“我的意思是，薩拉長得很美，男生們都喜歡她，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那個男生是誰？”喬治婭交叉著手臂。勞倫的眼睛盯著地?面。

“好吧，那個男生是誰的男朋友？”喬治婭換了一個問?題。

“我得走了。或許你是對的，我就不應該跟你來這兒。”勞倫從口袋里掏出鑰匙，打開了路虎的?門。

“勞倫?…?…”

勞倫打開門，爬到前排的座位上：“是莫妮卡·拉姆齊，”她輕聲說?道。

“是那個州檢察官的女兒？”喬治婭放下手?臂。

勞倫點點?頭。

“而且薩拉被謀害的那天，莫妮卡·拉姆齊也在保護林里?面。”

“是的，”勞倫重復著，似乎才剛剛想起來，“她也在那?兒。”

***

喬治婭將超市買來的東西拎到公寓，一路上想著家人、朋友和秘密，但是她突然聽見有人在吵?架。

“我才不管你說了什么，你的話就是廢話。”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喬治婭停了下來，抬頭看著上面，似乎能看到空氣中飄浮著的憤?怒。

“你到底想要我怎樣，希拉？”接著是一個男人在說話，克制著語氣，但還是很緊?張。

“我想要你回?家！”

“但是已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你這樣鬧也沒用，我們已經結束?了。”

“你為什么就不肯原諒我呢？”女人又開口了，“是我的錯，行嗎？我犯了一個愚蠢的錯?誤。”

“一錯就錯兩年嗎？”男人的聲音尖銳起來。喬治婭嚇得往后退了幾步，她可以聽見聲音中的生硬和痛?苦。

“你裝什么圣潔？你就是個偽君?子！”

“出去，希拉！現在就給我出?去！”

然后是腳跺地板的聲音。喬治婭掏出鑰匙來開門，剛走進門口，樓上的門開?了。

“你會后悔的。”那女人說?道。

“再見，希拉。”男人干脆地回?答。

門“砰”的一聲關上，然后是“咚咚”的下樓聲。喬治婭輕輕地關上?門。

***

勞倫在開車去商場的路上，一直檢查著后視鏡。自從薩拉被殺害之后，勞倫就時不時地往后看，害怕有人在盯著自己。即使警察已經抓住了那個樹林里的瘋子，但這種感覺仍沒有消失。她不斷想起幾年前看的《午夜兇鈴》?—?—據說只要你看了那個錄像帶，就會在七天后死去。那確實是一部爛片，但是只要一想到?—?—可能也會有一個人像電影里面那樣，把自己給謀害掉。勞倫就毛骨悚然，盡管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會的，自己一定是太緊張了，沒有人在跟蹤自己。薩拉是被那個瘋子給殺了。警察是這么說的，所有人都是這樣說的。那個男的是一個在案記錄的性侵罪犯。但是那個私人偵探為什么還要問這么多問題呢？勞倫已經告訴了她莫妮卡·拉姆齊，讓她去做一番徒勞無功的調查好了，這樣可能就不會再來煩自己了。總之關于薩拉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勞倫緊緊握著方向盤，她太累了，心力交瘁。為什么她要自己處理一切問題？難道這不應該是她自己的時間嗎？作為一支正在盛開的玫瑰，她應該要珍惜大好時光，肆意揮霍爸爸給她的一?切。

“你正年輕，還是白富美，張開翅膀，享受你的生活?吧。”

當然了，爸爸永遠都知道該怎樣享受生活。比起她的“冰雪皇后”媽媽，爸爸更有心機一些。但是每次一想到自己的家庭，勞倫都很痛心，她總覺得自己的家已經失去了某些重要的東西。說起來也奇怪，要是這種東西從來都沒有過，又怎能叫失去?呢？

勞倫停下車，匆忙走進商場。一走到主街，她就發現了德里克。他正坐在Bath&Body Works?3外面的長凳上，翻著一本插畫雜志。那只是一本普通的雜志，卻賣得跟CD一樣貴。勞倫知道他為什么要拿著那本書，算是個不錯的道具吧。她悄悄走到德里克的身后，他像是完全沉浸到書中，但勞倫知道他肯定覺察到自己來了。這是騙子經常使用的手法?—?—別表現得太感興趣?了。

“嗨，哥們兒。”勞倫繞到長凳?前。

德里克·賈諾威茨抬起頭。他的鼻子很尖，嘴唇薄薄的，看上去一副高傲的樣子。他的身材并不高大，但卻是個摔跤手，而且他的身體強壯結實。他最大的特點就是他的眼睛，深邃的藍色眼睛像是第一眼就能看穿你的心思。但也只是虛有其表，這種人會有同情心和智慧嗎？但他的外表確實很有欺騙性，回頭率很?高。

“什么事？”他放下書，玩弄著脖子上的皮帶項鏈，和勞倫戴的那個很?像。

“我們得談?談。”

“我很忙，你難道沒看出來？能等等?嗎？”

勞倫有點生氣：“不?能。”

德里克懶散地坐在長椅上，說：“那就說?吧。”

勞倫快速地掃了一眼周圍，對面椅子上坐著一個身形肥胖的女人和一個十幾歲的男生。男孩的臉上是一副真不想和媽媽坐在一起的表情，但是那女人一直盯著德里克看。真是惡心，這女人起碼有四十多歲，她竟然還對著德里克流口?水。

“別在這兒說。”勞倫皺了下眉頭，說，“跟我?來。”

勞倫走到電梯，徑直朝食品區走去，并回頭看看，確保德里克跟在身后。然后她走到Auntie Anne?4店里，在柜臺上拿了幾塊樣品，放到嘴里，嘗得出來是艾斯阿格芝士?5。她走到食物攤位背后一個燈光微暗的桌旁停下，坐了下來。空氣中傳來濃香的中國食物的味道，還有披薩和剛出爐的餅干香味也飄了過?來。

幾秒鐘后，德里克坐在她身邊，問道：“到底什么?事？”

勞倫將手握在一起，回答：“我們現在遇到了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德里克嘆了口氣，但是勞倫聽出了他聲音中的惱?怒。

“我是說真?的。”

“你上周就這么說過，當時?—?—”

“當時不一樣，我搞定了，當時你沒怎么幫上?忙。”

“是啊，”他嘲笑道，“當時要是沒我的話，你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他說的沒錯，但是勞倫還是瞪了他一眼。他開始把她惹毛了。竟然說要是沒有他自己擺不平？那意思就是自己更需要他一點咯？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一樣？還是只有德里克這樣？爸爸雖然也有缺點，但是他不會一直貶低別人，至少不會貶低?她。

德里克抬起手，擺出一副“你能拿我怎樣”的姿?勢。

“一個私人偵探正在調查薩拉的案?子。”

德里克吃了一驚：“你怎么知?道？”

“那個女人今天來我家了，假扮成了一個心理醫?生。”

德里克揚起了眉毛：“是個女?的？”

“她叫喬治婭·戴維斯，她說她是個社工，但結果她不?是。”

“沒搞錯?吧？”

“你認識?她？”

“不認識。但竟然是個女人，有點難?搞。”

勞倫聳聳肩，說：“是的，但是我后來又和她私聊了一會?兒。”

德里克盯著勞倫的身后，似乎想要洞察出她內心的想法。一路上過來，勞倫已經想到很多種可能性，但還沒想出答案，她也不指望德里克會給她個答案。去年開始，他就從高中輟學了。要不是因為他的聰明機智，她才不會和他合作?呢。

勞倫轉過身去，想知道德里克正在看什么。她身后正走過一個高挑苗條的金發女郎，火辣漂亮，但一看就知道抹了太多化妝品。女郎朝德里克微笑了下，德里克也朝她笑了?笑。

勞倫厲聲說道：“現在不是搞曖昧的時候?！”

德里克收起眼神，十分生氣。很好，至少他不裝?了。

德里克前傾著身子，問：“這個戴維斯知道多?少？”

“她知道薩拉到保護林是要找我談?話。”

“真的嗎？”德里克看上去很感興趣，“那么她想干嗎?？”

“我不知道，我一直找不到機會弄清?楚。”

德里克的眼睛瞇成一條縫，說：“我以為你啥都知道?呢。”

“好吧，跟某些人相比起來，我確實?…?…”

德里克的眼神開始透露出一種厭惡，她怎么就不能謙虛一點呢？勞倫繼續說道：“聽著，要是不需要你幫忙的話，我也不會來這兒了。我想誤導她，而且效果不錯。但是我們還是要確保萬無一失。你想一想，你那邊有沒有發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比如?說？”

“我也不知道。比如說有人問你太多的問題，或者說一些奇怪的?話？”

德里克的眼神里透著精明：“你的意思是除了薩?拉？”

勞倫沒有理會他的諷刺，說：“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德里克懶散地靠在椅子上，皺起眉頭。過了好一會兒，他搖搖頭，說道：“我不喜歡這?樣。”

“我也不喜歡。”勞倫說道。這時突然出現了一群聒噪的初中生，占用了他們旁邊的那張桌子。勞倫必須要抬高聲音，才能讓德里克聽見她的話，“我們應該怎么辦？”她大聲問?道。

“我想想。”德里克坐直了，狠狠地瞪了一眼那邊桌子上的男生。其中一個男生也用同樣凌厲的眼光朝他看過來。德里克盯著那個男生，對勞倫說：“但是我要告訴你一件不能做的?事。”

勞倫看了一眼和德里克對視的那個男生，他看上去很年輕，大概十四歲，正怒氣沖沖地盯著德里克，眼神十分挑釁。為什么男生都想要劃定自己的地盤呢？可能是雄性激素必須要找地方宣泄吧。“什么事？”勞倫問?道。

“不要讓別人看出你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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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ewel是美國大型的連鎖超市。

2 特洛伊木馬：在古希臘傳說中，希臘聯軍圍困特洛伊久攻不下，于是假裝撤退，留下一具巨大的中空木馬，特洛伊守軍不知是計，把木馬運進城中作為戰利品。夜深人靜之際，木馬腹中躲藏的希臘士兵打開城門，特洛伊淪陷。后人常用“特洛伊木馬”這一典故，用來比喻在敵方營壘里埋下伏兵里應外合的活動。

3 Bath&Body Works是美國地區最大的沐浴保養品牌，是最受女性朋友歡迎、最愛使用的天然品牌。

4 Auntie Anne：美國最受歡迎的面點品牌。

5 艾斯阿格奶酪是一種硬質奶酪，已有1000多年歷史，原產地為意大利東北部的艾斯阿格高原，現時產地主要集中在維琴察、帕多瓦等地區。除歐洲外，美國亦出產了一種仿制品種，仿制品種的成熟期較長，味道亦較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