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真易得
- 莉比·菲舍爾·赫爾曼
- 3820字
- 2021-04-16 22:17:22
10
一股辛辣的披薩味從隔壁的公寓飄來,喬治婭這才意識到自己從早餐后就一直都沒有吃東西。她寫完筆記,走到廚房,打開冰箱,發現里面只有一瓶蛋黃醬,一些已經蔫了的生菜,幾個雞蛋和一大塊門斯特干酪?1。她拿出卡特扣?2刀,切下一片干酪,大口地吃起?來。
今天是查案的第一天,但沒有多少收獲。她先給卡梅倫·喬丹的社工打電話,但這只是出于禮貌?—?—她猜社工可能會跟露絲·喬丹提供一樣的信息。但這通電話還是非打不可。保羅·凱利很可能會在辯護時用到這些信息,尤其是卡梅倫從來都不會使用暴力這一點。但當喬治婭給社工打電話的時候,對方卻不在,她要么是出去開會了,要么就是不在辦公室。而當社工再打過來的時候,喬治婭又去健身了。最后,喬治婭通過語音留言給社工留下了自己的號?碼。
喬治婭還是設法從死者薩拉·朗的一個朋友克萊爾·特南鮑姆那里獲得了一些信息。克萊爾提供的信息大部分都跟警方報告里的描述一致,但她注意到克萊爾也給出了一些警方報告里沒有提到的信息?—?—例如,薩拉在橄欖球比賽期間被人帶走了,因為高年級的女生說要給她個“教訓”。當被問到為什么要教訓她時,克萊爾說,因為薩拉太多管閑事了,“她總是想知道大家都在干嗎,她還偷看別人的筆記,甚至還有日?記。”
“為什?么?”
“我不知道,她也不總是那?樣。”
“所以說?—?—這種行為最近才開始的?嗎?”
克萊爾有點不大自然,好像察覺到自己說得太多了。她應付道:“可能?吧。”
喬治婭得到的最有價值的信息就是當時在保護林里那些高年級女生的名字,其中一個就是莫妮卡·拉姆?齊。
這時,喬治婭走進客廳,打開電視新聞。她吃驚地發現女主播的背后出現了薩拉·郎的照片。她立刻調大了音?量。
“?…?…上個月,一所高中舉辦的橄欖球比賽中發生了一起欺凌事件,女學生薩拉·郎遇害,”女主播報道著,“據知情人士透露,受害者當時要被帶到保護林的另外一個地方,接受同學們的懲罰。正如大家所知,欺凌同學在北岸已經不是一件新鮮事了?…?…”
這時兩年前的音像資料再一次在屏幕上閃現,包括女生們被潑糞便、尿液、油漆、豬腸和魚膽的場面。還有一些視頻中,女學生們被掐、被踢、被桶套住頭擊?打。
鏡頭切換到了艾瑞克·奧爾遜那里,他是喬治婭的前老板,也是警察局局長。他說,雖然極其不幸地發生了欺凌學生的事件,但這并不會改變司法公正的結果。他在聲明中堅持表示兇手已被逮捕,并且他們已經掌握了充分的證據。但是他們會繼續對每個方面都展開調查。這些話聽上去像是照著稿子念的。羅比·帕克,這個身材高大、金發碧眼的男人站在奧爾遜的旁邊,雙手背在身后,一臉得意的樣?子。
欺凌事件已經不再是秘密了。但既然目前事情已經公之于眾,那么在最開始為什么對此事一聲不吭也會遭到質疑。責任該由誰來承擔?喬治婭想知道答案。學校領導是否會聲稱展開內部調查,然后在確定之后再對外公布消息?而父母是不是也會承認他們一直在給當局施加壓力,讓他們保持沉默?或者警察及州檢察官方面,是否還會提供一些不周的解釋?呢?
喬治婭關掉電視。目前的好消息是,官方短期地掩蓋欺凌學生這一事實,即使不會造成任何傷害,對于卡梅倫·喬丹來說也是好事,因為這有助于提出合理的疑點,來證明他有可能不是兇手。她可以和凱利想出一些方法來。可能和某位友善的記者交談一下會有幫助。喬治婭準備明天給凱利打電?話。
這時,喬治婭環視公寓,意識到自己已經在家里獨自待了一天。長時間獨處可不好,她拿起外套,鎖了門,走出公?寓。
夜晚的空氣略微渾濁,一陣風吹來,帶著濃濃的焚燒樹葉的味道。她拉上外套拉鏈。再過一個月就要穿上羽絨服了。喬治婭慢跑著穿過六個街區,來到了里奇路東邊的米奇餐廳。她推開了?門。
“嗨,戴維斯。”米奇餐廳的老板歐文·多爾蒂咧開嘴笑了。他是一個高大的男人,穿著寬松的白襯衫,腰間系著酒保的圍裙。他看上去像是復映電影《蜜月期》中的杰克·格里森?3,甚至連胡子都是一模一樣?的。
“最近好嗎,歐文?”喬治婭問候道,歐文這名字說起來朗朗上口,挺好玩?的。
“還行吧。”近幾年來,埃文斯頓開始變得時尚起來,嶄新的公寓,高檔的餐廳拔地而起,還有被空巢老人和單身漢們視為購物天堂的商店也四處可見,而這里燈光昏暗,陳舊的木家具和廉價美味的漢堡,使得米奇餐廳成為附近最落后的地方之一。“你呢,戴維斯?”歐文用潮濕的抹布清理著吧?臺。
在米奇餐廳這里,除了歐文和前任老板米奇之外,其他的人都用姓氏來稱呼彼此。喬治婭不介意,這反而讓她有歸屬?感。
“我嗎?混日子?吧。”
多爾蒂在八年前買下了這里。“這里不需要做出任何改變,”他得意地說道。但是看到門外陳舊的霓虹招牌,屋里破舊的餐桌以及磨損的門,喬治婭不大同意他的說法。但是這兒的簡陋反而讓她覺得舒服,而且很親近,米奇餐廳正在演變成一個文物,可以隨時出售。當然,這可能也是多爾蒂的計劃,這讓他在喬治婭的眼中顯得更加精明。喬治婭溜到了吧臺一端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那么,今晚要吃什么呢?和往常一樣?嗎?”
她點了點頭。于是多爾蒂在高腳杯里放了幾塊冰塊,從吧臺下面拿出飲料噴嘴,往杯子里面倒了些可樂。他又從吧臺下面取出一片檸檬,固定在杯子的邊緣。“一杯可樂,多冰加檸?檬。”
“謝謝。”她喝了一口,奇怪為什么這里的可樂總要比家里的好喝。她環顧四周,檢視著周圍的人群。酒吧坐了一半的客人;大多數面孔還是很熟悉的。五個展臺有三個都被占了,其中兩個展臺上坐著兩對情侶,另一個是帶著兩個孩子的一家人。角落里放著唱片機,但是沒在放音樂。吧臺上的電視調到娛樂體育臺,正在播放球賽片段,還好不是在放新聞。喬治婭端著可樂走到了一個空展臺邊,問道:“我可以坐這兒?嗎?”
歐文點了點頭,說:“行,杰瑪今晚不在,要想吃東西就找?我。”
“給我來個漢堡加份薯條吧,這次肉要半熟?的。”
歐文打量著她:“半熟的肉?沒事吧?你?”
“沒事,想幫你省事兒?呢。”
歐文鉆進廚房。喬治婭在展臺里坐下,還在想著案件的審判。和奧馬利見面兩天后,欺凌事件便浮出水面,是他向媒體透露的嗎?可能吧,顯然他不喜歡案件進展的方式。但是無論有多不滿意,他還是一個聽話的警察,因為他不想冒險招惹麻煩,而泄露欺凌事件需要膽?量。
喬治婭盯著電視,一個發型炫酷的帥小伙氣喘吁吁地說,上周49號球員進攻得很漂亮,是一大杰作。但是她聽不進去,完全沉浸在另一件事中?—?—她之前做的一件事。那天早上問克萊爾·特南鮑姆的時候,她手里拿著一疊文件,在談話關鍵的地方還研讀了一下資料。這讓那個小姑娘相信自己是個警察?—?—至少,她的做法與警察是一致?的。
但是問題就是她已經不是警察了,而假扮警察是犯法的。諷刺的是,當她還是個警察的時候,她知道在某些情境下,撒謊是合法的。她曾經看過奧馬利在審訊嫌疑犯的時候,經常用一些相悖的觀點來套取信息,而這一招通常都管用。但是克萊爾·特南鮑姆還只是個孩子。對一個孩子撒謊?—?—或者誤導她?—?—都是不對?的。
還有一個問題。喬治婭已經不是警察了,所以她也失去了警察能夠得到的保護。要是克萊爾告訴父母自己被一個警察審問,然后她的父母又去打電話確認怎么辦?要是被發現,麻煩就大了。她盯著電視,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
大概過了十分鐘,歐文端出了晚餐:“漢堡加薯條,肉半熟。”他放下托盤,說道:“肉絕對新?鮮。”
喬治婭咬了一口:“太棒?了。”
歐文走到吧臺后面,喬治婭知道他很開心。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來米奇餐廳的時候,那是三年前春天的一個雨夜,馬特帶她來的。他說這里是個很舒服的地方,人們不會彼此隱藏,也不用費心思去挖掘別人的意圖,馬特說得對。直到現在,歐文可能都不知道她?—?—或者是馬特?—?—曾經都當過警?察。
她看到歐文將白色的毛巾搭在肩上。他們之前經常來這兒,所以她對這里的“節奏”很熟悉。一小時內歐文要擦多少遍吧臺?—?—大概十二次,歐文會給客人看多少個電視頻道?—?—只有兩個,他會提供多少種牌子的波本威士忌?4?—?—七種,她還記得有一個晚上,可能是喝了幾杯啤酒后太高興了,她突發奇想想偷走歐文的毛巾,然后看看他會有什么反應。估計他會大吃一驚,然后逐個搜身,直到找到毛巾為止。于是她溜到歐文身后,準備當他轉過身的時候搶走他肩上的毛巾,但是后來一直都沒找到機會。馬特當時笑得太厲害了,把啤酒都打翻了。然后他們就用歐文的桌布把桌子擦干凈?了。
喬治婭蘸了蘸番茄醬,把薯條塞進嘴里。她什么時候才能不再想馬特呢?他們已經分手兩年了,但是他還是會經常出現在她的夢里,甚至當她捉壞人、寫罰單、洗衣服的時候,馬特的臉都會浮現在她的腦海中。她會看見他從臉頰邊撥開頭發,彎起嘴角笑。有一次馬特的頭發留得太長了,奧爾遜威脅他,要是再不把頭發剪短,就送他回大街上巡邏。那天下午,馬特吃完午飯后就把頭發剪了。她還記得那天下午,馬特徘徊在奧爾遜的辦公室門口,來來回回起碼有二十次?—?—直到局長注意到他剪了頭發為止,但是局長當時啥也沒?說。
她用紙巾擦了擦嘴巴。那些日子很美好。他的撫摸讓她脊骨震顫,而獨處時,他們則會扯掉衣服,沉浸在彼此的氣息和愛撫之中。她原以為這種感覺永遠都不會消失。她這樣想著,又咬了一口漢堡,卻覺得索然無?味。
1 門斯特干酪:產于法國東北部的一種半軟、淡黃、味淡的干酪。
2 卡特扣:一種刀具的名牌。
3 杰克·格里森:(1916.2.26—1987.6.24)美國著名的喜劇演員。
4 ? 波旁威士忌:波旁是美國肯塔基州(Kentucky)的一個地名,所以波旁威士忌,又稱Kentucky Straight Bourbon Whiskey。但是波旁威士忌并不意味著必須生產于肯塔基州波旁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