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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幽窗暗格 藏詩酒年華

“太子到。”

隨著太監尖厲聲響起,殿內剛才因寧王與段無妄唇槍舌劍而導致的僵硬氣氛頓時緩和了許多。

出乎虞錦意料,李潤竟穿著一身月牙白錦緞長袍而來,與平常黑衣著身不同,多了幾許溫潤祥和的味道。

太子李潤到來后,滿朝文武又轉了風向,圍著李潤逢迎拍馬,李潤從容應對,不驕不躁。寧王托大,見到李潤時并不行大禮,倒是其身后的儀王龐芴衣,謙卑地上前對李潤行了君臣之禮。

如若說寧王只是托大,那么段無妄的態度就算是不恭不敬了,他大剌剌地坐著,見誰也不曾起身見禮。

李潤走過來的時候,虞錦潛意識里便要朝后面躲開,誰知李潤卻疾身逼了過來,也不言語,只是目光犀利地盯著虞錦,說不出到底是什么意味。

李潤坐下后,朝段無妄說道:“譽王好清閑啊。”

“太子此話差矣,太子來了后,無妄怎么覺得渾身不自在呢?”

不待別人驚詫,虞錦先掃了段無妄一眼,這段無妄難道今天是得了失心瘋才會對誰都出言無狀?外傳譽王段無妄囂張跋扈,虞錦卻憑著這數十日的相識,斷定那只是段無妄做出的假象,依著段無妄的心智,他不可能做出損己之事。

李潤狹長的丹鳳眼半瞇著,大度地未曾理會段無妄的話,而是有意無意地又看了虞錦一眼,如若平常,虞錦會刻意避開李潤的目光,只是此刻的虞錦卻毫無反應,因為她的心思全部落在了儀王龐芴衣那雙如鷹般炯亮的眼睛上,錯不了,儀王正是那天在茶樓與自己交過手的蒙面人。

看來闐帝將寧王義子龐芴衣封王這一招棋走得高明,龐芴衣定是與寧王存有外人不得而知的齷齪。不知情的人一定以為闐帝將龐芴衣封王乃是對寧王李通的恩寵,豈不知這分明就是一招計謀——離間。

沒過多久,闐帝與慕容紫、翼王一同前來,群臣拜賀之聲不斷,虞錦卻趁機看清了慕容紫的面容,天姿國色、雍容華貴,其身邊的翼王面色平靜,按理說能夠跟隨闐帝與慕容紫一同到來,也算是一份恩寵,可是他依舊淡漠得讓人看不出絲毫情緒來。

闐帝的一呼百應,與整個大殿上的群情沸騰,在虞錦看來都是一場戲,誰都知道為慕容紫慶壽是假,將這些封疆大吏召回陽城敲打警醒才是真。虞錦身在大殿人卻游離其外,并且她發現游離其外的人并不是只有她一個,另外一個人,便是慕容紫。

闐帝似是也有些察覺,低聲詢問慕容紫,慕容紫平靜地說道:“皇上,臣妾乏了,想回宮更衣,請皇上恩準。”

闐帝點頭答允,慕容紫起身后,卻突然朝座下的翼王看了看,輕聲喚道:“澤兒……”

翼王始終垂目,甚少往闐帝與慕容紫那邊看過去,連身邊頻頻來獻殷勤的石相也不曾理會,此刻,更是對慕容紫的話恍若未聞,慕容紫的眼眶頓時有些紅了。

闐帝頓了頓,似是心中存著極大的掙扎與痛苦,終是說道:“澤兒,天黑路滑,你好生服侍著你母后回宮。”

眾目睽睽之下,翼王自是不能再對闐帝的話置若罔聞,于是起身走向慕容紫,遞手過去扶住慕容紫離開。

段無妄拿起酒杯,朝后舉著,借著虞錦為其斟酒的工夫,問道:“你就不想去湊湊熱鬧?”

“那好,我不妨就出去透透氣。”

虞錦笑著應下,因為她看到對面而坐的龐芴衣也不知什么時候悄然離開了。

澄瑞宮。

慕容紫試圖將翼王拉至自己身邊坐下,誰知翼王落座之時,仍舊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

慕容紫見翼王毫不猶豫地將手從自己的手里抽回,頓時再也無法保持儀態,痛苦追問:“澤兒,這么多年了,你難道還不能原諒母后嗎?”

翼王冷冷回道:“原諒?我要如何原諒?我拿什么去原諒?這釘在我身上的,不是別的,是你給我帶來的恥辱與羞憤。”

“澤兒,母后知道自己當年不對,母后……”

翼王苦笑道:“你在我面前,一定要自稱母后嗎?換言之,就算是闐帝沒有廢了你的皇后寶座,你就能自欺欺人以為自己仍舊母儀天下嗎?你應該明白,闐帝不廢你,不過是礙于你慕容氏一族曾經的榮寵和光耀,可是這么多年了,慕容氏已經被闐帝一點點瓦解,族中最顯赫、最有本領的慕容城也在當年事發之后置身事外,從此不過問慕容家族任何事,你說,你如今還有什么倚仗?你這個皇后遲早會被廢,而我這個假皇子……也一定會被誅殺。”

慕容紫痛哭出聲,從椅榻上滑落,哭訴道:“都是我的錯,我一念之差,卻不想會造成今日的局面。我當日為了報復皇上,與人茍且暗結珠胎生下了你,我也好生后悔啊。事發之后,我跪求皇上饒恕你的性命,并承諾將你送至苦寒之地封王,此生永不作染指皇位之想,皇上才應下的。”

翼王起身,背對著慕容紫,搖頭譏諷道:“他哪里會將你的哀求看在眼里?他只不過是顧及自己的顏面,誰能想到堂堂皇后竟然會生下一個孽種,若傳出去,必將會被人詬病,到時這無盡江山豈不是多了一抹不能拭去的骯臟?所以,他容我活了下來,卻若螻蟻般茍且活命。”

慕容紫伏在地上,用手扯住翼王的袍角,懇求道:“澤兒,你聽我說,只要你愿意,你父親他會幫你……”

翼王猛然回身,蹲下身看向慕容紫,凌厲地說道:“你記住,我沒有父親。”

始終躲在門外廊柱之上的虞錦,此刻被剛才所聽的一番話驚駭,翼王竟然不是闐帝的親生骨肉,怪不得翼王會被如此冷遇。

“澤兒,你不能這么說,你父親為了你,也犧牲了很多。”

“犧牲?犧牲到讓我落到今天如此境遇嗎?犧牲到我在自己府里連口熱茶都喝不到嗎?每次我病發之際,我都恨不得自己死去了事,可是我不能死,我要報復,我要報復你們每一個人,用你們的痛來撫平我心里的痛。”

慕容紫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在聽見翼王說要報復之際又震驚不已,艱難問道:“這其中也包括我嗎?”

翼王沒有吭聲,他的面色開始慘白,然后捂著胸口咳嗽了起來,接著順勢坐在桌幾前,就著冷茶將隨身帶的藥吃了下去。

這時,宮殿外已有宮人從遠處走來,虞錦飛身離開,卻發現有一道黑色身影猶如離弦之箭已先行離開,于是疾身追了過去。

那人身影迅速,將虞錦引至御花園,虞錦四處環顧都不見那人的蹤跡,正待猶疑之際,身后有人手持匕首迅疾刺了過來,虞錦不躲不閃迎了上去,兩廂一交手纏斗在一起又迅速分開。

兩人異口同聲道:“原來是你。”

虞錦輕笑,說道:“沒有想到儀王竟會親自做這些偷聽之類的小事。”

“小事?”龐芴衣將纏在臂膀上的衣袍穿在勁裝之外,不無譏諷道,“一段后宮孽緣,一樁皇朝秘聞……你說這算不算小事?”

虞錦知道,龐芴衣也已將翼王與慕容紫之間的對話聽了個清楚,于是問道:“那你想怎么做?去告訴寧王?”

龐芴衣冷笑,說道:“本王要怎么做,不需要告訴你。”

虞錦不以為然地說道:“你當然不會這么做。你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如若將這個消息告訴寧王,寧王以此要挾闐帝,就算是不擴充自己的封地,也會逼著將你這位義子的王位封號給削去,以破除他目前的窘境。”

“你究竟是誰?你是譽王的人?”

虞錦攤手,說道:“你猜呢?”

“如若不是譽王的人,你為何會偷聽本王義父與虞大人的對話,又為何來此偷聽翼王與慕容紫的對話?”

虞錦笑著回道:“說得好像有些道理,不過,我不是譽王的人,我就是我,獨一無二的我,永遠屬于我自己的我。”

虞錦說得淡然,面上的表情也輕松明快,即便她看清了龐芴衣眼中越來越濃的陰鷙低沉,虞錦笑得更明朗,直到龐芴衣眼中殺機頓現。虞錦正是想要激怒他,想要試探出龐芴衣的真實武功。

誰知,未等龐芴衣有所動作,有人一身白袍悠然而來,笑道:“原來儀王也在這里啊。”

龐芴衣斂去目中精光,又恢復謙和姿態,說道:“芴衣見過太子。”

李潤走近虞錦身旁,朝著儀王龐芴衣說道:“你們仿佛認識?”

龐芴衣沒有說話,看向虞錦,似乎是在等虞錦表態,誰知虞錦卻始終保持緘默站在那里,龐芴衣沒有辦法,只得回道:“似乎認識,也似乎不認識……”

李潤笑道:“妙哉,妙哉,儀王的回答讓本太子實在捉摸不透啊。金玉公子,你說呢?”

龐芴衣挑眉,目光中的不明意味漸濃,說道:“金玉公子?你就是在圣上面前一弦搭三箭從而名震天下的金玉公子?”

虞錦哂笑,說道:“名震天下?儀王說笑呢。”

儀王與太子李潤寒暄片刻,隨即離去,臨走時看向虞錦的眼神又多了一分疑惑。虞錦卻清楚,龐芴衣這是更加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屬于哪一方的。

待龐芴衣離去,李潤卻面色驟變,眼底陰鷙之色不掩,質問道:“你老實告訴本太子,你究竟是誰?譽王、翼王和儀王,你哪個沒招惹過?”

虞錦只覺得好笑至極,回道:“太子此言差矣,太子剛才不是稱呼我為金玉公子嗎?那么我自然就是譽王段無妄的師弟金玉公子。”

“誰不知慕容城只收了一位徒弟,便是段無妄,父皇庇護著段無妄,即便明知他撒謊扯皮也不肯難為他。而你,本王不明白你怎么能夠也這樣坦然地隨著段無妄進出皇宮?你就不怕被揭穿之后,落得個人頭不保?”

虞錦仔細打量著李潤,突然笑了起來,說道:“太子說得是,那么太子怎么不去向皇上稟報呢?太子是不是怕皇上反而會責怪太子對段無妄是欲加之罪?因為誰都看得出皇上對段無妄的恩寵,既然皇上容得下我,我勸太子您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好了。”

李潤冷冷地看向虞錦,手指朝虞錦的下巴捏去,虞錦閃身躲了過去,說道:“我不介意與太子一同回到大殿。”

李潤從虞錦身邊經過時,俯身說道:“記住,不要讓本太子抓住你的任何把柄,否則……”

李潤的話音淡漠,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虞錦與其對視,這一次,沒有選擇躲開他的視線,說道:“如若真有那么一天,金玉靜候太子。”

李潤疾步離開,虞錦卻發現他的袍角處沾染了許多的紙灰,于是心念一轉順著李潤出現的方向走去,果然在御花園深處,看到了一堆已經燒成灰的紙錢,她疑惑不已,這太子李潤在慕容紫壽辰之日究竟是在給誰燒紙錢?

虞錦回到大殿上時,慕容紫與翼王已經更衣回來,儀王謙和地服侍在寧王身邊,見到虞錦時漠然相對,絲毫沒有剛才兵戎相見的態勢,而旁邊的李潤正與譽王段無妄交談著什么。

段無妄見虞錦回來,笑著壓低聲音問道:“怎么這么久?本王還以為你溜走了呢。”

虞錦拿起段無妄的酒杯,說道:“你難道就不怕有人又在酒杯上動手腳?”

“哪有人會笨到連續使用同一種招數?誰又會笨到被同一招算計到?”段無妄不無得意,剛要繼續開口自夸,突然面色一變,朝虞錦問道,“難道你在本王的酒里面……”

“我才懶得下毒,我現在的身份是你的隨從,你昏迷不醒還需要我花些力氣將你帶回去,我為何要自討苦吃?”虞錦說罷,不再理會段無妄。

大臣們輪番上前給太子諸人敬酒,虞展石敬過太子后來到譽王段無妄這一桌前,嘴唇哆嗦到話音不清。

段無妄笑得曖昧,說道:“虞大人,你是不是過于緊張了?你難道覺得本王身邊有豺狼虎豹嗎?”

“不,不,不,微臣怎敢。”只不過短短數句,虞展石竟緊張到額間布滿細密冷汗。

到最后,寧王竟喝醉了,儀態頓失,出盡洋相,龐芴衣代其向闐帝告罪后扶著寧王離開,虞錦察覺到龐芴衣的眼神,于是毫不遲疑地看了回去,直到兩人走出大殿。

曲終人散之時,慕容紫本想留翼王在宮中小住幾日,在看到闐帝表情不悅之后不敢再提,因為她知道,即便闐帝肯答應,翼王也是不肯答應的,這孩子,心里存了太多的恨了。

回去的馬車上,虞錦將晚上的見聞告訴了段無妄,思慮再三,卻還是生生將翼王不是皇家血脈之事給咽了回去。虞錦心里頗有些不是滋味,或許是因為翼王發病那晚對自己的真情流露,讓她理解了他的苦楚。

“嘿,在想什么呢?這樣出神?”

段無妄伸手去摟虞錦,未等靠近她的身子,便生生往后退撞到了車廂壁上,惱火地說道:“開個玩笑嘛,至于拿著刀朝我比畫?”

虞錦將匕首重新放回袖中,冷冷說道:“段無妄,如果有一天,時機成熟,天下各路英豪逐鹿江山之時,你會不會也起兵奪權?”

“有趣,有趣。”段無妄笑得狂妄不羈,過了片刻,見虞錦的神情不像是在開玩笑,于是也安靜了下來,用少有的正經口氣說道,“不會。”

在虞錦的注視下,段無妄又似是肯定的語氣,強調道:“永遠不會。”

“是因為你沒有想要雄霸天下的帝王之心,還是不想讓對你恩寵有加的闐帝失望?”

段無妄想了片刻,回道:“都有吧。”

段無妄沒有追問虞錦問自己這句話到底是何用意,兩人竟這樣沉默下去,直到回到譽王府,段祥忙命人奉上香茶、點心,見氣氛不對,識趣地退了下去。

虞錦確實有些餓了,隨手拿起桌上的玫瑰糕吃了幾口,問向段無妄:“你對儀王怎么看?”

“儀王?知之甚少。”段無妄說完,見虞錦挑眉,于是緊跟著說道,“你不相信?我也曾派過密探潛入儀王府,誰知竟探聽不到任何消息,儀王每日作息規律,府內少有姬妾,待人謙和,即便對犯錯之人也能平心靜氣勸人改過。”段無妄頗有點自嘆不如的口氣。

虞錦想起今晚上龐芴衣眼中殺機頓現的精光,心下卻知段無妄所說不過只是龐芴衣的外在假象,只是他那么刻意而為,到底為何?

“那么,他與寧王呢?”

“視寧王為親父,為其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即便是皇上將他封王之后,也不曾露出些許驕躁之氣。”

虞錦冷笑,說道:“這就是寧王能容得下他的原因,這也是他能在天下享受如此贊譽的緣由,對嗎?”

“本王的小師妹就是聰慧。”不知何時起,段無妄又恢復了一副吊兒郎當的神情,嬉笑著看向虞錦,觍著臉湊了過來,見虞錦冷臉看向自己,于是只得作罷,“好,好,本王不開玩笑就是,女孩子家家的,整天橫眉怒目的,小心嫁不出去。不過,就算是真嫁不出去,本王愿意勉為其難……娶了你。”

“這事就不勞譽王費心了。如果全天下的男人都如譽王這般,我虞錦還是不必再考慮這事了。”虞錦將玫瑰糕放下,又喝了一口香茶,隨即起身離開。

“你就這樣離開嗎?這會兒,本王相信,不管是翼王、儀王還是太子,都少不了會派人盯著你的動向。你不如今夜就留在本王……”段無妄見虞錦動怒,忙將話頭打住,揮手說道,“好,好,當本王什么都沒說過。”

誠如譽王段無妄所言,譽王府周圍確實布有幾批暗探,虞錦費了心思擺脫開來,卻沒有回虞家,而是又朝著皇宮的方向而去。

宮門口附近正有人相候,就是已經進宮數日的斷曲。斷曲一副太監扮相,似是剛卸下妝容,臉上還有易容所用的膠泥,令虞錦有些忍俊不禁,斷曲著惱,說道:“這幾日可真把我難為死了,提心吊膽怕被人發現也就罷了,關鍵是我所扮的小太監太不起眼兒,不被人待見,整日被人指使些粗活、雜活,隨意打罵,真讓人憋屈。”

“先不提這些,我且問你,這幾日可有收獲?”虞錦問道。

“我在容貴妃宮中并未察覺任何異常,她雍容大度,甚少懲罰宮女、太監,為人慷慨,周旋于各宮之中,不驕不躁。”斷曲說完,見虞錦一直不吭聲,于是問道,“咦,你怎么不說話?”

“你說的話,令我想到了一個人,真奇怪,我為什么會想到了他?”虞錦見斷曲目光疑惑,于是繼續說道,“是儀王,龐芴衣……”

“儀王?寧王義子?你不說我倒忘記了,寧王與儀王進陽城后,曾派人給各宮送來禮物,其余妃嬪便罷了,這容貴妃又讓人回了好些禮,旁人只以為容貴妃慷慨好施不當回事,我卻覺得疑惑,那日容貴妃叮囑來人定要親自將禮物交付到寧王和儀王手上,你說……”

虞錦突然想起段無妄曾經說過一事,緊忙說道:“譽王曾經告訴過我,容貴妃是寧王舉薦進宮的,你是懷疑容貴妃私通寧王?”

“不好判定,卻也不無可能。容貴妃短短數年便在宮內扎穩根基,如若沒有寧王在身后扶持,只怕也難。”斷曲說道。

“對了,那寶盒可有下落?”

斷曲煩惱地摸了摸頭,說道:“毫無頭緒。我怕著人痕跡,雖一直不敢聲張,卻也發現容貴妃宮中無人知曉,所以我敢斷定容貴妃宮中不可能藏有寶盒。”

“斷曲,宮女、太監不知道寶盒的下落,并不意味著容貴妃宮中沒有藏寶盒,這么淺顯的道理你竟然能疏漏?到底是你腦子糊涂了,還是覺得容貴妃為人不錯便刻意疏忽?”

面對虞錦半笑半怒的質問,斷曲竟開始有些窘迫,這樣子把虞錦逗樂了,兩人又說笑了幾句,虞錦便催著斷曲先回去,以免惹人懷疑。

待斷曲離開之際,虞錦又叮囑道:“斷曲,既然宮中不合你心意,又何不闖出自己滿意的境地?”

斷曲一愣,隨即心領神會,笑著揚長而去。

虞錦回到虞家,才發現虞展石竟是等候已久,書房內沉香繚繞,虞展石愁云黯淡,見虞錦走近,將一封密信遞給她。

虞錦拆開來看,發現是一封游說其他大臣共同彈劾虞展石的匿名信函。

“是誰?”虞錦看向虞展石,見虞展石眉頭緊蹙,始終不答,于是試探問道,“難道是石相?”

虞展石驚詫不安,問道:“你為什么會猜到是石相?”

“道理很簡單,這些年來你仰仗石相得以高升,就連督律寺卿的官位也賴石相所得,如若是旁人寫了這封匿名信,你有石相庇護,又何懼之有?”

聽著虞錦入骨的分析,虞展石惶恐不安的神情更甚了,見虞錦追問,虞展石始終咬緊牙口不肯吐露只字片語,虞錦只得作罷,真相總會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且等著看吧。

到了次日,虞展石便告病在家沒有去上朝,虞錦聽說后深感無奈,如若闐帝要下旨懲辦,告病在家就能逃得過嗎?

那封匿名信果然發揮功效,十三名大臣聯名彈劾虞展石,遞交奏折,上面列數虞展石七條罪狀,哪一條罪狀都足夠讓虞家被滿門抄斬,字字誅心,猶如刀刻。

闐帝雷霆震怒,得知虞展石告病在家后,冷笑諷刺虞展石便是烏龜入殼也有辦法讓他乖乖爬出來。只是出乎意料的是,闐帝并未當朝下旨將虞展石法辦,而是將奏折扔給太子李潤,責令他查明真相,如若這奏折上任何一條屬實,定要將虞家滿門送上斷頭臺。

同一時間,段無妄在得知詳情后,讓段祥將虞錦找來,誰知話音未落,虞錦便飄然而至,在他對面入座,淡淡說道:“不必了,我已經來了。”

段無妄眼神一亮,嬉笑道:“可是想本王了?這么著急便來了?”

虞錦與段無妄相處多時,已經明白如何應對段無妄的調笑戲弄,那就是毫不應對、不加理會,果然,見虞錦始終面無表情,段無妄的眼中也寫滿了兩個字:無趣。

“說正事。想必你已經聽說虞家之事,你怎么看?”

段無妄收斂起嬉笑之態,正色道:“既然皇上沒有當朝下旨,而是責令太子查辦,這就說明事情還有回圜的余地,沒有外界猜測的那般不堪。皇上圣明,絕不會將你父親冤枉致死,你且放寬心。”

“我如何能寬心?你知道這次寫匿名信聯合大臣彈劾我父親的人是誰?是石相。”

“石相?”段無妄確實有些意外,說道,“據說你父親與石相不和,一直反對石相霸權朝綱、欺君罔上。”

“可是他今日指使他人告我父親欺君罔上……”虞錦苦笑,說道,“我來找你,就是想從你這里知道太子的真實意思。”

段無妄說道:“那本王建議你直接去問太子,你應該能意識到,太子對你……有些意思。”

虞錦沉默地看向段無妄,段無妄心里發毛,起身說道:“哎,本王說的是實話,可沒有調侃你的意思。”

“段無妄,我一直以男裝示人,你覺得太子會對一個男人有意思?”

段無妄走近了,細細打量著虞錦,笑道:“那可說不好,如若有個男人如你這般風姿,只怕本王也一樣會傾倒在他的風華之下。”

“段無妄,別拿我來說事,你若有龍陽之好、斷袖之癖,我也不會嘲笑你,實話實說就好。”

虞錦說罷,起身就要離開,段無妄羞憤不堪,攔在虞錦面前,說道:“牙尖嘴利,這還不算是嘲笑?奚落完本王就想走?”

“別攔我,我還有事要辦。”

虞錦的匕首從袖口處滑落,在段無妄的面前晃來晃去,段無妄一副無奈的神情,說道:“看來,咱們倆早晚要比試出高低來,我若勝了你,你也不必再拿著匕首來威脅我了。”

“好,日子你來選,場地你來挑,我隨時奉陪。”

段無妄見虞錦話音未落,身形已走遠,追問道:“你究竟要去哪里?”

“太子府。”

遠遠的柔潤的聲音傳來,虞錦早已不見蹤跡,段無妄憤恨地將玉扇往手里猛拍,斜刺里走出來的段祥幽幽問道:“王爺,你這算是送羊入虎口嗎?”

青天白日里,譽王府內傳來凄厲的慘叫聲,鬼哭狼嚎道:“要出人命了,有人沒良心,要打斷救命恩人的腿了。”

“什么救命恩人的腿,依著本王看,就是狗腿,叫你胡說,本王就要打斷你這條狗腿。”

虞錦沒有立即去找太子李潤,因為要去找他,自然是要拉上正主虞展石一起才是,可是當虞錦回到虞家,才發現虞展石果真病倒了,臥在床上冷汗淋漓,昏迷不醒。

虞錦命下人去請來大夫,為虞展石醫治,程衣跟在虞錦身側,問是否需要去庵里請回虞屏,虞錦應下,待程衣離開之際,虞錦突然喚住她,說道:“還是我親自去吧。”

程衣眼中閃出一絲疑惑,卻沒有追問,跟著虞錦回到房間,又服侍她換了衣著,點上妝容,送上早已備好的馬車,望著緩緩朝梨落庵而去的馬車,有些失神。

因忙于查明虞展石被彈劾之事,太子李潤在下朝之后又查看了虞展石的從官履歷,這才打道回府。

李潤被封王之后,為能真正地體察民情,曾經多次懇請闐帝能在宮外賜一座官邸,起初闐帝以不合祖制為由不予答允,直到連石相都出面求情后,闐帝才應允,下旨將宮外西南角處闐帝為皇子時所居住的府邸賜給了他。

李潤從宮中回府,習慣坐馬車,而平生總是騎馬服侍在左右。這日見李潤略顯疲憊,于是便讓駕車之人將馬車趕得慢一些,又小心謹慎地環顧四周,以防不測。

怎知,前面卻突地沖出來一輛馬車,馬兒似是受驚,一揚前蹄竟將趕車之人掀翻在地,車廂內傳來女兒家的驚叫之聲,馬車疾馳過程中車簾飄起,露出一張令人難忘的秀美面容。

李潤在車廂內聽見異動,微蹙著眉,略掀開車簾吩咐平生道:“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回太子,不知道是誰家姑娘的馬車,馬兒受驚失控,在街上胡亂沖撞。”

“趕緊過去瞧瞧,別傷了人。”

“是。”

話音未落,平生早已揚鞭策馬追趕那輛失控的馬車而去,李潤命趕車之人即刻回府。

回到太子府,令李潤頗有些意外的是,府中早已有客相候多時,竟是虞錦所扮的金玉公子。

李潤換過常服,仍舊是一身黑衣,用金絲束發,腰間綴著一枚晶瑩剔透的玉石,天潢貴胄,風華無雙。

李潤仍舊選擇在涼亭上見虞錦,命人奉上茶后,說道:“上次,本太子宴請金玉公子時,金玉公子還推三阻四地不肯留情面,怎么今日竟會主動登門,令本太子好生不解啊。”

虞錦身著一襲白衣,端的是清逸出塵,抿了一口茶后,回道:“太子這是不歡迎金玉嗎?”

李潤沒有料到虞錦竟會如此作答,輕笑出聲,說道:“誤會,誤會。金玉公子行蹤飄忽不定,行事又詭秘至極,本太子好奇得很,早就有心要與金玉公子暢談一番了。”

“那就好,請太子見諒,金玉不拐彎抹角就開門見山直接相問了。”

“請說。”

“皇上命太子調查虞展石被彈劾一案,實則將虞展石的命運交到了太子的手里,太子將如何定奪?”

李潤挑眉,不動聲色地回道:“這個案子好像跟金玉公子沒有任何關系。”

“太子所言極是,這個案子確實跟金玉沒有任何關系,但是虞家的某個人跟金玉頗有淵源,心之牽掛,所以不得不問。”虞錦緩緩說道。

李潤不解地問道:“不知虞家哪一個人跟金玉公子相熟?他日虞展石被革職法辦,虞家被滿門抄斬之際,本太子幫你保住那人性命就是。”

“虞家二小姐,虞屏。”

“虞家二小姐虞屏?金玉公子為什么沒有提及虞家大小姐?”李潤眼中積聚的精光頓現,眼神犀利,卻又含著一絲玩味,說道,“還是金玉公子……便是虞家大小姐?”

“呵,太子在說笑嗎?”

“本太子是將你這句話視作否認還是默認?”

虞錦起身,未等說話,便見李潤起身壓了過來,動作干凈利落,將虞錦逼至廊柱前,用手中的匕首抵住虞錦的喉嚨,問道:“說,你究竟是誰?你到底是不是虞家的人?”

虞錦冷笑,說道:“看來不管金玉答是或者不是,太子都不想讓我活著走出太子府了?”

“你不覺得你表演得太過了嗎?你隨侍在譽王左右,卻與翼王、儀王均有瓜葛,又以譽王師弟的身份企圖接近圣駕,混跡宮闈,現在又問及虞展石一案,你說,本太子該不該再留下你的性命?”李潤手中的匕首微微往前遞了遞,那白皙肌膚上立刻彈出幾顆殷紅血滴,觸目驚心。

虞錦卻始終不動聲色,說道:“即便如太子所言,金玉心懷坦蕩,倒也不做無謂辯解。”

李潤聽見虞錦說起心懷坦蕩來,下意識地看向虞錦的胸,虞錦早已將柔軟束起,衣衫之外,只能看到微微隆起,饒是這般,李潤也覺得有些心懷激蕩,看向虞錦的眼神也有些絲絲的變化,李潤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有些懊悔:“是不解釋,還是根本解釋不通?虞展石不過就是小小的督律寺卿,與石相不合,一直被刻意打壓,官場不得意,卻也循規蹈矩,從不結黨營私。本太子查過虞家三代宗親,都已沒落,你說,這樣的人家,怎么會有他人關心掛念?所以,本太子不光斷定你是虞家的人,更加確定你就是虞展石的大女兒……虞錦。”

“你憑什么這樣篤定我就是虞家大小姐?”

“如果本太子沒有估摸錯,你應該跟虞展石的大女兒年齡相仿。”

虞錦冷笑,說道:“就憑這個,太子也敢辦案?金玉真怕哪日太子登基,到時天下百姓豈能聊生?”

“不光如此,還憑你自從進入這太子府,從未正面回答過本太子的任何問題。”

李潤說罷,將目光牢牢鎖定在虞錦身上,兩人靠得如此之近,近到可以聽清楚兩人的鼻息之聲。李潤握住匕首,抵在自己脖頸之間的手臂幾乎是壓在了自己的胸前,虞錦剛要挪身,卻被李潤另一只手箍制住腰間,動彈不得。

正在這時,平生出現,見李潤與虞錦姿勢曖昧詭異,當場瞠目結舌地怔住。

“太子,奴才回來了,太子這是……”

“怎么去了那么久?是誰家的馬車,知道了嗎?”

“是虞家的馬車。”

李潤挑眉,有些疑惑地問道:“哪個虞家?”

“虞展石虞大人家。”

平生的話令李潤頓時有了興趣,繼續追問道:“是虞家的什么人?”

平生的神情有些異樣,似是還沉浸在某種甜蜜思緒中,笑著回道:“回太子的話,是虞家的大小姐。”

“金玉公子,你說怎么會這么巧?從未有過音信的虞家大小姐,怎么就會在本太子開始懷疑的時候出現了呢?”

“金玉不知,這話應該問太子自己。”

李潤狹長的丹鳳眼透出不易察覺的訝異,回頭看向虞錦,見虞錦始終淡定自若,沒有出招反抗,冷笑道:“你是料定本太子不會殺你,對嗎?”

“那是因為太子殺金玉無益。太子日理萬機、公事繁忙,金玉就不多打攪了。”虞錦緩緩將李潤執匕首的那只手推開,挪開兩步,用手撣了撣自己的袍子,似是想要撣去不凈之物,姿勢優美瀟灑,略整衣衫,朝李潤微微一笑,自顧自地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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