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魚看著兩人都頂著大紅眼，也知道兩人表面故作淡定，其實心里早都慌成什么樣了！秦懷瑾現在晚上睡覺的時間都很少了，別人不了解他，沈小魚可是心里清楚的。

“今兒早點睡吧，身體熬壞了，眼睛熬瞎了，就算考了功名我也開心不起來啊！”沈小魚勸說秦懷瑾，秦懷瑾也是個好強的人，平時看著傻乎乎的什么也不說，心里有股子勁兒呢！

秦懷瑾說道：“沒事，現在家里用的都是好蠟燭，也不傷眼睛。”

顧思言說道：“人能保證每日睡三個時辰就足夠一天的精神了，我們二人現在也是都掐算著時間，不怕的。”

沈小魚看顧思言這個大夫都這么說了，就說：“那明天我買點豬肝湯回來，你們也都補著！”

秦懷瑾笑道：“不要天天喝就好了。”他不喜歡肝。

沈小魚說道：“吃什么補什么，眼睛補不補我就不知道，補補你的心肝兒，以后也能長點兒心！”

三人吃過飯，大門外就有放鞭炮的，也不知道是誰家辦什么喜事，大晚上的還放炮。

“放一波就行了唄，怎么還沒完沒了？”沈小魚在房里抓狂了，以為放個幾百響就完了，結果這家一波接一波的放了好幾次了！

隔了一會兒，終于不放炮了，結果也不知道是誰家出白事兒，胡同里先是敲鑼打鼓，之后就是一段悠揚凄婉的嗩吶聲，最后沈小魚終于忍不了了。

“這到底是誰家啊？”沈小魚想出去看看，秦懷瑾卻以為沈小魚是要找人去打仗去，就趕緊從小書房里出來把人給攔住了。

“別去了，人家出白事你要是去鬧事，不怕人家揍你啊？”秦懷瑾說道：“就算去鬧事，也得帶上我啊！”就算是去干仗的，也不能讓沈小魚一個人孤軍奮戰！

沈小魚苦笑：“我是那樣人嗎？我就看看是誰家！”

秦懷瑾這才放了手，就知道沈小魚不是這樣暴躁的人呢！

沈小魚的確是有點暴躁，但是也不至于因為這事兒就暴躁，推開門，往胡同里瞧了瞧，隔了三四家，大門口掛著靈幡。

“這不是孫嫂子家嗎？怎么出殯了？”沈小魚嘀咕道，鄰里鄰居住著，對別家也都有些了解，這孫嫂子和相公才成親不久，來了京都城的時間也不長，孫大哥在酒莊給人當力工，孫嫂子平時就幫大戶人家洗衣服，院子里就住著小兩口，這出殯是……？

“你在家等著，我去瞧瞧。”沈小魚回頭對秦懷瑾說了一句。

“誰家？”秦懷瑾還不忘問一句。

沈小魚說道：“是孫嫂子家。”

秦懷瑾也知道孫家的情況，想了想，就說道：“壞了，怕是孫大哥出了事了，我也一塊去瞧瞧。”

沈小魚和秦懷瑾去了孫嫂子家，一進門，院子里就擺著個人，人躺在門板上，上頭還蓋著白布，沈小魚只看了一眼，就暗道真的是孫大哥出事了，她這眼睛還是認得出孫大哥的身形的。

孫嫂子年歲不大，二十四五歲，品貌端正，此時正跪在孫大哥的尸身旁邊不停的哭著。

沈小魚上前問道：“嫂子，這是……？”早晨出門的時候她還看到了孫大哥，孫大哥這人和善，對誰都客客氣氣的，和她還打了個招呼，怎么晚上就……？

孫嫂子看是鄰居來了，就哭起來了，話也說不出來。

沈小魚看了看院子里，除了搭了個棚子，有四五個人吹拉打鼓，就沒有旁人了。

“小魚兄弟啊，嫂子命苦啊，你大哥他……沒了啊！”孫嫂子邊哭邊擦眼淚，可是眼淚實在是停不住，這邊的剛擦完，那頭就又流下來，看得沈小魚心里也是揪著難受。

沈小魚問道：“嫂子，到底是出個什么事兒了，早上看孫大哥人還好好的呢！”

秦懷瑾也納悶，孫大哥的身體不錯，標準的健壯體格，也不像是有病在身的。

孫嫂子說道：“在酒莊幫工的時候，他、他被砸死了！”

沈小魚一聽，就說：“酒莊怎么會砸死？”

孫嫂子就娓娓道來，原來孫大哥在酒莊搬東西的時候，旁邊卸貨的繩子斷了，斷了倒是沒什么，酒壇子都厚，也不怕摔，可是這一摔，把馬車給驚了，馬一驚就跑起來，力氣大的愣是怕旁邊的石獅子給絆倒了。

“獅子一倒，你大哥的腿就給砸斷了，流了不少血，等我去了的時候，人已經……。”孫嫂子說道最后也是苦得不行，說道：“要是只斷條腿，我也能養他一輩子，可是人沒了，我以后咋辦啊？連個念想都沒有！”

沈小魚和秦懷瑾聽了之后，也覺得這孫嫂子可憐，孫大哥雖然也可憐，但是活下來的人，能不能撐得住還是一回事兒了。

“嫂子，你節哀吧，孫大哥是個好人，看著嫂子這樣哭，也是要心疼的。”沈小魚也只能安慰孫嫂子，再哭下去，眼睛怕是要壞了。

孫嫂子說道：“如今我也沒有指望了，我也不想活了！”說完就沖著院墻使勁兒，想要一口氣碰得個頭破血流，一死了之。

秦懷瑾手快，趕緊把人攔住，沈小魚也趕緊上去把人拉扯回來，一邊說一邊勸：“嫂子，大哥雖然走了，可是你以后的日子也得繼續過啊，你還年輕呢！留著命在，比什么都強！你連死都不怕，難不成還怕活嗎？”

旁邊吹拉彈唱的班子看著要尋死，也趕緊上來攔著，孫嫂子一個勁兒的掙扎，等掙扎累了，就一屁股坐下了。

“寡婦的日子，哪里是那么好過的啊！”孫嫂子哭號著說道，她和丈夫成婚之后也沒有個孩子，以后這日子也半點念想都沒有了。與其就這樣回村被婆家指責被村里人指指點點，讓娘家蒙羞，還不如就直接死個一了百了，死了也就干凈了！

沈小魚心里也不是滋味，就說道：“誰說寡婦不好過？我就見過寡婦過的好的！”當年崔鳳蘭就是寡婦，不也過的好么！雖說命短了點，但是活著的時候也沒有留下什么遺憾！

孫嫂子哭哭啼啼的，旁邊的班子就說道：“我們也吹了好一會兒了，咱們的錢是不是給結了？”

孫嫂子摸索著錢，掏出幾個錢給了班子，班子倒也不嫌少就帶著人先走了。

沈小魚看著地上躺著的孫大哥，就說：“嫂子，孫大哥也不能就在這放著啊，停靈也得有棺材啊！”

孫嫂子搖頭：“沒有錢……”

沈小魚納悶：“沒錢？孫大哥是在酒莊出的事，酒莊難道沒有給些錢料理后事？”

孫嫂子搖頭：“酒莊的老板說，繩子斷了獅子倒了，這都是意外，也不是他們弄的，只把工錢給結算就算完了，剩下一個子兒都沒有……”

沈小魚這生氣，這酒莊也忒不是人了吧？人都死了就半點說法都沒有嗎？

秦懷瑾聽著也皺了皺眉，說道：“本朝律法有規定，就算是幫工，在東家那干活的時候出了事東家也是要管的，他們這是不拿律法當回事了？”

“我哪里懂那些？我們兩人都不是京都城的人，這里的人多少都欺生，看我們鄉下來的好糊弄，也不肯說實話，我一個女人，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孫嫂子說道：“你大哥本就賺的少，現在家里的錢加一塊，也不夠一副棺材的了。”剛才還給了吹拉班子點，別說棺材，就想布置個靈堂都……

沈小魚覺得這孫嫂子也是太慘了，就問秦懷瑾：“有辦法嗎？”

秦懷瑾搖頭：“只能報官了。”

“報官要請訟師，我……沒錢請。”孫嫂子低著頭說：“我也不知道現在我能干什么了。”要錢沒錢，要人沒人，如今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除了死，她沒有別的想法了。

秦懷瑾說道：“我可以當訟師，不收大嫂的錢。”

沈小魚立馬回頭看過來，問道：“你行嗎？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行。”秦懷瑾說完就問孫嫂子：“嫂子想打這官司嗎？”

孫嫂子一看秦懷瑾，這小老弟看著就是個大孩子，雖說文質彬彬一看就是讀書人，但是她還是覺得心里沒譜。

看著孫嫂子遲疑，沈小魚就補充：“嫂子，他說行，就肯定行！”這時候她是選擇秦懷瑾的，畢竟秦懷瑾關鍵時刻沒有軟柿子過！

孫嫂子不怎么常見秦懷瑾，但是沈小魚總是常見，見沈小魚這樣有本事的人都說秦懷瑾行，孫嫂子就噗通一聲給秦懷瑾跪下了。

“嫂子，你快請起，我受不得嫂子這么大的禮啊！”秦懷瑾扶著孫嫂子要孫嫂子起身，結果孫嫂子也不起，就跪著說道：“兄弟，你受的起，你要是能幫你孫大哥訴了委屈，嫂子也該跪你！”

沈小魚也是滿頭的汗，小聲在秦懷瑾身邊說：“這不好辦了，你受了人家一跪，輸了咋辦？”真要輸了，可就不光丟人了。

秦懷瑾這時候很是嚴肅的說道：“放心，我絕對不會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