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我們要流浪？”

“孩子，我不能說。”

“那我們要去哪？”

“你要明白，宇宙很大，大到?jīng)]有邊際，大到星辰萬千，探險家協(xié)會用了這么多年都沒有探尋到這個宇宙的千萬分之一。”

“這和我們要去哪有關(guān)系嗎？”

“有，因為宇宙也很小，對于人類來說，宇宙只分為三個部分，銀河系聯(lián)邦、獅子座伏羲帝國、戰(zhàn)神星系赫爾墨斯傭兵帝國，我們只能在這里漫無目的的尋找。”

“尋找什么？”

“尋找希望。”

“什么希望？”

“你啊，小小年紀就這么喜歡刨根問底，長大了說不定能成為科學(xué)家。”

“那我不問了。”

“再加上一句話，你還很聰明，知道什么時候該說什么。”

“難道不是你教出來的嗎？”

“哈哈哈，我再厲害，也做不到讓一個六歲的小孩學(xué)會審時度勢。”

……

“你為什么這么喜歡抽煙？”

“活著的感覺。”

“哦？”

“煙霧彌漫的時候，你會覺得自己還活著，覺得這是個真實的世界。”

“不抽煙的時候難不成還是虛假的？”

“這樣追著我杠就沒意思咯。”

“因為吸煙有害健康。”

“這就是你天天念叨我的原因？”

“肺癌手術(shù)要花一大筆錢，你去換肺家里誰做飯？”

“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別轉(zhuǎn)移話題。”

“那好吧，原因很簡單，如果你有許多事情壓在心頭，你也會尋找辦法去排解的。”

“抽煙并不能緩解壓力，只是徒勞無益的自我安慰罷了。”

“人類或多或少都有些自毀傾向，痛苦的人戴著面具，卻又茍延殘喘，試圖尋找自己的生。”

“你的生是什么？”

“宇宙的真理，世界的真實，命運的不可捉摸。”

“那你不該吸煙，你該去吸大麻。”

“那有用嗎？”

“這樣腦子可以壞的快一點。”

“小陸眠，我有沒有說過你是個哲人。”

“你說過很多次了。”

“那我就再說一次。”

……

“腦電波傳輸?shù)膯栴}是怎么解決的。”

“你可以自己去想。”

“聯(lián)邦封鎖了這方面的知識。”

“所以你自己想不出來？”

“對。”

“為什么你覺得自己想不出來？”

“因為……”

“所以，自己去想。”

“我怎么覺得是你也不知道呢？”

“我怎么覺得是你在用激將法呢？”

“那你會么？”

“我不會。”

“你都不會的東西要我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去想？”

“你哪點像個十二歲的小孩了？”

“至少給點線索吧？”

“戰(zhàn)斗機甲分為兩種類型，一種使用智腦操縱，另一種你猜是什么？”

“腦電波操縱？”

“顯而易見。”

“那是不是代表我還要會造機甲啊喂？”

“你難道沒看過機甲嗎？”

“我看過高達不代表我要知道怎么造高達啊。”

“高達是什么？”

“某部動漫，這不重要，我根本沒看過實物，你不能要求我去造一個我不知道的東西。”

“你知道為什么我要教你機械學(xué)嗎？”

“以后找工作更方便？。”

“因為這能開拓你的思維，發(fā)明創(chuàng)造是人類最偉大的本能，從最古老的鉆木取火，創(chuàng)造工具捕獵，到現(xiàn)在人類已經(jīng)可以在星河漫游，創(chuàng)造人造行星，這都是因為發(fā)明。”

“我始終認為這是人類經(jīng)過知識的沉淀，最后由個別個體帶動了世界的進步。”

“那你為什么不能是這個個體？”

“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

“那些所謂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的人，已經(jīng)泯然眾人矣了。”

“那我憑什么超過別人？”

“憑你是你，這一切都全取決于你。”

“那我是誰？”

“你是我的養(yǎng)子。”

“那我父母呢？”

“我不能告訴你。”

“……沒意思，我去找資料了。”

……

“人類的起源是哪里？”

“為什么忽然問我這種問題？”

“今天我發(fā)現(xiàn)了一些事情，而我覺得你知道答案。”

“你總是把我想象的無所不能。”

“那倒沒有，如果你無所不能就不至于天天被追著逃了，不過我聽說星辰教廷的教皇倒是無所不能。”

“如果星辰教廷的教皇無所不能，帝國早就統(tǒng)一宇宙了。”

“唔，也是，不對，你還沒回答我問題。”

“銀河系有兩條懸臂，在其中一條懸臂上有一個只有八顆行星的恒星系，叫做太陽系，其中有一顆星球叫做地球，據(jù)說那里就是人類的起源。”

“它的坐標(biāo)？”

“想去？”

“嗯！”

“去不了。”

“為什么？”

“很久很久以前，因為一場戰(zhàn)爭，太陽系已經(jīng)變成了黑洞。”

“……”

“你怎么哭了？”

“沒，沒事。”

“說說？”

“我，我只是忽然覺得，沒有家。”

“什么？”

“這世界這么大，可我沒有家人，也沒有家，我很孤獨。”

“我不是你的家人嗎？”

“你是，你也不是。”

“那我就是，永遠都是，而且我們馬上就要去新家了，去鳶尾星，怎么樣，開心點沒？”

“我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

“你是小孩子的時候我從來沒看過你哭鼻子。”

“為什么去鳶尾星？”

“因為我的母親就是鳶尾星人。”

“哦。”

“怎么不哭了？”

“算了，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吧，蘭斯？”

“嗯？”

“有沒有人說過你是個很溫柔的人。”

“有。”

“誰啊？”

“你啊。”

……

“查到了，騰競下半年推出游戲《洪荒》。”

“很好，先去搶邀請碼。”

“為什么你一定要我玩這個游戲，幫孩子染上網(wǎng)癮？”

“你會知道的，我發(fā)誓，但不是現(xiàn)在。”

“……行，我去玩，但是如果未來沒有合適的理由，我保證把你揍到換肺。”

“那家里誰做飯？”

“我剛做了個做飯機器人。”

“騙人，那個叫大白的機器人連手都沒有！”

“話說這游戲是個修仙游戲啊？”

“對啊，說不定你還能成仙呢。”

“那也是在游戲里成仙啊。”

“你要是在現(xiàn)實里成仙，我說不定已經(jīng)老死了。”

“胡說八道，去做個基因手術(shù)就好了。”

“你有錢嗎？”

“你有啊。”

“不夠。”

“那我去賺，到時候你說不定年輕的像我弟弟似的。”

“那你加油。”

“你怎么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我不是不相信，只是……命運早已注定。”

……

“啊——”陸眠痛苦的叫喊起來，渾身傳來針扎般的刺痛，他的眼里滿是生理淚水，當(dāng)時就要爬起來。

“別抓！”一只蒼老卻有力的手摁住了他，“會抓破皮膚的。”

“蘭斯？”陸眠茫然望去，醫(yī)療箱源源不斷的放射著治療光波，讓他舒服了點。

蘭斯腰背佝僂著，坐在床沿，面帶笑意，只是他看起來愈發(fā)老了，臉色黯淡無光，新增的皺紋就像枯樹的死皮，唯有目光依舊清澈。

“你，你怎么成這樣了？”陸眠余光掃過被燒傷的身體，卻顧不得這些，勉力要爬起來，卻被蘭斯一把又摁了回去。

“我說，你聽。”蘭斯的語氣不容置喙，卻又分外溫柔。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嗎？”蘭斯笑道：“你應(yīng)該知道帝國屬于****的帝制國家吧？”

他還沒等陸眠回答便自顧自繼續(xù)說道：“我就是帝國星辰教廷的第四十九任教皇，蘭斯·休利耶爾。”

教皇？！

陸眠瞪大眼睛，他當(dāng)然了解帝國，建立至今已有四千多年的伏羲帝國屬于神權(quán)和皇權(quán)兩治的國家，星辰教廷收攏信仰，傳播星辰的偉大，皇帝則是統(tǒng)治者，統(tǒng)御著帝國的四千顆宜居行星和六千顆資源行星。

星辰教廷的教皇在位格上僅次于皇帝，但極少在公眾場合露面，傳聞他們能與群星溝通，預(yù)知未來，甚至能行一切不可行之事。

蘭斯，蘭斯是……教皇？

“十六年前，因為某些我依然不能告訴你的原因，我?guī)е烊负托浅浇掏鞒兄两竦纳裎锲孥E祈愿離開了教廷，帶著你流浪于群星之間。”蘭斯歪了歪頭，笑吟吟道：“是不是猜到了，是的，你是帝國人。”

陸眠深吸了口氣，問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現(xiàn)在了。”蘭斯解開衣領(lǐng)的扣子，取出一枚吊墜。

吊墜的外表就像一片緩緩旋轉(zhuǎn)的星盤，被一根棕色的細繩系著，無數(shù)極其細小的，散發(fā)著微光的星辰在星盤中閃爍，最中間懸浮著一顆直徑一厘米左右，看起來就非常精致的水藍色星球。

有趣的是無論蘭斯怎么移動，這顆星球都始終恒定在星盤中央一動不動。

“這就是星辰教廷傳承多年的神物，奇跡祈愿，持有此物者，才是帝國當(dāng)之無愧的教皇。”蘭斯目光迷離的看著吊墜，看向陸眠，“現(xiàn)在，它是你的了。”

“你……什么意思？”陸眠顧不得身上傳來的陣痛，挺直了腰身坐了起來，皮膚破開鮮血流出卻恍若未覺。

“但是奇跡從來不是免費的。”蘭斯心疼的伸出手，把治療光波調(diào)大了點，才繼續(xù)說道：“行一切不可能之事，就務(wù)必要付出代價，所以你不能太過依賴奇跡。”

陸眠的大腦一片空白，嘴唇顫抖著問道：“那你呢，你付出了什么代價？”他不由回想起了蘭斯經(jīng)常撫摸胸口的動作，忽然有些恐慌。

“但它還有另一種功能。”蘭斯哂笑道：“祈愿，我等了十六年，才終于等到了洪荒的到來。擁有祈愿，它就并不只是一個游戲那么簡單了，而是一條新的路，一條能讓你擁有無限可能的路。”

他微微傾身，把吊墜放在了陸眠手心，目光柔和。

“你，你說的這屁話就像在托孤。”不知為何，陸眠緊緊抓住了蘭斯的手，燒傷的皮膚再度綻開，鮮血流淌而出，染紅了彼此的手，滴落在吊墜上。

“我還有很多話想說，就在此刻，甚至我曾經(jīng)不止一次看到過這一刻，在午夜夢回，在我虔誠祈禱之時……”蘭斯喃喃道：“是時候了，我希望你把我的骨灰撒在鳶尾星外的星空里。”

出乎意料的，陸眠忽然冷靜了許多，他怔怔的看著蘭斯，試圖伸出手去撫摸老人的臉，卻又怯懦的縮了回來。

“這就是奇跡？”

“青龍雖然只加載了最低等級的武器系統(tǒng)，但他的核心還是屬于超微縮星際主艦反應(yīng)堆，如果沒有奇跡，鳶尾星將會變成宇宙塵埃。”蘭斯握住了陸眠瑟縮回去的手，將吊墜放在他的手心，“奇跡的代價不可更改，所以……現(xiàn)在就是最后一刻了。”

“需要給你一個擁抱嗎？”陸眠顫抖著問道。

“當(dāng)然！”蘭斯坦然的笑了笑，“不過你可能會有點疼。”

宇宙寂寞而荒蕪，萬千星辰擁抱著他們。

兩人擁抱、訣別，說著再見。

一艘赤紅的飛船靜靜地漂浮著黑暗與星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