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兜沙和莫不明突然見到歐陽華敏和閔兒,微微一怔。那兩名蒙面黑衣人卻甚是慌愕,陣腳大亂,奪路要逃。萬兜沙和莫不明趕急刀劍齊上,趁機挑下兩名蒙面黑衣人的頭罩,露出其臉面來。果然不出歐陽華敏和閔兒所料,兩名蒙面黑衣人正是施明和吳光。
歐陽華敏大喝道:“施明、吳光,你們休得逃走。”抽出青龍寶劍,縱身躍下馬背,直沖施明、吳光猛撲而前。萬兜沙和莫不明見狀,略顯猶豫,手腳上的功夫稍慢,施明、吳光即矯捷脫身,徑向岸邊柳樹下的兩匹坐騎狂奔。不等歐陽華敏靠近,其二人已削斷雙駒韁繩,各各飛跨上鞍,落荒疾馳而去,連頭都沒回。
歐陽華敏速返坐騎待要上馬追趕,卻被萬兜沙、莫不明攔下。萬兜沙道:“賊人已去遠,不必追了。歐陽公子既認得他們,日后再找他們算賬不遲。”莫不明則問道:“歐陽公子,你和閔兒來此何干?”歐陽華敏討厭他們二人與匈奴人勾結,沒好氣反問:“你們到此又有何干?”萬兜沙道:“那兩名蒙面黑衣人要殺你們姓范的朋友,我們兄弟倆適好遇上,出手相救。”
歐陽華敏雖早有預料,但仍吃驚不小,趕緊問道:“范大人現在何處?”莫不明朝湖邊的木船一指,道:“就在船上,估計已被傷得不輕,不知是否還活著。”
歐陽華敏心想:“眼下救人要緊。”遂放棄追趕施明和吳光,快步走到湖岸邊,想找些物事將木船拖靠岸來。閔兒望了一眼那木船離岸的遠近,即解下兩匹坐騎的韁繩,接結成一根長索,走過去把索頭一端牢牢系在歐陽華敏手中的青龍寶劍上。
歐陽華敏立明其意,待將繩索系好,交由閔兒穩穩抓住索頭的另一端,自己將青龍寶劍當作飛鏢一般,猛力向木船飛插過去。繩索不夠長,青龍寶劍幾近木船,旋即掉入水中。歐陽華敏快步走到方才拴著坐騎的柳樹下,取來被施明、吳光削棄的兩截馬韁,一并接到系劍的繩索上將它續長,然后收回青龍寶劍再試。此次只聽得“卟”的一聲,青龍寶劍深深插入木船翹起的尾部。
歐陽華敏和閔兒拽住繩索,使勁將木船徐徐拖向岸邊。萬兜沙和莫不明遲疑片刻,也走上前來合力幫忙。等那木船靠岸,歐陽華敏搶先躍入艙內,卻見范曄正歪歪斜斜躺在艙底,渾身是血,身中數劍,半邊身子泡在水中,已奄奄一息。
四人七手八腳將范曄抬到岸上,范曄垂危強睜雙眼,望著歐陽華敏和閔兒,抖動幾下嘴唇,使勁竭力說出話來:“歐陽公子……閔兒……想不到在我臨死之前……還能夠見……見到你們一面。”歐陽華敏安慰他道:“你先不要灰心,我們馬上想辦法給你救治。”范曄微弱的道:“不……不成了,你們不要白費功夫了。歐陽……公子,得知你還能活著……回來,我就已經很開心了。”
歐陽華敏道:“你不是與人相約前來玩耍的么?他人呢?已被殺害了么?”范曄道:“他……他估計沒事,那兩個惡人……到來之前,他適好……解手去了,應該就在附近。回頭你再好好……找找……要他交待……是……是怎么回事。”
歐陽華敏問道:“他是什么人?長得何等模樣?”范曄盡力掙扎著道:“他就是……就是……那位……傅大人,與樓公子……在匈奴……密謀……”說到此處,聲音已如蟲囈,再接不上話來。歐陽華敏將耳朵貼到他的唇邊,也無法聽得清楚了。
閔兒從湖邊掬了一些清水上來,想喂范曄喝下,給他潤喉歇氣。范曄感激地看了閔兒一眼,隨即合上雙目,氣絕身亡。歐陽華敏和閔兒甚是悲痛,撫摸著范曄的尸首哭泣落淚。
莫不明在一旁怏怏的道:“人已經死了,傷心也是無用。只可惜我和萬師兄來遲了一步,沒能向姓范的問出伊師弟的下落。”歐陽華敏聞言,立即站起身來,沖著萬兜沙責問道:“原來你們是跟蹤范大人而來,莫非與施明、吳光一樣,也企圖加害范大人么?”
萬兜沙道:“歐陽公子不要誤會,我們只是想找他打聽清楚伊師弟的下落而已,斷無害他之心。”歐陽華敏對萬兜沙瞪目而視,質疑道:“這種鬼話,誰肯相信!”
莫不明道:“歐陽公子如若不信,不妨聽我把事情原委說了,再作定論。”歐陽華敏道:“我識得你能說會道,但此次休想拿假話蒙騙我。”莫不明一本正經道:“我莫某敢對天發誓,所說決無半句虛言。”歐陽華敏見他的神情甚是懇切,才容許他把話說下去。
原來為偷盜《太公兵法》,萬兜沙師兄弟四人早已探知其在太子宮中,那晚好不容易征得閔大寬默許,讓閔兒假扮成宮女混入太子宮內協助下手。結果偷盜《太公兵法》不成,反致閔兒失蹤。萬兜沙師兄弟四人甚覺對不住閔家爺孫兩人,次日一早便到公孫府第后院中探望,卻四下里尋不見閔大寬的蹤影。四人在柴房中等到晌午,方才看見閔大寬回來。
當時閔大寬不想讓萬兜沙師兄弟知曉自己與杜青山的恩怨糾葛,只說經過一夜的追查,發覺《太公兵法》和閔兒皆被萬兜沙師兄弟在客來香酒樓上碰見的那個瞎眼老兒擄去,帶到了長安城外昆明池邊的一處廢棄地宮之內。然后將如何與杜青山相斗,遇上歐陽華敏,并懷疑他與杜青山一伙等經過約略言明,萬兜沙師兄弟始才得知閔大寬原來不僅精通醫術,且實非公孫府第普通的下人,而是身懷武功的俠隱之士。
閔大寬說地宮入口裝有重重機關,他一人奈何不了那瞎眼老兒,不得已回來求援。萬兜沙師兄弟急著想拿到《太公兵法》,即刻就要前去尋杜青山要書要人。為救出閔兒,閔大寬更是心焦如焚。但天祿閣、太子宮接連遭遇盜竊之后,整座長安京城出入盤查森嚴,尤其是對樓蘭人,一個也不給放過。一行五人只好候到晚夕,趁黑偷摸到長安城頭,深夜縋城而出。
沒想到最終還是驚動了京城守衛,數支皇宮、京城衛隊連夜四出追捕搜查。其中一支衛隊跟在萬兜沙、閔大寬五人之后追趕而近,赤焰如龍,火光沖天,有上百人之多。萬兜沙認得前頭兩人便是范曄、劉堇,因在盜竊天祿閣時,這兩人一個重傷他的肩背,一個將他打下未央宮墻頭,所以他記得最是深刻。
閔大寬領著萬兜沙師兄弟擇間道潛行,欲擺脫后頭衛隊,盡快先到杜青山扣押閔兒的地宮里去躲藏起來。無奈剛到得蓮花宮附近,已經被跟來的衛隊追上,五人只得且戰且走,到得地宮入口,哪里還管得著有無機關暗箭,揮舞刀劍護住周身硬闖入內。幸好杜青山后面補裝的機關暗箭不多,裝得也不甚牢固,五人均未被毒箭射中。
進到地宮之內,伸手不見五指,眼前一片漆黑,如同墜入九泉之下。五人既要克服黑暗中的不適和障礙,又要防備身后有無衛隊將士追入進來,還要提防杜青山可能會從黑暗中某處突然襲擊,自身安危已難顧全,如何還能分出精力照應他人。更不可能知道杜青山早已押著歐陽華敏和閔兒離開地宮,到了昆明湖對面的羽林軍營。
五人在黑暗中自顧摸索,正不知往何處去才好,忽見火光照亮地宮入口通道,眾多衛士手執火把,一邊大喊“捉賊”鼓氣壯膽,一邊探路闖入地宮里來。火光越來越近,地宮內漸次明亮,萬兜沙、木本清、莫不明、閔大寬四人猛地發覺不見了伊屠健,不知他在黑暗中一下子藏到了何處。
眼看追入衛士就在近前,四人不敢出聲叫喚找尋伊屠健,緊急齊往暗處洞道躲避。頃刻,范曄、劉堇也進入地宮,督促大隊衛士分頭向四處洞道搜查。萬兜沙、木本清、莫不明無暇再去顧及伊屠健,盡跟著閔大寬潛向更為隱秘的洞道。危急慌亂之中,忽見前方一條漆黑地道似無盡頭,四人來不及分辨,即行摸入進去,高高低低、磕磕碰碰的一路前走。過了好一會兒,忽然到得一處地道口,卻見外面夜色迷茫,景物依稀,樹影婆娑,一片渺渺茫茫的湖水橫在眼前。
四人在離地道口較遠的湖岸上找個隱秘處伏身藏好,不久就見范曄、劉堇領著二三十名衛士追出地道來,走到臨湖的漸臺上翹首張望。然則四下里茫茫,哪還看得到什么人影?眾衛士在地道口附近著意搜查一番,也沒發現可疑蹤跡。
劉堇對范曄道:“賊人若是從這里逃走,勢必也追不上了。我等最好重回地道內仔細搜找,指不定賊人仍舊藏在里面某處,切莫給他們從眼皮底下溜掉。”范曄謹慎點了點頭,佯作率眾衛士隨劉堇返回地道里去,實卻獨自留在漸臺暗處繼續觀察。有頃,終未發覺有任何異樣情狀,才轉身回入地道之內。
閔大寬、萬兜沙四人對范曄的舉動看得一清二楚。等他去后,萬兜沙、木本清、莫不明便悄悄爬到湖岸高處,遠遠探望蓮花宮廢墟間的動靜。過得大約半個時辰,但見廢墟間的地宮入口火把人頭攢動,有許多衛士從地宮內出來,擾擾攘攘、罵罵咧咧而去,看樣子應是一無所獲。萬兜沙師兄弟三人稍稍松了一口氣,因不知地宮內是否還有其他衛士,暫不敢貿然回到里面去找伊屠健。
待得兩三盞茶光景,果然又有人從地宮內出來,卻無火把亮光。萬兜沙、木本清和莫不明遠看不清,壯著膽子站起身來,偷偷繞近前去,卻發覺對方只有一人。因黑暗中難辨其容貌,只道十有八九是師弟伊屠健,遂迫不及待齊聲招呼。孰料那人聽見叫喊,非但沒有回應,反而發足狂奔,沒命似的朝著長安城方向直逃。
萬兜沙、木本清和莫不明見其人顯然不是師弟伊屠健,想是某位落單的衛士,便沒去追趕,轉而小心向地宮入口竊探。察覺里面通道深處尚有亮光,仍未敢遽然而入,重在入口附近藏身伏候。又等得差不多一柱香功夫,不再見有人從地宮內出來,估計里面多半已無衛士,才輕手輕腳踏進入口通道,提神往里探去。
地宮殿堂有數支尚未燃盡的燭火,依稀微明,卻空無一人。四周洞道漆黑一片,更是毫無聲息。三人確認眾多衛士已盡離去,即放聲呼找伊屠健,然而滿地宮內到處翻查了一遍又一遍,始終未見伊屠健的蹤影,無論怎樣喊喚也絲毫沒有回音。越是此等情形,三人越是著急,干脆把所能找到的火燭盡數點燃,把地宮內的每個角落都覓了個底朝天,卻依舊全無所獲。且經此一番查找,甚至連杜青山和閔兒等人的去向也成了迷團,令人不得而知。
“難不成伊師弟遇上了杜青山,被他控制一同隱藏了起來?”萬兜沙想到此節,趕緊和木本清、莫不明沿著通往昆明湖的地道來到湖岸邊,向閔大寬說明諸情,讓他幫忙設法找人。閔大寬聽后甚覺蹊蹺,因急欲救出閔兒,二話不說即與萬兜沙師兄弟返回地宮之內加倍仔細尋找,可從里到外直至整座蓮花宮廢墟的犄角旮旯都不肯放過,仍是全無伊屠健、閔兒和杜青山等人的下落。
到了天明,四人分頭在蓮花宮附近方圓數里又苦尋了一日,照樣連一點兒線索也沒有。四人從猜疑到失望,從失望到絕計,唯有判斷伊屠健可能已被范曄、劉堇等人詭秘抓走,杜青山則大概是早已和歐陽華敏挾持閔兒離開地宮,不知躲去了何處。想到大師兄安尚加已死,伊屠健師弟失散境況不明,長安京城警戒森嚴,《太公兵法》又被那瞎眼老兒奪去,一時難覓其蹤,萬兜沙、木本清和莫不明再無心思在長安京城呆下去,決定先回去西域山中王府向安比羅迦王爺稟明情況,聽候區處。
閔大寬得知萬兜沙三人的打算,忽然提出要與他們一同前去西域,甚至想見安比羅迦王爺。萬兜沙三人甚覺奇怪,過問因由。閔大寬說既然找不到閔兒,重回公孫府第只會觸景傷情,不如跟隨萬兜沙三人走一趟,說不定途中便能打聽到那瞎眼老兒和閔兒等人的聲訊。此舉雖如大海撈針,也有些想當然,但萬兜沙顧及閔大寬的心情,也對莫知閔兒吉兇深懷歉疚,不便拒絕。殊不知閔大寬與安比羅迦王府還有那么一段因緣舊情,也是負有使命在身。
之后四人經歷一番奇遇,僥幸見到樓蘭翁主,萬兜沙師兄弟才曉得閔大寬的真實身份,對他自是刮目相看。一行回到山中王府,萬兜沙、木不清、莫不明終究放不下伊屠健,那日在安比羅迦王府見到范曄、劉堇,本想扣押兩人盤問,但礙于樓蘭翁主母女的情面,未得其便。后與安比羅迦王爺領兵私下追拿,也未能得逞,反而受辱。此次萬兜沙和莫不明重返長安京城,正是為找尋伊屠健,要設法從范曄、劉堇口中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
兩人數次跟蹤范曄、劉堇,皆不得機會下手。這兩日劉堇蹤影全無,兩人只好把精力集中在范曄一人身上,但因范曄正在禁宮值守,不易盯稍,好不容易候到他休假出城,便探知其行蹤追尋而來。到得昆明池畔,卻因湖岸甚廣,難知范曄的具體去處,找了許久,才在蓮花宮廢墟旁的漸臺下遠遠見到其人正徒手與兩名仗劍蒙面黑衣人惡斗不休。
萬兜沙和莫不明大感意外,察覺范曄空拳力敵雙劍甚顯筋疲力盡,便欲趕過去先助他脫困。可已來不及,兩名蒙面黑衣人恰好抓住范曄的軟肋,數劍將他刺倒,繼即半拖半架把他拽到近旁靠岸的一艘木船中。隨而解纜行船,劃出到湖面深處,砸穿船底,企圖讓范曄連船一同沉入水下,銷尸滅跡。
萬兜沙和莫不明疾步跟著沖上前來,攔在湖岸邊,大聲喝止。那兩名蒙面黑衣人見此情狀,非但沒有作惡心虛,反倒雙雙躍入水中,迅速游上岸來,揮劍向萬兜沙和莫不明當胸便刺。萬兜沙和莫不明早有防備,見其二人不問青紅皂白便想殺人滅口,怒從心起,也即亮出兵刃與之相斗。
兩名蒙面黑衣人雖然劍法怪異,武功不弱,殺招兇狠,但與萬兜沙和莫不明較量只能說是旗鼓相當,彼此難分上下,誰都奈何不了對方。四人正在絞著鏖斗之時,忽見歐陽華敏和閔兒從隱秘處現身,無不大出意料之外。讓萬兜沙和莫不明更想不到的是,歐陽華敏竟然認得兩名蒙面黑衣人,不由得詫異分神,致使兩名蒙面黑衣人得以抽身逃走。
莫不明說到此處,對未能將兩名殺人兇手拿下止不住惋惜,言辭之中不無怪責歐陽華敏之意。歐陽華敏只管聽明經過,全不與他分辯。萬兜沙疑惑問道:“歐陽公子可是與那兩名蒙面惡徒相熟?”歐陽華敏道:“晚輩的確與他們二人打過交道,但是敵非友。”萬兜沙又問:“公子與其等有何仇怨過節?兩名惡徒為何要殺你們姓范的朋友?”歐陽華敏道:“此事說來話長,恕晚輩無法盡言。但須知道他們一伙實在是罪大惡極,所犯下的暴行決不止眼前這一樁,兩名惡徒即使逃得了今日,也逃不過明日。待晚輩一一查明之后,定會將他們統統緝拿歸案,交由官府法辦。”
莫不明急于推卸道:“我等來意已經闡明,你是死者的朋友,可不能再怪罪我兄弟二人沒有盡力,更不要懷疑我們對死者有何不良圖謀。”歐陽華敏道:“晚輩誤會兩位,并非僅因范大人遇害。你們師兄弟幾個之前曾闖入大漢皇宮偷盜,后來又與匈奴郅支單于的余孽勾結,妄圖加害大漢皇太子一行。這回還專程跟蹤大漢官員,舉止反常,著實令人不得不生疑。”
萬兜沙情知理虧,不想多作解釋,冷冷的道:“此一事,彼一事,你不必將所有事情拉扯到一起來。兩國之間的恩怨是非,不是你我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楚。你是漢國人,你當然為大漢朝廷辯護;我們是樓蘭人,忠心復國,也沒什么不對,大家不過是各為其主罷了。你若要算賬,改日我兄弟二人另行奉陪。”說完叫上莫不明便走。
歐陽華敏問道:“你們要去哪里?”萬兜沙愛理不理的道:“姓范的已死,我們得去找那姓劉的盤問伊師弟的下落。你要是不放心,怕我們向他下毒手,不妨跟著我們去。”歐陽華敏道:“劉堇大人兩日前已經被人殺害了。”
萬兜沙和莫不明聞言,大為震驚,同聲問道:“此話當真?”歐陽華敏道:“我和閔兒親眼所見,如同今日一般,焉能有假!”萬兜沙和莫不明登時滿臉一片茫然,舉步躊躇,實不知該更往何處。少頃,萬兜沙嚅嚅問道:“他被何人所殺?”
歐陽華敏道:“兇手是誰,你們知道了也是白搭,難不成你們會替范大人、劉大人報仇么?如果只為弄清楚你們伊師弟究竟在哪兒,我倒是可以告知你們答案。”萬兜沙和莫不明錯愕不已,難以置信問道:“你知道我們伊師弟何在?”歐陽華敏道:“當然。”
萬兜沙見他答得堅決果斷,由不得半點懷疑,遂追問道:“他在哪里?”歐陽華敏本想直接說出伊屠健之死,但因忘不了親眼目睹一眾羽林勇士慘遭匈奴鐵騎屠戮之痛,止不住恨恨的道:“你們須得答應往后不再勾結匈奴人與漢人作對,我才能如你們所愿。”
萬兜沙目光如箭射向歐陽華敏,突然縱聲哈哈大笑,良久方歇,強硬的道:“我們不答應,你又能怎樣?想瞞住我們么?以為這里是大漢國都,我們就奈何不了你么?”莫不明惡狠狠的幫腔道:“二師兄,我看這小子八成是在耍弄我們,不如趁這里沒有外人,你我把他給宰了!”
閔兒聞言大怒,罵道:“你們兩個真是殘暴之徒!一句不中聽的話就想殺人,簡直連畜生都不如!本姑娘一直在旁眼睜睜看著,你們怎道沒有外人?難不成以為我會與你們同流合污么!萬二師兄,虧得爺爺當初費盡心力救了你,要是知道你們這等惡毒,早該讓你死了干凈。今日歐陽哥哥對你們至誠相勸,無非是望你們棄邪從正,你們卻狗眼不識好人,把歐陽哥哥的善意全當成了驢肝肺,只顧挖空心思想鉆到匈奴人的狗窩里去當奴才,真是丟光了樓蘭人的臉面。”一席話訓斥得對方二人臉色變青,啞口無言。
萬兜沙訕訕的道:“閔兒,你不要胳膊往外拐,凈幫著外人。”閔兒愈加來氣,直戳萬兜沙的痛處:“你這個二師兄忒也無能,差事辦不成,連自己的小師弟都保護不了,好不容易撿一條性命回來,還敢是非不分到處逞兇作惡。那姓莫的不長臉,你不去管教他,卻來指責我。本姑娘就幫著歐陽哥哥怎么啦!難道要幫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匈奴走狗么?上次我們流落到匈奴內地,險惡重重,你們不施援手倒也罷了,竟然還要勾結匈奴人來捉拿什么漢國太子,結果害得歐陽哥哥差點兒丟命,真是可恨之極。”
她把之前的憤懣一股腦兒發泄出來,著實覺得歐陽華敏被三名匈奴高手打成重傷,萬兜沙和莫不明難逃其咎,不將其二人數落一番,難解積壓已久的怨氣。萬兜沙聽得心里極不舒服,但知閔家爺孫倆的確對自己有救命之恩,一時不好發作。
歐陽華敏也不客氣,對莫不明的話重重回敬道:“就憑你們兩個,想要殺我,恐怕沒那么容易。若不是看在你們有心相救范大人的份上,本公子早將你們拿下,扭送官府治罪。”莫不明尚未領教過他的武功,只道他狂妄自負,嘲笑道:“你這黃毛小兒也敢大言不慚,真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要抓我莫某,何不立馬出手試試。”
萬兜沙與歐陽華敏打過多次交道,雖不知他的武功已非往常可比,但曉得他的確不易對付,眼見他和閔兒正在氣頭之上,倒不想過于逞強爭執,況且還有伊屠健這枚棋子握在對方手里,實不可小覷了眼前兩位少年人。權衡一番利害之后,沉著威脅道:“小子,我再次問你,是不是真的知道我們伊師弟在哪兒?”
歐陽華敏毫不示弱,反問道:“你答不答應我的條件?”萬兜沙思索了一會兒,終知好漢不吃眼前虧,奈住性子軟下脾氣來,眨了一眨眼皮道:“大漢朝廷若不再欺負樓蘭人,我們當然不會再去找匈奴人來對付你們漢人。”
歐陽華敏見他已有妥協之意,轉而質問莫不明:“你仍想殺我是么?”莫不明甚是狡猾,一聽萬兜沙改變了口氣,順著勉強裝出笑臉來,語含譏刺道:“莫某只是嘴里面說說而已。憑兩手三腳貓的功夫,保不定贏你一招都難,哪有能耐殺得了你!”
歐陽華敏待對方皆放低了話頭,才道:“我可以帶你們去見那個叫伊什么的,不過你們心里至好預先做足難以承受之備。”莫不明犯急道:“我們伊師弟不是叫做伊什么,大名叫做伊屠健。他是不是被關押在天牢里,你怕我們闖監救他,連累了你?還是伊師弟遭受非人之刑,怕我們見了認不出來?”歐陽華敏道:“景況恐怕比這些還要糟糕。”莫不明不耐煩的道:“有什么話你就盡管直說,即使是上刀山下油鍋,我莫某也不怕。”歐陽華敏道:“我有言在先,你們見到他時,可能會真的認不出他來。”
萬兜沙細心聽著,暗地里已生不祥之感,禁不住有些緊張起來,神色凝重問道:“我們為什么會認不出他來?”歐陽華敏肅然答道:“因為他已經死去大半年之久,肉身肯定早就腐爛得不成樣子了。面對一堆尸骨,你們須得好好辨認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