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古代文學:漢學家白川靜代表作(套裝共3冊)
- (日)白川靜
- 6985字
- 2021-04-14 15:30:51
三 古代文學的問題
在很多情況下,神話都是民族文學的搖籃。神話是民族統一原理的象征,神話的傳說物語,乃是歷史傳承最具生命性的形式。從這種形式之中,即產生新的創造。文學也可視為是這種創造的一部分。祭祀儀式,就是最初舉行歌舞和咒誦的場所。
但在中國,神話并沒有以神話的形式傳承下去,以此中國被稱作無神話之國,中國的神話也被稱作枯竭的神話。神話并不以集體表象而得到系統性,而是保持無組織的狀態,留存于巫祝社會。神話脫離開民族形成的地點,也沒有被組織成形。按照神話學者的說法,日本神話的組織化處于國家的縱向涵蓋關系當中,而希臘神話的組織化則處于部族的橫向對立關系當中。但在中國,如《楚辭·天問》篇顯示,神話在時間和空間上均未排列順序,僅僅終止于神話畫像的排列。這表明,中國古代的民族統一,并非由神話的方法而完成。神話里的諸神,大抵被視為古代圣王,他們的傳說物語之被經典化,乃作為具有政治規范性的作品。唯有在古帝王譜系的傳說物語重新組合而成的經典當中,才表現出中國民族統一的原理。神話便埋沒于這樣的經典之中。
作為經典的《書經》(以下簡稱《書》),所記原本就是儀禮的順序和誥命,以日本來說就是《延喜式》和“宣命”之類。周書中被稱作五誥的《酒誥》《召誥》《洛誥》,率為施政上的訓誥, 《顧命》則記載即位儀式順序。這些文獻作為政治儀式的典范,將古來先例傳承下來。但此后添加的《書·堯典》,以及《皋陶謨》《禹貢》《呂刑》等篇,則并非如此。這些篇什,是為將古代圣王政績表現為政治規范,而對神話的改作。同時,神話的原質已被忘卻,行文支離破碎,文獻上亦極盡荒誕無理。馬伯樂(Maspero)在《書經中的神話》(馮沅君譯)里,也已提到了這一點。這方面堪稱典型的,要算《堯典》和《皋陶謨》兩篇。杜克義也評價這兩篇是“教訓對話中可視為從最早的口傳敘事詩傳統中多所繼承的作品”(前引書,47頁),“這兩篇特別是《堯典》,畢竟能發現一些詩性特征”。然而口傳敘事詩傳統和詩性精神,并不能求諸這樣的仿古作品。倒不如在周初的金文、西周時期貴族社會的詩篇當中,方可以尋得其發展的譜系。
關于神話和經典之間的關系,禹的故事提供了豐富的資料。杜克義把禹的故事視為英雄的傳說物語,把《禹貢》當作文學性作品。《禹貢》固然是以天下世界觀作為背景、記述地理上治理方案的作品,但是杜克義卻說其中“并不包含任何學術特征,亦全無地理學或歷史學方面的文獻價值。這是一種特殊的前文學形式”(53頁),一種具有高度抽象性的目錄文學(catalog)。他亦舉出講述周穆王遠游的《穆天子傳》,認為同屬這一系列:“要之,對于周代中國文學史以及美學研究而言頗為重要的是,目錄文學乃是父權制意識形態基礎上所嘗試的敘事詩之最高形式,也是專制主義意識形態基礎上本來就得以發展起來的、唯一敘事形式‘體裁’。”進言之,“兩者均止步于目錄文學,這個事實可以說即象征了流產以終的全部中國敘事詩”(54頁)。杜克義嘗試的比較文學方法究竟如何,看一下他的“目錄文學論”,其特征便足以一目了然。目錄文學的表達方式,日本的祝詞表現得相當典型,這原本與祭祀儀式有關,作為文學則可以見之于悼念高貴的人死亡的挽歌當中。把《禹貢》和《穆天子傳》理解為目錄文學,不過是勉為其難企圖將英雄傳說與其形式結合在一起而已。
這里提出了英雄傳說的問題,但在中國或許并不存在所謂英雄時代。類似希臘英雄一樣粗暴殘虐,徘徊于未知當中,傾訴著復仇的怨念,這樣的英雄神只能存在于連綿斗爭當中拼盡部族命運的世界。在中國,本來不會不存在這樣的英雄神。共工爭奪帝位而敗北,頭撞天柱而令天地為之傾斜,或許是羌族的神祇,但也算殄滅于夏族禹的英雄神。還有,曾與黃帝開戰的蚩尤,戰敗時風云之間現出旌旗一般的云,血流成湖染紅地面,這也算是英雄神。禹消滅了龍身神共工,他本是人面魚身的洪水神,早期彩陶土器上還有這樣的形象;而死而復生,成為農業神。苗族所傳洪水神伏羲-女媧,亦被視為消滅共工的神,且是死而復生的龍形神。禹后來也按洪水神的通例,變成蛇形神;而這些神正如希臘的英雄神一樣,與化為蛇形復生的復仇神并非全然無關。不過,禹的信仰以后被普遍化,成了大地的造物神;隨著天下世界觀的形成,便成為經濟地理方面的經書《禹貢》中神話的主人公。這堪稱與文學毫無關系的政治策劃案。本篇的寫成當是在戰國末期,距最早的神話時代已經有三千年之遙。
詩篇是中國古代的歌謠。其中有民謠周南、召南以下至于邶、鄘、衛、王、鄭、齊、魏、唐、秦、陳、檜、曹、豳共十五國風,貴族社會詩小雅、大雅,以及周王室宗廟歌周頌,加上后期魯、宋的宗廟歌,合計三百五篇。杜克義認為,這些詩篇只用一種語言寫成該是相當可疑,說這是由于《詩》“在各種父權制儀式中上演的緣故”(82頁),遂全部解釋為儀式性舞樂歌。從希臘這樣方言雜多的古代文學來看,或會認為詩篇這樣的統一性并非本貌;而古代希臘原是眾多部族之間相互爭伐、在愛琴海域割據而成的海洋民族,中國則早就保持了大陸上的統一性。這兩者之間的差異,杜克義同樣沒有充分察覺。英雄敘事詩的形成,唯在眾多部族的傳承與綜合多樣表現的基礎上才能做到,這一點早由研究者闡發過。中國敘事詩的未盡豐富,毋寧是這樣的歷史社會條件闕如的結果;然而還是有若干敘事詩,可以在歌詠文化英雄開國故事的大雅諸篇中找到。
杜克義提出父權制專制,認為其阻礙了所謂亞細亞生產方式的發展。關于詩篇,他講:“就基本態勢而言,則《詩經》內容上的統一性,在于不論何種詩何種歌,采集記錄的人都要背負唯一的課題——父權制護教論(apology)。認為周代的種種儀式皆為這一課題所要求,全部周代文學也由此而促生,毋寧是自然而然的事情。”(82頁)杜克義既已認定“周代社會的根本矛盾,乃處于在父權制種族共同所有的基礎上,所形成的過渡形態的獨特階級社會”(9頁),并指出正是周王,是“立于父權制貴族階級等級制度頂端的專制統治者”。他還認為,正是這種父權制專制,是中國未能脫離開亞細亞方式的形態。這里的父權制一詞,有混入羅馬社會觀念之虞,我希望盡可能避免使用。在杜克義眼里,這也未見得就是社會史概念,這一點由其還把清初長篇小說《紅樓夢》說成“描繪父權制家族”的作品,也可以窺見。這樣的措辭方法,好比使用“家族”一詞而要把古代和現代同質化,是極其非歷史性的做法。
在后來的詩經學當中,亦出現過把詩篇全然當作替父權制專制服務的護教論立場而研究;即便如此,這絕非詩篇固有的存在特征。古代歌謠形成的基礎,乃在于古代氏族的階層化,乃在于為此而被推動的古老氏族秩序的崩潰。特別在東方推行的古代封建制基礎上,領主與土地所有者的統治取代古老的氏族秩序而逐漸強化,古代的共同體生活隨之逐漸破壞。此時,他們開始對自身的地位變化感到吃驚,對自己的命運心懷恐懼。于是,便產生了古代歌謠的世界。其狀況,或許與日本的《萬葉集》時代有共通之處。作品表達的基礎,完全繼承了古代共同體時代產生自然觀及神話的時代觀念。詩篇中有一種叫作“興”的方法即是如此,這乃是召喚自然的表達方式,乃是言靈④性的修辭手法;這樣的表達和表現,在日本的《萬葉集》中亦成為顯著的特質。杜克義認為,賦、比、興這些被認為規定詩篇表達與表現形式的方法,“不知確指,也不在《詩經》當中,所以無法論述”(91頁);但賦乃用直敘的方式喚起對象的內在生命,興則以咒誦作用于對象;忽視古代文學中如此重要的表現方式,便無法考量《詩》和《楚辭》的文學。因為這正是東亞特有的文學表現。
詩篇所帶有的現實感情,反映了真實的社會現實。這一極其理所當然的事實,卻未曾被杜克義的護教論立場所理解。因之,大雅和小雅的詩篇既是頌歌(ode),也是衰亂時期的產物;比如《大雅·云漢》等詩,“‘嘆’的內容突破了頌歌的框架,是另一種嶄新的形式”(112頁),也就是轉變成了悲歌。這樣悲歌性的歌謠,以及包含了悲歌要素的頌歌,“若說有什么將其決定性推動到悲歌的方向,那就必定是思索瞬間的存在。這并不是悲歌表面的特征,而是與其本質和內容相關的規定事物”(118頁)。就是說,其世界觀方面的危機引導著詩作品的深化,于此而從護教論的頌歌中產生了寫實的悲歌。這樣的悲歌作者,乃是因誹謗而遭褫官的貴族們,“深入于共同體的氣孔中,變得與整個父權制主義體制尖銳對立”,體現了“深藏于此一體制底里的諸法則”(128頁)。
諸子敘事詩性哲學作品的悲歌傾向亦由此而生,其中莊子更被視為哲學家中的詩人。杜克義說:“在詩性里,莊子的手法達到了引人注目的成功。他以藝術性形象化的寓話⑤,創造出周代中國敘事詩最美的作品,創立了周代中國敘事詩唯一真正成功的、屈指可數的文學形式。”(74頁)但他又說,于茲未產生出大型敘事詩,乃因為“抒情性部分的存在,暴露了敘事詩的中斷”(78頁);縱使這位卓越思想家的文章極具詩性形象,從中尋找敘事詩也根本是于理不通的事情。
杜克義的悲歌論,為了把屈原當作完善悲歌的人,遂把一切先行文學都置于從屬地位。他認屈原在楚國的立場,為與楚國的父權制勢力敵對;屈原靠反對父權制思想的法家精神,為確立楚國的霸主地位而戰。憑借法家思想,秦國已成功建立了都市貴族政治。然而,屈原在與楚國貴族勢力的斗爭中落敗,遂作了《九歌》和《九章》。《九歌》便是“戰斗的悲歌”, 《九章》也歌詠了為都市政治課題發起的戰斗。他的結論是:“屈原的詩文學,乃是停滯于儒家而不可能變成法家的詩文學,如此可以說真正感天動地表現出時代的社會性悲劇。”(175頁)考慮到《九歌》完全是祭祀性的歌謠,而《九章》是歌詠參加祭祀儀式的巫祝集團本身衰落的命運,則杜克義對兩篇作品這樣的見解,顯然與作品的主題毫不相干。
繼如此理解《九歌》和《九章》之后, 《離騷》被他當作屈原悲歌的代表作。“在此作品中,屈原的整個命運,同時還包括屈原時代的主要問題,都得以在高度藝術水平上形象化。”(180頁)這樣的說法殆無疑義。但在作品中歌詠的天路歷程,對于西方昆侖的思慕,杜克義認為是由于“秦國的法家誘惑屈原”(195頁),是因彼處有“偉大的理想君主”的念頭所引導,這便與作品事實大相徑庭。唯一理解屈原的人——懷王,不顧屈原的規諫,前赴虎狼之國而遭不法拘囚,最終客死他鄉。如《離騷》所歌詠的,沿著天路惝怳在西邊遙遠的昆侖,與希求法家的政治理由全無關聯。我認為,這或許是受到支配這一巫祝集團的異教信仰之驅策。屈原的悲歌,乃是此一古代巫祝集團的存在特征,在被其政治社會根本否定的情境中,他們企圖在南方的九嶷和西方的昆侖信仰之中尋求退路;尤其是失去了神的世界,否定了對神祇旨意的確信及神圣傳統的權威,對此產生的哀傷才是這些悲歌的來源。終言之,這乃是作為宗教者的體驗。
在《離騷》末章,從云端俯瞰故鄉而心生眷戀,于是作者放棄了遠游。對于這樣的結尾,杜克義說:“屈原為何無法前往秦國?關于這個問題,一般的答案是屈原懷有愛國心。郭沫若將屈原視為愛國詩人,他也過于夸大了這個場景。或許因為在抗日戰爭時代,這樣的看法具有一定意義。但是,我們卻無法在屈原的詩藝術中,為愛國心賦予中心意義。”(200頁)“屈原的愛國心,與他的政治見解不可分割,兩者之間的關系也極為復雜。首先必須指出的是,將他與楚國連結在一起的,最根本的是他的貴族出身。盡管他具有全部反貴族性,他出身的父權制傳統束縛了他。”(同上)就在這現實的矛盾當中,產生了《離騷》這篇既是敘事的又是抒情的悲歌。杜克義說,這是“悲歌形式中最高水平的作品,顯然也是世界文學最偉大的悲歌之一”(207頁)。但正因其為悲歌,“敘事形式難能可貴的躍動,卻再次在抒情詩之中被稀薄化”(同上),作為敘事詩究竟并不成功。
至于不成功的理由,杜克義把《穆天子傳》以及《書·禹貢》的目錄文學進行對比:“敘事詩的不成功,在屈原的情境下,與儒家護教論敘事詩的不成功并不可同一而語。在后者,敗退的并不是敘事形式的意圖。敗退的是現實本身。而屈原則基于自己的命運,得益于各種狀況,剛好創作了有關他的時代最客觀的作品。”然而他身處的卻是一個停滯的社會。舉例來講,此作品中隨處可見有關花的象征,即表明了這一點:“有關花的象征主義,是《詩經》護教論頌歌及歌詠的遺產”,“表現了中國社會的停滯性”。“這種手法,不論意在為抒情詩賦予具象性,抑或使敘事詩具備記述性,手法上都頗為簡便。這樣,因為悲歌成為中國詩歌最重要的形式,裝飾性的記述亦成為中國詩如此特征性的要素”(207—208頁)。然而關于花的象征絕不應這樣理解。如《九歌》中也常見的,這乃是巫祝文學中與祭祀儀式有關的要素。楚辭文學的悲歌性,毋寧是當時古老傳承的保持者,發乎巫祝者的宗教感情——這是一種擔負起傳承的神圣性,而又遭到社會否認的宗教感情。不理解楚辭文學的本質乃是自祭祀歌謠形式發展而成的咒誦文學,就無法把握其文學的特征。楚辭文學要告別的并非杜克義所說的父權制社會,而毋寧是支撐他們存在性的古代宗教世界本身。
杜克義對中國古代文學所提出的問題,無論是其方法還是對所研究作品的文學理解,往往會偏離本質,乃至令我們手足無措。然而在此介紹這本書的基本觀點,卻是為了對一位西方學者面對如此困難的問題,嘗試大膽給出若干提示,而表達敬意。有關在此列出的諸多問題,均會在下面章節中以事實關系的理解方式為主進行闡述。而杜克義的觀點,企圖在社會史方面以亞細亞生產方式論為背景,通過古代形態的父權制來解決問題,從我們上面的介紹已經一目了然。
這里提出的問題,與日本古代文學的問題未必沒有關聯。因為日本古代向被設定于亞洲,這自會與中國古代頗多相似的問題。例如有關英雄時代的問題,中國古代既然缺少英雄時代而阻礙了其發展到古典古代,因之英雄敘事詩在其萌芽狀態就已夭折,只能轉而創立悲歌的形式;這樣的主題,日本亦可以照搬適用這樣的模式。
杜克義關于日本文學,在書中“論悲歌理論”的注解(342頁)中略有提及:“僅僅極粗略地考察, 《萬葉集》以下的作品——其中一些偏于敘事詩,另一些偏于抒情性——可以視為悲歌。”他舉出的包括:1. “幸贊岐國安益郡之時,軍王見山作歌”(一·五至六),2. “額田王下近江國時作歌”(一·十七至十八),3. “天皇崩之時,大后(持統天皇)御作歌”(二·一五九至一六〇),4. “石田王卒之時,丹生王作歌”(三·四二〇至四二一),5. “過近江荒都時,柿本朝臣人麿作歌”(一·二九至三一),6. “柿本朝臣人麿妻死之后,泣血哀慟作歌”(二·二一〇),另有短歌等十一首。1、2為在遠離國都之地望山懷國的歌,3—6均為挽歌。其他歌也概為羈旅或挽歌類,這些歌當然具有悲歌性的詠唱特征。此注綴于以下這段文字:“中國的短詩形式也影響了日本。在日本差不多只有這一形式獨占統治地位,但看一下日本最古老的詩集(《萬葉集》)就可以發現,最具價值的作品并非短詩形式,而是篇幅較長的悲歌。”(257頁)在他看來,悲歌是東洋唯一最優秀的體裁。他還說:“希臘詩所產生的悲歌,還算不得希臘精神最為崇高而不朽的作品,但古代東洋的悲歌乃是這些東洋文學的主要價值,其每個杰出的作品,都正與希臘敘事詩之不朽處于同等意義上的不朽。古希臘同等相稱的體裁,首先即是敘事詩,古代東洋則是悲歌。在這種意義上,悲歌也可以說是古代東洋文學的敘事詩。”(255頁)
將東洋古代文學全部視為抒情作品,再將之與希臘敘事詩做對比,這種考慮方式我們未免覺得有些奇特。或許這是因為,作者把重點放在楚辭文學這種特殊的南方文學上,以此出發來看待中國文學。我們對中國文學所抱有的違和感,毋寧是我們對中國文學中抒情性的匱乏,特別視為異質的東西。人們常常對比說,中國文學是意志性的,日本文學則是情緒性的。只消想到詩篇和《萬葉集》、傳奇和物語、演義類和戰記物語、元曲和能,則其差距也是相當巨大的。同時,杜克義認為中國古代最高文學的《楚辭》,在中國文學傳統中也并非主流,毋寧說乃是孤立的作品。盡管司馬遷給予了“與日月爭光”這樣最高的評價, 《楚辭》文學在整個兩漢還是作為“揚己貶君”而受到排斥。《楚辭》被當作是反體制的文學。《楚辭》文學得到重新評價,是在古代帝國崩潰時期,即后漢末期的喪亂之時。
我在這本書里,主要討論《詩》和《楚辭》這兩部作品。它們正處于古代社會的世界觀和諸體制從成立直到解體的時期。同時,在其原初體驗之上創立的文學,生成了中國文學的原型。我正是希望依據文學史的事實,對這些作品進行討論。
①通稱久米歌或來目歌,傳為日本第一代天皇神武天皇征伐時所作。——編者
②物語,日語,為日本散文文學形式之一,盛行于平安至鐮倉時代。始于《竹取物語》,按內容分為寫實物語、歌物語、軍記物語、歷史物語等。白川靜在此書里向以中日文學進行比較研究,亦常以日本文學史名詞概言中國的類似文學形式,此詞即是一例。為突出作者的觀點與分析思路,我們一般保留日文漢字,酌情加注說明。為明晰起見,“物語”一詞在此勉強譯為“傳說物語”。——編者
③白川靜在本書里常用“詩篇”一詞指中國的《詩經》,間或亦包括中國先秦古詩,讀者識之。——編者
④言靈,指日本古代認為語言寓有的不可思議的神靈力量。——編者
⑤本書中作者將寓言區分為寓言(parable)和寓話(fabel)兩種形式。寓話(fabel)更接近于中國所說的寓言,語言淺顯易懂,但寓意深刻。而本書中的寓言(parable)比寓話更具有文學性,以道德說教為目的。為免混淆,本書翻譯保留作者的用語,后文不再標注。——譯者(本書腳注未注明者均為譯者注,后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