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臉看著眼前的廟，記得這好像是一個荒廢的土地廟，但現在已經完全不同了。

無數的人正在忙活著，厚實的布把土地廟圍了個密不透風，只有一縷縷的白氣飄散。

“脫光，進去，左邊男的，右邊女的！”

所有人都在遲疑著，這是要干嘛？不知道。

但皇帝的命令不得不聽，楊大臉第一個行動起來，咱就一快要餓死的農戶，皇帝還能把咱咋地，死就死，反正混了個肚兒圓，不虧了。

破棉襖一脫，隨手往地上一扔，掉落了幾團黑乎乎的棉絮，褲子一脫，鞋子一踢，一副慷慨就義的表情推開簾子走進土地廟。

最后瞄了一眼，看到有人把自己的破衣服收起，也不知道干啥去。

里面霧氣騰騰的，只看到眼前有一個池子，里面冒著熱氣。

遲疑間，有人催促：“進去！”

楊大臉不再遲疑，都走到這兒了，怕什么，一腳跨入池子，瞬間，強烈的刺痛傳來，不由得叫出聲來。

卻是，這池子水加了很多殺蟲的藥材，這種中藥配方，殺蟲效果還不錯，但刺激性也很強，尤其是對本身就有寄生蟲咬傷的傷口的時候。

刺痛很快消失，只余下溫熱的水，舒服啊。

身后有人指揮，洗身子，洗頭，洗臉，能洗的全部清洗干凈。

楊大臉沉浸在熱水澡的舒服感中，這輩子，就沒享受過這種待遇啊。

但很快催促聲又來了，池子里面也下來了更多的人。

帶著留戀離，又掀開一個簾子，來到一個比較明亮的地方。

朱由校在這里等著，后面十幾個人在學習。

“名字！”

“楊威?！?

“媳婦？”

“楊氏?！?

簡單的對話完成之后，朱由校記錄著，其他的不用問，這人見過幾次，還記得。

然后把寫好的紙張交給身后的人傳閱，之后這個工作肯定要交給別人的。

朱由校一指身后：“衣服，自己選，兩套?！?

楊大臉回頭，瞬間驚喜。

這身后，整整齊齊的擺著無數套衣服，棉襖，棉褲，棉鞋。

有的嶄新嶄新的，就沒有穿過的痕跡，還有的似乎有點眼熟，好像是管事太監的衣服，但不管是新的舊的，統統都很干凈。

兩套嗎？

這楊大臉也是個膽子大的，要不也不會第一個見到皇帝，也不會第一個走進這間浴室。

上前抓起一件棉衣就往身上套。

小了點，但舍不得往下脫。

朱由校指點著：“選合身的，衣服很多?！?

能不多嗎，這次出京，幾乎搬空了內庫，耐用的布匹還真不缺，缺的是糧食。

這楊家村，才是第一個試點，統共一千人不到，怎么也不可能用完。不過到最后，就不一定了，農業社會，是真窮。

楊大臉放開心思，選了一套合身的衣褲鞋子穿好。

嗯，還能拿一套？

楊大臉不再看新棉衣，目光不由得轉向唯一的一套絲綢做表的棉衣，真漂亮啊，能拿嗎？

朱由校點頭：“敢爭先的，是有優惠的，看上了就拿著吧?！?

楊大臉大喜，抱起絲綢衣服就要跪下。

朱由校擺手：“別跪了，朕不喜歡別人跪，出去等著吧?！?

楊大臉樂呵呵的出去了，剛好差點和王體乾撞了個滿懷。

王體乾讓開他，趕緊進來：“陛下，有人不想去洗澡。”

朱由校皺了皺眉頭：“怎么回事，直接說。”

卻是一個小腳女人，這年頭北方農村，小腳的其實挺少的，有幾個也都是家境比較好的。

這女人，到不介意脫衣服，卻不愿意下水，為何呢，人家就沒自己洗過澡，都是有人伺候著的，好像是原來舉人從城里娶的小妾，后來伺候管事太監，也不知道太監要女人干什么。

一輩子錦衣玉食，做什么都有人伺候，不會洗澡啊。

朱由校聽完樂了：“踹她下去！”

反正淹不死，臨時趕工出來的洗澡池，只有半米不到深，嗆你幾口藥水，看你還要不要人伺候。

王體乾也不敢問，剛被教訓了呢，直接到了女浴室那邊，滿臉煞氣的就要去踹那小腳女人。

這小腳女人也聰明，從小做的是伺候人的事情，光看臉色就知道不對，趕緊的，一搖一擺的“嗖”地一下子就進了池子，再也不提要人伺候的事情。

喬媚兒哈哈大笑，對，她現在負責女浴室這邊。

倒不是因為這女人的丑態笑，而是知道，皇帝是真看不慣小腳女人，開心中。

這小腳女人好不容易自己洗完，待得領衣服的時候才發現，沒有小鞋，也沒有裹腳布。

對，就不提供這東西。

沒奈何，只能選了個最小的鞋子，往里面塞了點碎布湊合著。

踩了下，似乎，舒服了點。

換上新衣，踩著不合腳的鞋子，邁著圓規步，搖搖晃晃的掀開簾子走了出去，剛好看見一身黃衣的朱由校。

頓時心中一動，這是皇帝啊，咱多少有點姿色，萬一被看上了呢。

眼角兒一瞇，嘴唇兒一翹，一手整理著濕漉漉的頭發，一手輕搖，兩腳往前一邁啊，就如同風中楊柳，風流無限。

朱由校看到了，差點沒吐出來，好家伙，好不容易躲開了后宮一群小腳貨，你又在咱眼前惡心人。

恨不得踹她一腳！

啥玩意，趕緊走。

趁著給這些村民做清潔的功夫，還有事情要做。

必須把這些破衣服清理干凈，里面太多的虱子跳蚤了。

主要是，得嚴防手下人私藏，這年頭，布可以當錢用的，哪怕是破布。

藏起衣服還是小事，廢這么大勁消滅的虱子跳蚤也給你藏起來那就不好了。

收集起來的衣服，已經全部放在另一個池子里面了。

水是溫熱的，但不是燒熱的水，而是加了大量石灰的水，石灰遇水會發熱。

有幾個太監正用長木棍用力的搗，池水上面，已經漂浮了無數的細小的蟲子。

朱由校挑起一件衣服，石灰的腐蝕，再加上本來就破破爛爛的，再用力一搗，差點完全散架。

哪有那么多殺蟲藥給衣服用，給人用還不夠呢，只能用最廉價的石灰了，這東西，倒是不缺。

至于燒壞的衣服，還能用的收集起來，洗干凈看情況使用。好一點的可以直接穿，不好的用來當補丁，再差的，扯碎了，縫在棉被或者棉襖里面。

不能浪費，浪費不起啊。

內庫的物質，供應一個小小的楊家村肯定沒問題。

但皇莊有多少人呢？不知道，但起碼百萬人起步。

警告了下干活的太監，朱由校又回到洗完澡聚集起來的村民面前。

“走！”

浩浩蕩蕩的隊伍，穿著新衣，跟著皇帝，回到了楊家村。

這里，已經大變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