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瑞士史(華文全球史)
- (英)哈里特·D.S.麥肯齊
- 5620字
- 2021-04-13 16:16:23
第2章 羅馬人統治下的瑞士
瑞士聯邦雖然剛剛成立不久,但在歷史上也曾發生過幾次大規模戰爭。也正因為這些戰爭,瑞士國民才未曾遭受野蠻侵略和外國的暴政,以及國內陰謀和分裂威脅的荼毒。瑞士也有它的“溫泉關”和“阿波馬托克斯”
。在戰爭面前,瑞士人既沒有灰心喪氣,也沒有喪失對敵人的仁慈。瑞士的許多地區曾經由皇帝和大公及貴族和工人階級輪流統治。其中一個州向全世界展現了一幕奇怪的景象—州內竟然有一座城市還在沿用古老的猶太神權統治方式。
總而言之,這是一片“你方唱罷我登場”的土地,也是一片公平而友好的土地。
雖然歷經種種變化,但瑞士追尋自由的步伐一直很堅定。或許,除了森林州—烏里州、施維茨州和翁特瓦爾登州,以及阿彭策爾地區的露天議會,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純粹的民主。世界上或許也沒有比瑞士學校更講平等的地方了。瑞士教師的目標并不是在“侏儒”中培養一個巨人,而是盡可能地對所有“侏儒”都進行培養。他們的國家雖然沒有出現“愷撒”,但出現了千千萬萬個“威廉·退爾”
,因此,瑞士人也非常自豪。
我們不禁會注意到瑞士人和美國人之間的某些共同點。兩國國民都具有矢志不渝的毅力、遵紀守法的意識和臨危不亂的決心。
和美國一樣,瑞士一直是信仰不同宗教的人們以及政治受壓迫者的避難所,也一直在為那些被不夠寬容的國家驅逐或因為外國侵略而背井離鄉的受壓迫者提供庇護。這種流亡者也正是瑞士這塊貧瘠的土地上最早的定居者。

希羅多德

居魯士二世
希羅多德曾描述道,在波斯帝國國王居魯士二世
征服福基斯人之后,一小部分福基斯人放棄了故土,航行到羅訥河口附近,建立了馬西利亞城
。后來,其中一支福基斯人沿著羅訥河繼續前進,直到越過侏羅山脈來到凱爾特人的隱世之地。
這個地方旁邊有一片大湖,凱爾特人將這片大湖稱作“荒野之湖”。凱爾特人沿著河水緩慢前進,一直來到一個狹窄的山谷—“永夜中的黑暗居所”,即羅訥河谷。羅訥河經由羅訥河谷流入日內瓦湖。凱爾特人還曾遷徙到羅訥河和羅伊斯河谷深處并看到了加倫施托克山高聳的山峰。加倫施托克山是大圣伯納德山最高的山峰,凱爾特人將它稱作“太陽之柱”。加倫施托克山至今依然名副其實,山的周圍有三座閃閃發光的冰川,山腳是不計其數的水晶和黃玉,唯獨移民者的足跡已經消失不見。直到公元前113年,這批移民者才再次出現,他們就是赫爾維蒂人
。

赫爾維蒂人

蓋烏斯·馬略
當時,凱爾特人的兩個部落—提古林尼部落和圖格尼部落—的人加入了辛布里人
和條頓人
的隊伍,并共同入侵了羅馬共和國行省。在馬西利亞附近,部落聯軍雖然打敗了一支由羅馬共和國執政官蓋烏斯·馬略統率的部隊,但當他們發現另一支敵軍正越過阿爾卑斯山脈,準備從后方襲擊他們時,只能匆忙回去保衛故土。部落聯軍由名為狄維科
的年輕首領率領。狄維科是第一個有文字記載的瑞士人名。在羅訥河流入日內瓦湖的地方,狄維科的軍隊遭遇了羅馬共和國執政官盧修斯·卡西烏斯·朗基努斯
的部隊。羅馬人再次被這個當時不為人知的野蠻民族擊敗。執政官盧修斯·卡西烏斯·朗基努斯和隨從當場喪命,而其他人則被俘虜并向對方投降。羅馬人感到極度震驚和恐懼。不久,盡管第三支羅馬共和國執政官的部隊再次戰敗,但部落聯軍并未乘勝追擊。或許,在那時“獨立自由的精神”就已經萌芽。盡管這種精神讓赫爾維蒂人在保衛家園時立于不敗之地,但他們并沒有野心去開疆拓土。

狄維科率軍擊敗羅馬人,俘獲眾多,盧修斯·卡西烏斯·朗基努斯的頭顱被挑起
約一個半世紀后,伯爾尼州議會曾宣稱“一小股瑞士人就抵得上一支軍隊”,“在我們的國土上,只要背靠宏偉的群山,我們就可以對抗全世界”。赫爾維蒂人與羅馬人的戰爭斷斷續續,直到蓋烏斯·馬略兩次擊敗赫爾維蒂人。蓋烏斯·馬略僅滿足于拯救羅馬共和國,并沒有深入山區冒險追擊。在戰爭的最后階段,這支由辛布里人和赫爾維蒂人組成的步兵隊伍形成了“長矛兵”,而騎兵則身披鐵甲、手持盾牌、頭戴戰盔。這表明他們當時就已經掌握了一定的金屬鍛造知識。
向羅馬人投降是赫爾維蒂人歷史上的一件大事。在羅馬共和國最偉大的將領蓋烏斯·尤利烏斯·愷撒的傳記中,我們可以了解到戰爭的前因后果。公元前58年,正值盛年的蓋烏斯·尤利烏斯·愷撒奉命到羅馬共和國西部邊境指揮軍隊作戰。這是一個關鍵時刻,因為赫爾維蒂人正準備執行一項由首領奧吉托里克斯極力促成的特別決議。因為日耳曼人
從北方邊境不斷施壓,赫爾維蒂人決定離開狹窄的山谷,去加龍河和盧瓦爾河之間的肥沃的比斯開灣定居。赫爾維蒂人的這一計劃已經籌備了兩年。赫爾維蒂人連續兩年糧食豐收。如今,赫爾維蒂人開始用牛車轉移老弱婦孺。在將村莊付之一炬后,赫爾維蒂人開始遷徙。加上后來加盟的各個部落,遷徙人數達到三十六萬八千人,其中有九萬兩千名彪悍的勇士。

蓋烏斯·尤利烏斯·愷撒
沒有援軍的蓋烏斯·尤利烏斯·愷撒手中只有一支軍團可以抵擋這支赫爾維蒂人的軍隊。如果赫爾維蒂人成功轉移,那么日耳曼人將立即鳩占鵲巢。而羅馬人將日耳曼人看作是和高盧人一樣的野蠻人,并對他們恨之入骨。赫爾維蒂人只有兩條路可以抵達西部:一條路是羅訥河和侏羅山脈之間的狹窄通道—勒克呂斯要塞;另一條路則要經過羅馬共和國薩伏依行省—這是一條捷徑。蓋烏斯·尤利烏斯·愷撒認為絕對不能讓這么一大群人穿過薩伏依行省,于是立即采取行動。蓋烏斯·尤利烏斯·愷撒率軍匆忙趕到馬利西亞和軍團會合后,直接朝著日內瓦進軍。蓋烏斯·尤利烏斯·愷撒率軍派人摧毀了赫爾維蒂人必經的一座橋梁。橋梁剛被摧毀,赫爾維蒂人便前來要求放行。蓋烏斯·尤利烏斯·愷撒明白,即使自己不答應放行,赫爾維蒂人也可以從其他幾個地方過河。蓋烏斯·尤利烏斯·愷撒推遲了兩個星期才做出答復。然而在這兩個星期的時間里,蓋烏斯·尤利烏斯·愷撒命人在每個渡河點建起了圍墻和堡壘。公元前58年4月15日,蓋烏斯·尤利烏斯·愷撒宣布禁止赫爾維蒂人進入薩伏依行省。赫爾維蒂人猛烈進攻對方的堡壘,并試圖用船渡河,但都以失敗告終。他們不得不選擇從勒克呂斯要塞撤退。

奧吉托里克斯

日耳曼人
薩伏依行省雖然暫時安全了,但如果沒有更多的援軍,就無法阻止赫爾維蒂人的進攻。于是,蓋烏斯·尤利烏斯·愷撒返回倫巴德王國召集了三個舊部,并組建了兩支新軍團,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越過蒙熱內夫爾山口,回防勒克呂斯要塞。當到達里昂附近的河流時,蓋烏斯·尤利烏斯·愷撒的軍隊發現了二十多天來一直在試圖橫渡索恩河的赫爾維蒂人。于是,蓋烏斯·尤利烏斯·愷撒命令軍隊用一天時間跨河架橋。看到六支羅馬軍團在他們面前列陣,赫爾維蒂人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只好求和。赫爾維蒂人的首領奧吉托里克斯死在途中。他們軍隊的指揮權落在了年老體衰的狄維科手中。狄維科雖然與蓋烏斯·尤利烏斯·愷撒舉行了會晤,但無法接受蓋烏斯·尤利烏斯·愷撒提出的條件—赫爾維蒂人必須原路返回、賠償羅馬軍隊在行軍途中造成的損失,并交出人質以示屈服。于是,狄維科表示寧死不降,并立即恢復進軍。
糧草不足的蓋烏斯·尤利烏斯·愷撒暫時沒有攻擊赫爾維蒂人,而是領兵前往貝弗雷山上的比布拉科特。不幸的是,赫爾維蒂人誤以為蓋烏斯·尤利烏斯·愷撒是在率軍撤退,于是開始追擊羅馬人。赫爾維蒂人的做法正中蓋烏斯·尤利烏斯·愷撒下懷。經過一場從中午持續到晚上的白刃戰后,赫爾維蒂人潰不成軍,士兵傷亡過半,剩下的婦孺被迫投降。蓋烏斯·尤利烏斯·愷撒表現出極大的善意,他允許少數赫爾維蒂人在高盧定居,并將其余的赫爾維蒂人送回故土,同時為他們提供食物直至下一年的收獲時節。赫爾維蒂人重建了廢棄的村莊并以“羅馬盟友”的身份繼續生活,同時用這一身份避開北方的日耳曼人。法蘭西哲學家米歇爾·艾奎姆·蒙田曾經說過:“蓋烏斯·尤利烏斯·愷撒給赫爾維蒂人留下了親切和仁慈的印象。”
這所謂的“山地人的獨立”只維持了六年。此后,赫爾維蒂人便無條件地成了羅馬共和國的臣民。不幸的是,住在羅訥河谷的居民依然奉行隨心所欲的思想,并不斷搶劫途經阿爾卑斯山脈各個山口的意大利商人。為了遏止羅納河谷居民的違法亂紀行為,羅馬人在馬蒂尼附近安營扎寨。不久,羅馬人的營地就遭到了羅訥河谷野蠻居民的猛烈攻擊。羅馬將領塞爾維烏斯·蘇爾皮基烏斯·加爾巴被迫撤退,并駐扎在了日內瓦附近。羅訥河谷居民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損失了一萬人。

狄維科與蓋烏斯·尤利烏斯·愷撒舉行會晤

塞爾維烏斯·蘇爾皮基烏斯·加爾巴
住在萊茵河上游河谷的雷蒂亞人設法躲避了羅馬帝國幾年的統治。雷蒂亞人曾經是生活在意大利的托斯卡納人或伊特魯里亞人。他們住在阿諾河谷,以“彬彬有禮”和“生活奢侈”而聞名。因為高盧人的入侵,雷蒂亞人被迫離開故國在阿爾卑斯山脈的荒野間避難,并隨征服者一起逐漸改變了生活習性。而根據現代理論推測,這種習性的改變應該只是氣候和自然環境影響的結果。
即便歷經巨變,雷蒂亞人依然忠實地保留了他們的古老語言。因此,直到如今,恩加丁河谷的拉登語和阿爾卑斯山脈北坡的羅曼什語依然和兩千年前基本一樣。羅馬人不會對雷蒂亞人放任不理。公元前16年,羅馬帝國蓋烏斯·屋大維·圖里努斯派軍隊鎮壓雷蒂亞人,并幾乎摧毀了他們。在戰役中,甚至連雷蒂亞婦女都赤膊上陣保家衛國。一敗涂地時,雷蒂亞婦女將年幼的孩子扔向羅馬士兵,然后沖上前去迎接死亡。最后,一小部分雷蒂亞人渡過萊茵河,并躲在了羅馬人鞭長莫及的喀爾巴阡山脈中。

蓋烏斯·屋大維·圖里努斯
在羅馬人的統治下,赫爾維蒂開始出現一些特色產業,加上赫爾維蒂人的堅定勇敢,這些造就了瑞士后來的面貌。在羅馬人長達一百年的和平統治下,瑞士取得了很大的進步,交通四通八達,十分便利。赫爾維蒂人砍伐森林,開墾土地,并將木材出售到萊茵河下游。在蓋烏斯·屋大維·圖里努斯的長期統治下,城鎮也如雨后春筍般出現,而且城鎮的羅馬化程度非常高。蓋烏斯·屋大維·圖里努斯死后,人們還修建了眾多廟宇來供奉他。赫爾維蒂人的各大家族一般都會在他們的名字中加入高貴的羅馬名字。他們的公共紀念設施也都是為向高貴的羅馬人致敬而修建的。然而,他們本族領袖狄維科的名字卻幾乎被人遺忘。赫爾維蒂人的“民族之光”被羅馬帝國的光輝掩蓋。一方面,居住在羅馬的赫爾維蒂人背井離鄉,卻只有極少數人因血緣獲得特權。另一方面,羅馬帝國元老院的議員們則因公事或消遣前往各行省,并被授予特使頭銜。這些人既無所事事,又頤指氣使地盤剝當地人民。各行省的人民無法忍受這種重壓。然而,特使們卻不滿足于奢靡的生活,仍然逐新趣異、予取予求,甚至覆宗滅祀和奪取寺廟中的神像。此外,各行省的稅收由公職人員收繳,之后按慣例移交給征稅官,這使人民的負擔更加繁重。
雖然困難重重,赫爾維蒂依然在蓬勃發展,但在此時,羅馬帝國內亂開始了。腐敗的羅馬軍團
曾多次參與殺害歷代羅馬皇帝。然而,赫爾維蒂人并不了解統治者的更替。這種無知給他們帶來了災難。羅馬帝國國內第二十一饕餮軍團
部分從屬并已擁戴奧魯斯·維特里烏斯·日耳曼尼庫斯
為皇帝。然而,赫爾維蒂人并不知道塞爾維烏斯·蘇爾皮基烏斯·加爾巴皇帝已死,還以為奧魯斯·維特里烏斯·日耳曼尼庫斯反叛,便逮捕了擁護奧魯斯·維特里烏斯·日耳曼尼庫斯的百夫長和士兵。

羅馬軍團石雕
“這不僅是犯罪,而且是一種愚蠢。”在這些“鄉巴佬”—赫爾維蒂人—懸崖勒馬并幡然悔悟之前,羅馬軍團首領立即指揮軍隊包圍了赫爾維蒂人,并下令“膽敢反抗者,格殺勿論”。軍團復仇的細節史料記載雖然不詳,但對阿旺什人的趕盡殺絕是可以肯定的。因此,羅馬皇帝提圖斯·弗拉維烏斯·維斯帕西亞努斯
不得不將老兵駐扎在此以繁衍生息。一個半世紀之后,在阿旺什的廢墟下,人們發現了一塊用來祭奠那場慘禍
的紀念碑。在羅馬軍團首領凱奇納率軍逼近時,阿旺什人曾派使者去求和,但凱奇納堅持讓阿旺什人無條件投降,并處決了首席行政長官蓋烏斯·居流士·阿爾皮奴斯·克拉西西安奴斯
。

奧魯斯·維特里烏斯·日耳曼尼庫斯

提圖斯·弗拉維烏斯·維斯帕西亞努斯
孤寂的墻邊有一根孤寂的柱,
帶著飽經歲月的滄桑與哀傷。
這柱是歲月滌蕩的最后殘跡,
仿佛一個呆若木雞的石頭人,
眼神狂野,而又困惑。
它是一個奇跡,永遠屹立不朽。
而同時期人類創造的亞凡諦根城,
雖曾令人驕傲,卻已被夷為平地,
化作塵泥,無影無蹤。
啊!就在這里,那千古流芳的姑娘—
孝女朱麗葉將青春奉獻給了神明!
她的一片孝心,就像日月之光。
在父親的墳前,她傷心欲絕。
法律無情—法官只講法令,
怎會在乎她為父親灑下的淚珠,
怎會在乎她為無法挽救的人絕命。
他們的墳墓素樸亦沒有雕像,
里面埋葬著一個靈魂、一顆心和一具尸骨。
——喬治·戈登·拜倫《恰爾德·哈洛德游記》
雖然羅馬士兵將巴登城洗劫一空,并揚言要屠城,但經過長時間的議和后,赫爾維蒂人最終得到憐憫。提圖斯·弗拉維烏斯·維斯帕西亞努斯登基后,和平時代終于來臨。提圖斯·弗拉維烏斯·維斯帕西亞努斯的父親是商人,并曾在赫爾維蒂人身上大發橫財。或許,這就是提圖斯·弗拉維烏斯·維斯帕西亞努斯對赫爾維蒂抱有濃厚的興趣,并不遺余力地恢復赫爾維蒂的繁榮的原因。和平存續了一百年。在這一百年里,赫爾維蒂人中涌現出了許多科學領域的著名教授。蓋烏斯·普林尼·塞孔都斯曾經在書中匯總了不同的學者對阿爾卑斯山脈中稀有動物、魚類、植物和礦物質的描述。其他作家則關注到赫爾維蒂人在農業上的進步,對赫爾維蒂出產的奶酪和雷蒂亞葡萄酒贊賞有加,而旅客們則談論他們的城鎮和公共紀念碑,談論向萬神殿
諸神致敬的廟宇,談論每一座山和每一棵樹的歷史,也談論逝者的精神。

蓋烏斯·普林尼·塞孔都斯
一代又一代的赫爾維蒂人就這樣繁衍生息。他們曾經的歡樂與悲傷我們不得而知。然而,和平與進步的時代即將中斷,一場災難即將降臨到赫爾維蒂人身上。到現在也沒有人知道,公元3世紀到5世紀,在涌入羅馬帝國的野蠻大軍中,究竟是哪一支軍隊摧毀了赫爾維蒂。在那個可怕的時期,人們對國家滅亡的現象已經司空見慣。對整個世界而言,國家的更迭也已無足輕重。只剩下一個確鑿無疑的事實,即公元400年后,赫爾維蒂這個名字已經成為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