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鼠和他的博物館

我讀書的時候，認識一個名叫韋迪的男生。韋迪喜歡搜集各種小東西，包括零星的雜物、古舊的小玩物、銅片或是瓷片、亮晶晶的小東西、卵石、菌類、碎布、骨頭、名片、核雕、錯節的樹根、變形的彈珠還有奇怪的紐扣。所有零零碎碎的小東西都是韋迪的最愛。他對這些東西沒什么高深的見解，也沒什么特殊的用處。韋迪只需把這些東西攤在面前，那種喜悅和滿足感就會油然而生。不過我覺得他最大的樂趣還是在于搜集的過程。每當韋迪發現同好有什么新奇的小東西，讓他見了眼紅，他就會樂此不疲地想方設法、精心策劃，最終欣喜地把那東西收入囊中，這個過程對韋迪來說比世上的任何財富和功績都更具吸引力。

林鼠就像是住在山里的韋迪，或者說，韋迪是學校里的林鼠。假如你想勾勒出林鼠的模樣，試想一下，這種小動物是普通的鼠類，不過皮毛更軟，有著毛茸茸的尾巴和炯炯有神的眼睛。林鼠生活在樹林里，與其他鼠類別無二致，卻對搜集小玩意有著非一般的熱情。

毋庸置疑，林鼠搜集小東西最開始是為了搭建巢穴。搭好窩之后，林鼠為了保護家園，又要把仙人掌刺和帶刺的樹枝堆在窩上。這種本能一直發展，于是現在林鼠的窩就是由一大堆垃圾組成的，高度在0.3-1.2米之間，直徑則達到1.2-2.4米。我曾經仔細觀察過林鼠的“藏品”，通常堆在一叢矮樹的樹干周圍，中心是一個直徑0.2米的小窩，暖和又軟乎，四周和頂部則堆滿了樹枝和荊棘，只留下一個狹窄入口，由一排仙人掌嚴密地防衛。林鼠窩的最頂層是一堆最美妙的藏品，包括松果、貝殼、卵石、骨頭、紙屑、鐵片，還有其他動物的頭骨。每當林鼠的藝術藏品中增加一枚黃銅彈殼、一個帶扣或是一枚紅銅鉚釘，他小小的胸膛中必定會充滿巨大的愉悅，不亞于狂熱的收藏家得到一件拉斐爾或是倫勃朗的畫作。

我曾在某個“林鼠博物館”里找到過一根老煙斗。后來這只林鼠還熱切地搜集來了手槍彈殼以及鞍扣——這東西并不容易入手，他必須偷偷摸摸地把鞍扣從露營者的馬鞍上割下來才行。所以說，如果營地里丟失了這一類東西，一般我們會到最近的林鼠窩里搜查，失竊物品通常就堂而皇之地放在屋頂。我還記得曾聽說營地里丟了一副假牙，最后也是在林鼠窩里找到的。

自由商人

美國西部方言里，“pack”的意思是“搬運”，林鼠的名字“pack-rat”也由此而來。林鼠還有一個怪癖：雖然他會昧著良心偷走別人的財物，但是也經常以公平交換的方式換取藏品。因此，也許茶杯旁邊配套的鍍銀小勺在某個晚上不翼而飛，但是你可能會在茶杯里發現一個長長的松果或是一枚釘子，這些小東西象征著一只林鼠曾經到訪此處，并搜走了一些藏品。有時，這種狂熱的收藏家還會拿走食物，但也會留下替代品。有一次，我聽說一只林鼠不知是出于幽默還是誤會了食物的定義，拿走了營地的餅干之后，用小圓塊狀的馬鹿糞便填滿了空盤子。不過，林鼠顯然愿意公平交易，不是偷竊，而是等價交換。因此，林鼠又稱為“商鼠（Trade Rat）”。

盡管多年來我已見慣了山區的林鼠，但是我從來沒在嚴格意義上的黃石保護區內看見過林鼠。不過，所有向導都向我保證，黃石公園的林鼠習性和其他地方的別無二致。所以，如果你在營地附近遺失了什么閃閃發亮的小東西，或是一早起來發現自己靴子里塞滿了卵石、鹿糞或是荊棘，不必動怒，也不必責怪向導。這只不過意味著林鼠來拜訪過你。只要你丟的東西不是食物，那就一定能在林鼠博物館里找到失物。博物館肯定離你不過百米，是樹下的一堆樹枝和垃圾，屋頂裝飾著亮晶晶的雜物。天晴的時候，林鼠坐在屋頂上，身處眾多藏品之中，心滿意足地打量他們，黑色小眼睛中盈滿淚水，心中充滿無上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