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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2)

★乙、智慧精華

●1、變動不居,生生不息

《周易》對人們最大的啟迪在于:認識萬事萬物的變動不居,宇宙天地的生生不息。

整個《周易》貫穿著萬事萬物永恒運動變化的觀點。八卦和六十四卦都是由陰 (▄▄ ▄▄)陽(▄▄▄▄▄ )二爻組合而成。爻象本身作為圖象和符號就表示運動和變化。《易傳》的《系辭》說:“道有變動故曰爻。”“爻者,言乎變者也。”“爻也者,效天下之動者也。”這些論斷皆符合《易經(jīng)》原義。在《易經(jīng)》六十四卦中,陰爻和陽爻是動態(tài)之象。陰爻稱六,陽爻稱九,六為老陰之數(shù),九為老陽之數(shù),表示卦象中的陰陽爻隨時都準備相互轉(zhuǎn)化,或正處在轉(zhuǎn)化的過程之中。

六十四別卦每卦六爻,構(gòu)成一種整體模型。

六爻模型代表事物運動發(fā)展的一個完整過程。下數(shù)第一爻為初爻,代表事物的起始階段。自下而上,逐級變化,到上爻表示事物的發(fā)展告一段落,為終了階段。然后又回到初爻,重新開始一輪新的變化過程。

六十四卦從前往后的排列,則表示宇宙的運動過程。乾坤二卦起始,代表天地為萬物之父母。其后之六十二卦,代表萬物的生成和演進。最后兩卦為既濟(?下?上)和未濟(?下?上)。其用意正如《序卦》所說:“有過物者必濟,故受之以既濟。物不可窮也,故受之以未濟終焉。”意思是事物經(jīng)過曲折的發(fā)展而有所成,但事物的運動變化永無終止,故以未濟之卦作結(jié),示意宇宙的變易將永遠繼續(xù)下去。《序卦》的解釋既與《易經(jīng)》相符,同時也表達了《易傳》的萬物變動不居的觀點。

在六十四卦序列中,前后相鄰兩卦之間,還存在著“非覆即變”(孔穎達《周易正義》)的關(guān)系。

所謂“覆”者是說,有五十六卦以自身中點為軸心,旋轉(zhuǎn)一百八十度后則成另外一卦。《易經(jīng)》的作者將這樣的兩卦排在一起,共計二十八對。如屯卦(?下?上)和蒙卦(?下?上),需卦(?下?上)和訟卦(?下?上),師(?下?上)和比(?下?上)等等,就屬這樣的關(guān)系。關(guān)于卦自己做循環(huán)運動,可由泰(?下?上)、否(?下?上)二卦卦辭證明。泰卦和否卦互為覆者,成為一對。泰卦卦辭說:“小往大來。”否卦卦辭說:“大往小來。”在《易經(jīng)》中,坤陰為小,乾陽為大。上卦位為遠為外為表,下卦位為近為內(nèi)為里。泰卦“小往大來”,說的是由三個陰爻組成的坤從下位旋轉(zhuǎn)到了上位,由三個陽爻組成的乾從上位旋轉(zhuǎn)到了下位。否卦則相反。據(jù)此可見,泰否兩卦是互相倒轉(zhuǎn)的。

所謂“變”者是指,其余的八個卦,即乾(?下?上)與坤(?下?上),頤(?下?上)與大過(?下?上),坎(?下?上)與(?下?上)離,中孚(?下?上)與小過(?下?上),以自身中點為軸心旋轉(zhuǎn)一百八十度后仍為自身,不能產(chǎn)生新卦,但這四對卦每對卦之間,其相應(yīng)爻位之爻性皆相反。它們具有同位之爻性相互轉(zhuǎn)換的關(guān)系。這種對偶的排列方式表明,不僅六十四卦在整體上處于永恒的變易之中,每一個別之卦也在不斷地進行著自己特殊的循環(huán)運動。

《易經(jīng)》的作者認為,宇宙間存在著萬物生生,從幼至壯和由盛轉(zhuǎn)衰的運動,陰陽的對立統(tǒng)一和事物的循環(huán)轉(zhuǎn)化是主要的運動形式。宇宙萬物的變易永不停息。

但是《易經(jīng)》的變易思想是通過卦象和卦爻辭表達的。其表達方式主要靠象征性形象借喻義,不夠直接明了。《易傳》比《易經(jīng)》向前邁進了一大步。《易傳》作者不僅以哲學的語言將《易經(jīng)》中所包含的變易思想揭示出來,而且提出了新的見解。

《易傳》的《系辭》中說:“變動不居,周流六虛;上下無常,剛?cè)嵯嘁住!币饧矗舷略谧儯瑒側(cè)嵩谧儯澜绲囊磺小⒂钪娴囊磺卸荚凇白儎硬痪印保苏Z在人們眼前展現(xiàn)出一幅宇宙運動、變化的宏偉圖畫。但是,這幅圖畫永遠也不能掛在墻上讓你欣賞,因為當你停下來細看時,宇宙早已向前運動、變化了。

《易傳》肯定了運動、變化的普遍性、過程的連續(xù)性及運動變化的永恒性。《系辭》說:“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變化見矣。”“闔戶謂之坤,辟戶謂之乾,一闔一辟謂之變,往來不窮謂之通。”“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認為無論是在天上呈現(xiàn)出的各種天象,或是在地上已經(jīng)成形的萬物,都在不停頓地運動、變化著;宇宙的大門,一開一閉,閉是坤,開是乾;閉之又開,開之又閉,陰變?yōu)殛枺栕優(yōu)殛帯j庩栂嗟纸凶觥白儭保庩柾鶃斫凶觥巴ā保鶃頍o窮叫做“久”。《易傳》中的“變”是說明宇宙和世界運動、變化的普遍性。“通”說明運動、變化的連續(xù)性。“久”說明運動、變化的永恒性。

《系辭》中有兩句話:“日新之謂盛德,生生之謂易”是說整個宇宙、整個世界,推陳出新,新陳代謝,日新不止,生生不已。這兩句話簡練地概括了《易傳》中關(guān)于運動、發(fā)展、變化的深刻哲理。

在《易傳》中,從“易有太極,是生兩儀”直到“化生萬物”,整個過程是一個無始無終的運動過程。惟有一陰一陽的道、生生不息的易是變易中的“不變”,是動中的“常”。

《易傳》不僅認為世界是永恒的,不斷運動、發(fā)展、變化著的,而且還從事物的內(nèi)部去尋找其運動、變化的原因,并把這個原因歸結(jié)為事物內(nèi)部兩種對立力量的交替。《系辭》中說“一陰一陽之謂道”。“剛?cè)嵯嗟郑冊谄渲幸印側(cè)嵴吡⒈菊咭病薄!皠側(cè)嵯嗟稚兓瓌側(cè)嵴邥円怪笠病薄!叭胀鶆t月來,月往則日來,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則暑來,暑往則寒來,寒暑相抵而歲成焉。往者屈也,來者信(伸)也,屈信相感而利生焉”。也就是說,一切運動、發(fā)展、變化都出自陰陽的對立與統(tǒng)一。

關(guān)于運動的形式,《易傳》認為,主要表現(xiàn)為往來反復,即“無往不復”,意思是天地萬物在運動中,往而必復,復而必往,都遵循著循環(huán)往復的軌道。

這個命題先出自《易經(jīng)》:“無平不陂,無往不復”(《泰卦》九三爻辭)。《易傳》繼承了它并作了闡發(fā)。《象傳·泰》說:“……‘無往不復’,天地際也。”何謂“復”?《系辭》認為“窮則變,變則通”。“窮”指事物發(fā)展所達到的終極。當事物發(fā)展到終極時,就向相反的方面轉(zhuǎn)變。由運動起點發(fā)展到終點,又由終點返還于起點,即謂“復”。《彖傳·復》說:“復,其見天地之心乎?”魏晉王弼注:“復者,反本之謂也。”“復”即“反”,亦即反于初始。

“無往不復”表達出我國古代的發(fā)展觀。以乾卦為例,乾卦六個陽爻的次序是:初九、九二、九三、九四、九五、最后一爻為上九。從初九“見龍在田”事物逐步向好的方面發(fā)展,到九五“飛龍在天”,達到了極點。超過這個極點“物則反于初”,向壞的方面轉(zhuǎn)化,所以上九是“亢龍有悔”。

在易卦的次序排列上,也體現(xiàn)了這一思想。在“泰卦”之后是“否卦”,《序卦傳》說:“物不可以終通,故受之以否”。在“大有卦”之后有“謙卦”,《序卦傳》說:“有大者不可以盈,故受之以謙”。在“既濟卦”之后則有“未濟卦”。這些都說明,事物的發(fā)展“不可以終通”“不可以盈”“不可窮”,因為“窮則變”。

《易傳》中強調(diào)萬物變易受一定的規(guī)律制約。《系辭》說:“剛?cè)嵴撸⒈菊咭病W兺ㄕ撸r者也。吉兇者,貞勝者也。天地之道,貞觀者也。日月之道。貞明者也。天下之動,貞夫一者也。”“貞”訓“正”。“貞勝”指以正道取勝。“貞觀”指以正道顯示于人,“貞明”指以正道放出光明。“貞夫一”,是說天地萬物的變易統(tǒng)攝于正道。因此,順其正道則勝,則吉,逆其正道則敗,則兇。正道就是事物運變的法則,而世界的秩序正根據(jù)于此。

《易傳》認為萬物的運動有一定的周期,表現(xiàn)出一定的時間節(jié)律。《彖傳·豐》說:“日中則昃,月盈則食。天地盈虛,與時消息。”《象傳·節(jié)》說:“天地節(jié)而四時成。”強調(diào)天地萬物的變易都受四時、十二月和晝夜等時間因素的節(jié)制,表現(xiàn)出周期性的波動。例如自然界中萬物的生、長、收、藏與春、夏、秋、冬的變化相適應(yīng),顯示出年節(jié)律的特征。因此人的行為不僅要遵守天道,而且要適于天時,即“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文言傳·乾》)對事物運動時間節(jié)律的發(fā)現(xiàn)和重視,根源于變易原則與整體原則的結(jié)合。

《易傳》認為世界的變易規(guī)律寓于卦爻和筮法之中。掌握了筮法和六十四卦的法則,就可以彰往而知來。世界的變易規(guī)律概括起來就是陰陽,故曰“一陰一陽之謂道”(《系辭》)。但是陰陽的具體變化和表現(xiàn)卻不可勝數(shù),難以把握精當,故又曰“陰陽不測之謂神”(《系辭》)。因此,對規(guī)律的理解不可僵化,不可固守一成不變的格式,必須充分注意各種具體事物變化的特殊性。《系辭》說:“易之為書也不可遠,為道也屢遷,變動不居,周流六虛,上下無常,剛?cè)嵯嘁祝豢蔀榈湟ㄗ兯m。”要人們一方面堅信易理,一方面又不可將其當作一成不變的教條。處世做事必須因時因地因人制宜,恪守原則的同時,還要有相應(yīng)的變通,以求適應(yīng)千變?nèi)f化的世界。

●2、保合太和,和諧相生

歷史學家范文瀾先生曾說“《系辭》說變化的發(fā)生不是由于陽與陰的斗爭而是由于陽與陰的和諧”,這話符合《周易》實際。但范先生是作為《周易》的缺點提出批評的。事實上,這不是《周易》的缺點,而是優(yōu)點,并且是其突出的特點。《周易》強調(diào)的陰陽和諧對中國傳統(tǒng)發(fā)生良好的影響,至今這影響仍然有正面的現(xiàn)實的意義。

為什么說《周易》強調(diào)陰陽和諧不強調(diào)陰陽斗爭?《周易》八卦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的符號系統(tǒng)的基本構(gòu)件是陰與陽。它所反映的世界(包括具體世界和價值世界)也由陰陽兩個基本要素組成。卦爻符號系統(tǒng)和客觀世界是變動不居的,它變動的動力在哪里?據(jù)《系辭上》說,就是“一陰一陽之謂道”的“道”。這個道是貫穿天地人的普遍規(guī)律。一陰一陽是相反相成的對子,很像黑格爾辯證法對立的相互滲透的規(guī)律。但是有所不同,黑格爾認為對立之雙方的關(guān)系與它們之間的矛盾斗爭分不開。黑格爾說:“排斥的反思就是把肯定的東西建立在為對他物的排斥,以至于這種建立直接地就是建立了他所排斥的他物。”又說:“轉(zhuǎn)化是本質(zhì)的東西,并且它包含著矛盾。”強調(diào)對立雙方之排斥、否定、矛盾關(guān)系。《周易》則強調(diào)一陰一陽的關(guān)系主要是吸引、配合、和諧。

《周易》說:“天地之大德曰生。”不過天地一方面使萬物生生不息,另一方面生成的萬物又不斷消亡。這樣,天地的均衡既不被打破,又能按照一定的秩序持續(xù)運動。《周易》所說的萬物生成其實已包括了同時消亡的內(nèi)容,所渭“生生之謂易”,其實可以解釋為:既生又滅再生再滅的萬物的變化就是“易”。《周易》將萬物生成消亡的世界理解成生命的展開和變化的世界。

在《周易》中,乾卦和坤卦被列于首位,這清楚地表明所有的存在都是依據(jù)乾坤的相互作用才形成的。

《周易》中的萬事萬物的生成變化,都是通過相反相成的乾坤陰陽的相互吸引和相互排斥作用達成的。因此,《周易》中的陰陽是引起萬物生成變化的正負對立的兩個因素,這兩個因素的相互作用主導了天地萬物的變化。《系辭傳》說:“乾坤其易之門邪,乾陽物也,坤陰物也。陰陽合德而剛?cè)嵊畜w,以體天地之撰,以通神明之德。”又說:“乾坤其易之缊邪,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矣。乾坤毀則無以見易,易不可見則乾坤或幾乎息矣。”“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這樣的變化不但保存了自身善的價值,而且也是萬事萬物的本有之性,即宇宙從本質(zhì)上來說是陰陽相互作用變化達成的。

《系辭傳》又有“剛?cè)嵯嗤贫兓保皠側(cè)嵯嗤疲冊谄渲幸印薄<醋兓且郧り庩杽側(cè)釋α㈦p方的交感為基礎(chǔ)的,通過相互交感,對立雙方相互吸收建成統(tǒng)一性的變化。泰卦《彖傳》:“泰,小往大來,吉亨,則是天地交而萬物通也。”咸卦《彖傳》:“天地感而萬物化生……觀其所感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宇宙天地乾坤陰陽相反兩種性質(zhì)相互對立同時又通過相互交感來化生萬物。透過天地萬物的相互交感,天地萬物之心的理解也就成為可能。天地萬物如果不具備兩種對立性質(zhì)是不可能存在的。因此張橫渠認為“兩不立則一不可見,一不可見則兩之用息。兩體者,虛實也,動靜也,聚散也,清濁也,其究一而已。”另一位宋代大儒程明道也說:“萬物莫不有對,一陰一陽,一善一惡,陽長則陰消,善長則惡減,斯理也。”程伊川則認為,“天地之間皆有對,有陰則有陽,有善則有惡。”《周易》六十四卦的排列順序也是通過卦象,即按照每個卦象既對立又統(tǒng)一的原則排列的。

六十四卦每兩個卦成一雙,成雙的卦都形成相對的卦象,如乾坤卦中乾卦由陽爻組成,坤卦都由陰爻組成,形成相互對立的卦象。屯、蒙卦是在相反的位置上構(gòu)成的卦象,即屯卦從下向上是屯卦,如果從上向下就是蒙卦。因此屯卦和蒙卦是根據(jù)在那個位置上的統(tǒng)一卦象而形成的相對立的卦。如此,《周易》中宇宙不是從相反兩種性質(zhì)對立的世界,而是應(yīng)從最終走向統(tǒng)一的有機整體上來加以把握。萬物的“生死”、“絕對的美惡”之類的關(guān)系也不能從直接的兩極性來把握,而是通過對立中的相互交感所形成的統(tǒng)一和諧來加以認識。

《周易》是將宇宙作為一個巨大的有機整體來把握的。用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組成的《周易》就是一個巨大的有機整體,其中的每個卦都是六十四卦有機整體的一個組成部分,一個爻是384爻有機整體的組成部分。一個爻的變化是受卦影響的,一個卦的變化是受64卦全體影響的。一個爻或一個卦的變化都要受到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的影響,即所謂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在這樣一種密切關(guān)系中的個體變化,在宇宙全體看來是均衡的變化。事實上各個體事物的變化如不能達成均衡則宇宙總體也不能維持均衡。天地萬物的變化流行是宇宙的對立兩面(乾坤陰陽)相互作用達成的均衡調(diào)和的有機整體的統(tǒng)一。這就是《周易》說的“天下之動,貞夫一也”。這里的“一”就是生出陰陽兩儀的太極,也即是成為萬物變化法則的《周易》的“道”。

通過太極的統(tǒng)合作用,也即“保合太和”,從而達成萬物間秩序整然的變化和諧。乾卦《彖傳》:“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貞。”依據(jù)宇宙萬物變化法則,事物間相互變通協(xié)調(diào)又維持總體的均衡。在總體均衡中各事物又依據(jù)自身內(nèi)在的變化法則展開變化。最終各事物間達成相互和諧互為有利。謙卦《彖傳》云:“天道虧盈而福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天道、地道、鬼神、人道等,充足的減少,不足的添加,以維持總體性的均衡和諧,從而使宇宙在安全變化秩序中得以持續(xù)不斷的運行。

《周易》的均衡和諧思想在八經(jīng)卦和六十四卦中是極為明顯的。八經(jīng)卦中的乾、震、坎、艮四陽卦和坤、巽、離、兌四陰卦相互對稱達成均衡。六十四卦中三十二陽卦和三十二陰卦也相互對稱均衡。

《周易》對均衡和諧的強調(diào)還發(fā)展成重視“中”的思想。八卦對中爻極為重視,六十四卦把處于中位的三、四爻視為人類的象征,意味深遠。又將位處二、五的爻稱為得中,得中的爻大多顯示吉祥。

“得中”并不等于得位、得時,得中是人類自身通過自覺和主體努力達成的,而且通過努力,不得時不得位也可以復原調(diào)整,因而被認為是吉利的。《周易》強調(diào)的“保合太和”就是要我們在變化無常的日常生活中取法中道,適時得位,常常調(diào)整自己以至于大吉。重視中道是以得中為基礎(chǔ)的,對“得中”的重視是天地萬物均衡和諧的起點。

《周易》中的六十四卦并不是單純討論天地自然的變化的,而是人類也應(yīng)遵循的以天地自然為形式的宇宙變化的原型。從這點來看,對于乾坤相合形成的生命世界,由乾坤陰陽相感形成的對立統(tǒng)一世界,極則反的循環(huán)世界,變化過程中的保合太和的和諧世界中內(nèi)在化的宇宙變化法則,同時也被接受為人生大原則,在天人相關(guān)的立場上建立了“天人合一”的理想,而且發(fā)展出了重視“中庸”的中道思想。《周易》的智慧實際上就是恪守中庸,保合太和,萬物本性積極發(fā)揮,內(nèi)外圣道的調(diào)合,天地化育的同參,道德自我的完善。其中最基本精神可以概括為相生與和諧的原則。在此原則下,錯誤的偏見,分裂性的妄念,相互殺伐的惡行,對死亡的恐怖和熱衷等有計劃的生命的破壞力,在“太和”中間都將一起消融。

沒有乾坤互為體用,保持和諧,一切事物、過程都將因失衡而發(fā)生紊亂。不和諧必將轉(zhuǎn)為和諧。《坤·文言》說:“陰疑于陽必戰(zhàn),為嫌于無陽也。”乾坤一旦不和諧,有陰無陽或有陽無陰,必發(fā)生斗爭,通過斗爭轉(zhuǎn)為和諧。和諧正常,不和諧不正常。若說《周易》也講斗爭,那么斗爭只表現(xiàn)在乾坤和諧與不和諧之轉(zhuǎn)化上。乾坤之間不存在相互排斥、否定的關(guān)系。它們各自的不同特性決定它們必然相交相依,保持和諧。

《周易》的和諧思想對中國傳統(tǒng)智慧影響至為深遠。它像一條線貫穿在中國人的傳統(tǒng)思維中。舉凡哲學、政治、經(jīng)濟、文化,方方面面都有和諧思想在。古人用一個“和”字表達這一思想。最早對“和”概念做理論論述的,可以追溯到西周后期的史伯。《國語·鄭語》記載周太史史伯在與周宣王之弟鄭桓公討論國家興衰問題時講過“和實生物,同則不繼”一段話。

他說“和”的現(xiàn)象在自然界中普遍存在。萬物之所以能夠生生不已,繼繼不斷,原因在于“和”,即所謂“和實生物”。他講的“和”是什么?根據(jù)韋昭注的解釋,“和”就是“陰陽和”。陰陽是差異的,所以能“和”。“同”則不然,“同”是“同氣”,“同氣”即陰陽不分;陰陽不分,則萬物將停止生生發(fā)展,即所謂“同則不繼”。

《左傳》昭公二十年所記載晏嬰與齊景公討論“和”“同”問題,比史伯深入一步,說“和”是五味五聲多種因素相成相濟。還把“和”“同”問題應(yīng)用到政治上,說政見有“可”還要有“否”,“可”、“否”相濟,政治才能“和”。有“可”無“否”或有“否”無“可”的“同”是要不得的。

史伯和晏嬰的“和”“同”理論還帶有實例總合的樸素性質(zhì)。至孔子上升到理論高度。孔子的“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指出“和”不僅是現(xiàn)實物質(zhì)世界的客觀狀態(tài),人類自身也必須把“和”作為主觀追求的目標。

后世發(fā)揚孔子之說,認識逐步加深。有若說:“禮之用,和為貴。”子思說:“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禮器》說:“禮交動乎上,樂交應(yīng)乎下,和之至也。”董仲舒說:“德莫大于和。”這些人把著眼點放在“和”上,重點言“和”,不再注意“和”與“同”的區(qū)別問題。

《周易》貴和也貴中。“和”與“中”有無關(guān)系?是什么關(guān)系?這問題成為人們關(guān)注的理論焦點。子思作《中庸》解決了這個問題。子思認為“和”就是“中”,“中”就是“和”。二者只差在發(fā)與未發(fā)之間。都是恰當、適度亦即和諧的意思,表現(xiàn)出來叫“和”,未表現(xiàn)出來叫“中”。“和”與“中”連稱“中和”,便是自然界與人類社會處在和諧狀態(tài)的基本概括。

孔子教人做事隨時應(yīng)變,“無可無不可”“把握尺度,無使過度,過猶不及”,是時中,時中即“和”。子思喜怒哀樂“發(fā)而皆中節(jié)謂之和”的“和”與此同義。

孟子以“權(quán)”喻中,告誡人們執(zhí)中要行“權(quán)”,切勿舉一廢百,發(fā)掘“和”義更深。孟子說:“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援之以手,權(quán)也。”禮是未發(fā)之中,是“經(jīng)”是常,是原則性。“權(quán)”是已發(fā)之和,是因時制變,是靈活性。有若講的“禮之用,和為貴”在孟子這里得到恰當?shù)慕忉尅?鬃又v的“和而不同”的“和”與有若“和為貴”的“和”,依孟子的說法就是“有經(jīng)有權(quán)”,有常有變,在靈活性中體現(xiàn)原則性。“同”則相反,執(zhí)中無權(quán),舉一廢百,拘泥教條而不知通變。

《周易·睽·大象》有“君子以同而異”句,后世人活而用之,凝煉成“求同存異”一語。它與“和而不同”含義相同,而兩個“同”字義有差別。“和而不同”的同,是絕對的同,無異之同,排斥和的同。這樣的同要不得。“求同存異”的同是異中之同。是和所必須含有的。有同有異才能和,陰與陽性各不同(異),卻又相交相引(同),故和。“和而不同”意在強調(diào)和,“求同存異”意在強調(diào)和中有異亦須有同。兩句話兩個層次,而意義一貫。

“求同存異”是中國傳統(tǒng)的重要內(nèi)容,自古中國人處理各種關(guān)系就講究“求同存異”。中國是個多民族國家,民族壓迫、民族斗爭的情況是有的,但是總體上體現(xiàn)了“求同存異”的精神。華夏族、漢族自堯舜禹時代起與少數(shù)民族的關(guān)系求同存異、團結(jié)交融就是主流。孔學儒學從未以自己的正統(tǒng)地位視不同思想為異端而加以排斥。異域宗教一個個是自由進入中國的。中國人幾千年間沒有由于文化上的原因發(fā)生對抗的事情。

源自《周易》的“和而不同”、“求同存異”的傳統(tǒng)被中國共產(chǎn)黨人繼承下來。中國共產(chǎn)黨人善于把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實際相結(jié)合。這“實際”之中也包括傳統(tǒng)。毛澤東理解傳統(tǒng),心系傳統(tǒng),他解決中國問題表現(xiàn)出的原則性與靈活性結(jié)合的精神,既是馬克思主義的,也是傳統(tǒng)的。兩次與國民黨合作,建立統(tǒng)一戰(zhàn)線,建國后處理民族關(guān)系問題、人民內(nèi)部矛盾問題,解決與美、日關(guān)系問題,尤其由周恩來1954年萬隆會議上本著“求同存異”思想與亞非各國共同確定和平共處、平等互利五項原則,都體現(xiàn)“和為貴”的傳統(tǒng)精神。

“一國兩制”構(gòu)想是鄧小平的精彩杰作。在理論上馬克思主義沒有現(xiàn)成說法、實踐上沒有任何先例的情況下,鄧小平從實際出發(fā)提出“一國兩制”構(gòu)想以實現(xiàn)港澳回歸,促進國家統(tǒng)一,而經(jīng)實踐檢驗是正確的。說明鄧小平掌握的是馬克思主義活的靈魂,而不是教條。也說明他頭腦中有“和而不同”、“求同存異”的傳統(tǒng)烙印。“一國”是求同,“兩制”是存異。“一國”與“兩制”互依互存,缺一不可。二者統(tǒng)一起來,就是“求同存異”,就是《周易》所揭示的和諧大智慧。

●3、天人合德,法天立道

《周易》經(jīng)傳多處言及天,如《乾》九三:“飛龍在天”;《明夷》上六:“初登于天,后入于地”;《乾·文言》:“上不在天,下不在田”;《小畜·彖》:“風行天上”;《系辭上》:“天尊地卑”。這些地方,天都指自然之天,這是天的基本含義。

《大有》上九有“自天祐之,吉,無不利”之辭,《系辭上》:“祐者,助也。天之所助者,順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思乎順,又以尚賢也。是以自天祐之,吉,無不利。”表面看,《大有》上九爻辭是講有意志的起主宰作用之天,但若結(jié)合其象看,則未必如此。即便如此,那也是象《系辭》一樣,認為天祐之吉實質(zhì)上是人為造成的。如果從經(jīng)、傳的整體內(nèi)容分析,則更可看出,吉兇由客觀條件和人的行為所決定,而不在天,既是形式上為占筮書的《易經(jīng)》內(nèi)在的本質(zhì)思想,更是《易傳》的本質(zhì)思想。《易經(jīng)》各爻根據(jù)自身剛?cè)岷头N種位象、關(guān)系象系定如何行動之辭,這便是重視條件和人為。僅從爻辭看也是如此,如《屯》六三:“即鹿無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幾,不如舍,往吝。”《師》初六:“師出以律,否臧兇。”這些辭都顯示出重視條件和人為。《易傳》的《小象》釋某爻之吉云“得中也”,釋某爻之兇云“乘剛也”、“位不當也”,《系辭下》云“吉兇悔吝者,生乎動者也”,也都是這種思想的明顯體現(xiàn)。

以自然之天為“天”的基本含義,在重視人為的基礎(chǔ)上,《易傳》認為人可以認識天地和一切事物的奧秘、變化及其規(guī)律,此即《系辭上》所說的“窮神知化”、“明于天之道而察于民之故”等。《易傳》重視這種認識,一方面認為通過這種認識可以順應(yīng)自然的秩序和規(guī)律,趨吉避兇,另一方面則可更好地效法天道。在《易傳》看來,人道與天道是有所區(qū)別的,故《說卦》謂:“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但是,如《序卦》所言,“有天地然后有萬物”,人和萬物是天地自然的產(chǎn)物,人、萬物與天地是部分與整體的關(guān)系,因此人類與自然界又具有某些共同的特點、共同的規(guī)律,人類應(yīng)該法天,特別是效法天道,遵循這種規(guī)律。如《系辭上》所說的“天地變化,圣人效之”,《節(jié)·彖》所說的“天地節(jié)而四時成,節(jié)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革·彖》之語“天地革而四時成,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yīng)乎人”等等,都是人道效法天道的具體說明。

伴隨法天思想,《易傳》進一步提出了一些“天人合德”的重要思想。《乾·文言》說:“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兇。”所謂“與天地合其德”,就是要象天地一樣使萬物生生不已,因“天地之大德曰生”(《系辭下》)。“與日月合其明”,意謂如日月一樣普利萬物。鬼,歸。神,伸。鬼神二字在這里的本質(zhì)含義,是指生成萬物的陰陽二氣的往來屈伸。“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兇”,意謂行為符合自然界的秩序,并順應(yīng)自然變化的規(guī)律以趨吉避兇。《系辭下》這段話,總的說是以生育和利益萬物為理想境界,認為人應(yīng)努力實現(xiàn)這一境界,而合于天地之德,日月之功,并在順應(yīng)自然秩序、規(guī)律的意義上,主張人、天關(guān)系應(yīng)達到諧合、一致。

《周易》中“天人合德”的思想,對后世的影響非常深遠。

古人曾提出有五種存在必須人人敬之——天、地、君、親、師,而“天”排在首位,孔子提出的“唯天為大,唯堯則之”正是此義。

《易傳》認為,“天地之大德曰生”,即是說,天地自然的本性是生生不息的,圣人追求的基本理想是按照“生生”之德來成就“盛德大業(yè)”,才能達到“先天而天弗違,后天而奉天時”的人與自然和諧的境界。“圣人法天而立道”,“圣人盡人之道而和天道”,都是此義。既然這樣,人就應(yīng)該把仁愛精神推廣到自然中。孟子根據(jù)“人皆有不忍人之心”的人性論,通過“仁者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的方法,將“親親”、“仁民”的道德擴展到一切生物身上,提出“君子之與物也,愛之而弗仁,于民也,仁之而弗親。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恩足以及禽獸”、“君子之于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孟子》),“舜之為君子也,其政好生而惡殺,是以四海承風,暢于異類,鳳翔麟至,鳥獸訓德,無他也,好生故也”(《孔子家語》)。在此基礎(chǔ)上,孟子又提出了“取物以順時”的觀點,即按照生物的生長發(fā)育規(guī)律,在合適的時候取物,“不違農(nóng)時,谷不可勝食也,數(shù)罟不入污池,魚鱉不可勝食也。斧斤以時入山林,材木不可勝用也,是使民養(yǎng)生喪死無憾也”。(《孟子》)對于破壞生態(tài)環(huán)境的,要從法律上予以制裁,“善戰(zhàn)者服上刑,連諸侯者次之,辟草菜,任土地者次之”。這里,孟子并不反對“土地辟、田野治”,只是反對盲目開墾荒地,無限地消耗地利的做法(如李悝、商鞅等人),把他們與好戰(zhàn)者、合縱連橫者皆視為罪人,理應(yīng)受到法律制裁。

荀子繼承和發(fā)展了孔孟的生態(tài)思想,更加系統(tǒng)地闡述了以“時”保護自然資源的理論:

“圣王之制也:草木榮華滋碩之時,則斧斤不入山林,不夭其生,不絕其長;黿鼉鱉鰍孕別之時,罔罟毒藥不入澤,不夭其生,不絕其長;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者不失時,故五谷不絕,而百姓有余食也;污池淵沼川澤,謹其時禁,故魚鱉猶多,而百姓有余用也;斬發(fā)養(yǎng)長不失其時,故山林不童,而百姓有余材也。”

荀子明確地把自然保護分為三種類型:一是森林資源及其保護措施,二是動物資源及其保護措施,三是農(nóng)業(yè)資源及其保護措施,構(gòu)成了一個完整的自然保護體系。在此基礎(chǔ)上,還要設(shè)立專門的環(huán)保機構(gòu)和官吏,認真貫徹與執(zhí)行自然保護條例,才能達到“萬物皆得其宜,六畜皆得其長,群生皆得其命。故養(yǎng)長時,則六畜育;殺生時,則草木殖”的“天人合德”的理想境界。

后代的統(tǒng)治者根據(jù)上述生態(tài)倫理思想,頒布了許多有關(guān)生態(tài)保護的法令。如漢宣帝在公元前63年夏,“令三輔毋得以春夏捅巢探卵,彈射飛鳥”。南北朝時,宋明帝于公元467年時令禁止不按季節(jié)捕鳥者罰。北齊后主于公元569年發(fā)布命令,禁止用網(wǎng)捕獵鷹、鷂和觀賞鳥類。唐高祖于公元618年下令禁獻奇禽異獸;宋太祖于公元961年下令禁止春夏捕鳥射鳥。遼代道宗于公元1056年頒布命令,禁止鳥獸繁殖季節(jié)在郊外縱火等。

體味《周易》“天人合德”思想,不僅會使我們驚嘆中華民族先哲智慧的深邃超前,而且能使我們從哲學的高度認識人與自然的關(guān)系,更自覺地保護生態(tài)環(huán)境,維護生態(tài)平衡,自覺地推行可持續(xù)發(fā)展戰(zhàn)略,實現(xiàn)“天人和諧”。

●4、時位德應(yīng),知命盡性

在現(xiàn)代社會中,人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夠掌握時代的脈動,并找到屬于自己的方向,進而在人生道路上發(fā)揮個人稟賦,使人生得到充分的發(fā)展。“各盡所能,各得其所”。

在此方面,《周易》對現(xiàn)代人的啟示是若能運用“時”、“位”、“德”、“應(yīng)”四者以綜合研判人事,將不難推見未來的種種變化。“時”指時間,“位”指處所,“德”兼指才性與能力,“應(yīng)”指互動關(guān)系。由于“時”、“空”不斷在變,個人的學養(yǎng)、才能亦不斷在提升,因而形成復雜的關(guān)系。事實上,一個人物的成功,往往就是因為能夠認識及掌握住當前時、空的特色與變化,并能將個人的才能充分發(fā)揮而獲致的。

先說“時”。

《周易》中“時”的意義,有“卦時”與“爻時”的區(qū)別。

《周易》六十四卦的卦義,所象征的是古人生活中最關(guān)切的“時態(tài)”或“事態(tài)”。王弼《周易略例》說:“卦以存時,爻以示變。”“卦”指不同的時態(tài),“爻”則是指在該時態(tài)中不同的變化。由于《周易》是以“陽”、“陰”爻畫排列在六個爻位之中,不同的卦畫只有六十四種,它本身就是個“唯一”的、“系統(tǒng)”的結(jié)構(gòu);因此就各卦之象征意義言,也代表著人生中最重要的“時態(tài)”或“事態(tài)”,而卦名即是相關(guān)之主題。例如《蒙》卦關(guān)乎教育的問題,《訟》卦關(guān)乎人際間爭訟的情事,《師》卦則指軍旅或戰(zhàn)爭。這稱之為“卦時”。

然而,卦的本身并無絕對的吉、兇,六十四卦之中,大多是“吉中存兇”、“兇中可吉”的,而吉、兇的結(jié)果,多取決于爻德與爻位。同一卦中,不同的爻德(爻的陰陽)及不同的爻位(爻的發(fā)展與序次),就有不同的吉兇。這稱之為“爻時”。在天道中,如晝夜、寒暑,在人事中,如盛衰、興亡,也都是周而復始,物極必反的,所以《周易》中卦象吉的卦至上爻就會不吉,例如《益》卦卦象雖吉,上爻卻說:“莫益之,或擊之。立心勿恒,兇。”反過來說,卦象兇的卦,至上爻卻可能會有好的轉(zhuǎn)機,如《損卦》卦象雖兇,上爻卻說:“弗損,益之。無咎,貞吉。有攸往,得臣無家。”這些生動地表現(xiàn)為“物極必反”。因此,能掌握住“時”的啟示,就可知機明權(quán),以趨吉避兇、化兇為吉。

這種“時”的觀念對應(yīng)到現(xiàn)代社會,可發(fā)展為“時代”、“時勢”、“時機”與“時宜”等意義。“時代”是指人類社會演進中的不同階段。“時勢”指事物發(fā)展中長遠的趨勢。縱使短期的趨勢有起有伏,但是總的趨勢大體不變。“時機”指已經(jīng)具有發(fā)展條件的一些機會。“時宜”指在不同的時刻、場合、對象間所采取的適當態(tài)度。生活在現(xiàn)代社會之中,若能充分體察自身所面對的“時”之特色及其變化,就能有效的適應(yīng)時代,開創(chuàng)時勢,掌握時機,配合時宜。

次說“位”。

《易經(jīng)》之中,“位”指一卦六爻自下而上之序次,依次稱為“初”、“二”、“三”、“四”、“五”、“上”,合稱“六位”。“六位”之中,由于爻位高低及爻德陰陽的不同,其爻義亦有顯著的差別:

①中位:指二爻及五爻。因為二爻居于下卦中位,被初爻與三爻所包;五爻居于上卦中位,被四爻與上爻所包。故二、五爻多用“中”、“包”、“幽”等字。

②尊位:又稱天位、君位、帝位。由于五爻居于高位,又未到達反復的處境,最為尊貴,因此多用“天”、“帝”、“君”、“王”、“大人”、“公”等字。

③卑位:指初爻。初爻居全卦最下之位,多用部位低下的字眼,以人身言,如“趾”、“足”,以事物言,如“尾”、“履”、“屨”、“輪”、“藉”、“潛”、“浚”,以地方言,如“穴臽(上下結(jié)構(gòu)造字)”、“谷”、“郊”、“干”、“門”、“戶”等字。

④亢位:指上爻。常用“尚”、“上”、“高”、“亢”、“天”、“首”、“角”、“項”、“何”等字,以表示其“高亢”的爻位。

⑤進退位:指三爻及四爻卦以反覆為序,三爻在下卦之末,四爻在上卦之初,反覆之后,三即變成四,四即變成三,故有進退之象;又由于進末定、故有疑惑、不定、憂嘆之意,故多用“往”、“復”、“來”、“進”、“退”、“疑”、“或”、“惕”、“憂”、“嗟”、“戒”等字。

上述各個“爻位”,都有其不同的象征意義。其中最值得重視的,就是“中爻”吉多兇少的現(xiàn)象。若將六爻依上下卦分三組:初爻、四爻為一組,二爻、五爻為一組,三爻、上爻為一組,則二、五爻中的占辭,屬于吉祥一類占47.06%,兇禍一類僅占13.94%。由此可知,《周易》特別重視“中”的觀念。以六爻卦來說,二三四五爻都是居中,唯獨二、五爻多吉。其中原因,雖然是因為以重卦的觀點來看,三爻為下卦之上位,四爻為上卦之下位,又變成“不中”,只有二、五兩爻始終“居中”。因此,二、五爻的可貴,乃在于其不處二極的緣故。

另一方面,《周易》一爻的“吉”、“兇”未必與爻位有關(guān)。中爻之吉固不必論,初爻得吉的,如《小畜·初九》、《泰·初九》、《否·初六》;三爻得吉的,如《謙·九三》、《大畜·九三》、《鼎·九三》;四爻得吉的,如《屯·六四》、《履·九四》、《同人·九四》,上爻得吉的,如《需·上六》、《大有·上九》、《遯·上九》等。可見爻位的高下與“吉”、“兇”并無必然關(guān)系。

《周易》中“位”的觀念,帶給現(xiàn)代人以下重要的啟示:

其一,“中位”的觀念,絕非“不高不低”、“處于中間”而已。它的意義,在于不偏不過、不走極端,與“中庸”之中“中”相近。

其二,由于各爻的“吉”、“兇”與爻位的高低未必有關(guān),爻位高者未必吉,低者未必兇,這也啟示我們生活的幸福與否,與個人的社會地位、職業(yè)、聲望、財富等并無必然的關(guān)系。

其三,“位”往往隨“時”而發(fā)展。如《乾》卦初九之“潛”,九二之“見”,九三之“乾乾”,九四之“躍”,九五之“飛”,上九之“亢”各有不同,然而不論階段如何,皆應(yīng)盡當時之分位,時機未至,則切勿強求。

其四,從“德”的角度看,隨著學養(yǎng)的增進、能力的提升,“位”也應(yīng)該相對地提高。因此上進不懈的人就能有所發(fā)展。再者,以卦爻來說,位有奇偶,德有陰陽;陽居奇位者為“正”;陰居偶位者亦為“正”。以人來說,各人才性本不相同,必須了解自我的才情、興趣,方能“各正性命”。

其五,從“空”的觀念著眼,“位”也包括我們生活的地區(qū)。從內(nèi)緣來說,任一地區(qū)都有其發(fā)展特色,對于當?shù)氐娜藖碚f,是發(fā)展的基點,也往往是生存的保障;再從外緣來說,由于“時”的不同、“德”的增進、“應(yīng)”的改變,每一地區(qū)在整個空間里相對的價值及重要性,也將會有所改變。

三說“德”。

《周易》之中,又有“卦德”及“爻德”之別。

從“卦”方面說,八卦各有不同的屬性或象征意義,稱為“卦德”。例如乾為“剛”、“健”,坤為“柔”、“順”,坎為“險”、“陷”,離為“明”、“麗”,艮為“止”,震為“動”,巽為“遜”、“入”,兌為“說”(悅)等。從“爻方面說,爻有“陽”、“陽”之別,陽爻為剛,陰爻為柔,此則稱為“爻德”。

《周易》十分重視“爻德”與“爻位”的配合。

陽爻為剛,若陽爻居中則稱為“剛中”,有九二、九五兩種情況。

由于爻德有陰、陽之別,爻位有奇、偶之分,若陽爻居于奇位(即初九、九三、九五),或是陰爻居于偶位(即六二、六四、上六),“德”、“位”即可相配,古人稱之為“正位”、“當位”或“得位”;反之,若奇位配陰爻(即初六、六三、六五),偶位配陽爻(即九二、九四、上九),即為“不當位”、“不當”或“失位”。

由上可知,《周易》貴“陽”尚“中”,故“剛中”多吉。九五爻之吉,毋庸多論,而《蒙》、《訟》、《師》、《臨》等卦,都是九二之爻,可見“二爻”雖非尊位,亦自居“中”,若以“剛德”相配,即可得吉。故以“德”、“位”配合之情形來說,處于位“高”而“德”不相配,未必能吉;反之,位雖不高,若“德”、“位”配合,亦可致吉。

“德”兼指人的才性、稟賦、修養(yǎng)、行為而言。《周易》“德”義理對應(yīng)到現(xiàn)代社會之中,可就兩部分來說:一指天賦的性格或才智,二指后天的修養(yǎng)或?qū)W識。

以天賦的性格或才智來說,有些人比較堅毅剛強,有的比較溫柔軟弱,這是“先天氣質(zhì)”使然;有些人生性忠厚,待人溫和,有的奸險詭詐,粗魯鄙俗,也由于“個性”、“人格”有別。有些人善于辭令,有的精于任事,有的人善于記誦,有的人長于思考,這就是“才智”的不同。

以后天的修養(yǎng)或?qū)W識來說,由于成長背景不同,各人的學識或豐富,或淺薄;做起事來,有人經(jīng)驗豐富,有人手忙腳亂。這種種不同的表現(xiàn),也都由于“能力”的不同。因此,雖說“天生我材必有用”,唯有必須先了解一己之性格、興趣與能力,才能夠在人生旅途中,知所抉擇,并且揚長補短,把個人的優(yōu)勢充分發(fā)揮出來。

此外,“德”、“位”相配的啟示,在現(xiàn)代社會中亦至為重要,因為人的才力有高下之別,正如《莊子》里所說,有人“智效一官”,有人“行庇一鄉(xiāng)”,有的人“德合一君”,有的人“而(能)征一國”,所以“智效一官”的人,宜任一官之識,“而(能)征一國”的人,則可居一國之位,如此,不僅是個人之福,也是國家、社會之福。眼高手低,不自量力,盲目追求高位,非唯力不從心,亦將造成種種社會問題;反之,倘若人人謹守分位,安身立命,就可以人盡其才。

四說“應(yīng)”。

《周易》中的爻際關(guān)系,有“比”、“應(yīng)”、“乘”、“承”等,“應(yīng)”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種。應(yīng)的兩爻(即初與四、二與五、三與上),其爻德若陰、陽相配,則為“應(yīng)”,反之,則為“不應(yīng)”,稱“敵”或“敵應(yīng)”。“應(yīng)”可分為六種情況:初六與九四、初九與六四、六二與九五、九二與六五、六三與上九、九三與上六。

若從現(xiàn)代社會來說,“應(yīng)”指人與人間的互動關(guān)系。你對別人行為的感受是“應(yīng)”,別人對你的行為的觀感也是“應(yīng)”。然而,你只能要求自己盡量公正客觀,卻無法要求別人也用同樣理性的態(tài)度來對待你。如果你過分在意他人的反應(yīng),非但失去原則,而且事事難行。俗云:“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于心。”這兩句話,應(yīng)該是較正確的。另一方面,倘若你洞悉人性,測知對方的可能反應(yīng),也可以防范,以減少不必要的困擾;對于家人親友,也可以揣摩對方的心意,以求相互體諒。

其實,你既然有個人的“時”、“位”、“德”、“應(yīng)”上的考慮,他人也自然有其成長背景以及個別狀況。懂得這層道理,你就能夠多為他人設(shè)想。“為他人設(shè)想”,就是要進入對方的“時”“位”“德”“應(yīng)”系統(tǒng)中,從他的立場角度去評估每一件事,你就能體諒別人的處境,不致于強人所難。果真如此,人際的磨擦、社會的紛爭就可以減到最小的程度。

總而言之,《周易》中“時”、“位”、“德”、“應(yīng)”四者復雜的關(guān)系,向人們揭示:由生存的“時代”、生活的“空間、個人的“才性”種種因素,形成了與生俱來的一切主客觀條件與限制。

從出生的時代來說,有人生在漢、唐盛世,有人生在三國、魏、晉,這是無法選擇的;從生存的空間與環(huán)境來說,生在某一地區(qū),就必須接受一切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必須適應(yīng)季節(jié)的變化、天災(zāi)的流行。生活在不同地區(qū)的人們,或在平原、海畔,或在沙漠、高原;或富庶、或貧瘠,他們須面對并適應(yīng)不同的地理條件等。這都是應(yīng)稱之為“命”。

萬物所受的稟賦,雖然屬于“命”的范圍,然而就萬物本身來說,就成為萬物的“性”。以人類來說,人所稟受的氣質(zhì)或剛或柔,或清或濁,或厚或薄,或愚或智,或長于此或長于彼等,都屬此類;其他如長相、家族疾病等遺傳基因,乃至畸形、弱智等天生殘障,也都是個人出生時即已存在而必須接受的。

《周易》中的博大精深的智慧昭示世人:人生在世,唯有“知命”、“盡性”,才能了解天地變化的原則、社會發(fā)展的趨勢以及個人在天地、社會之中所處的分位、自我的特質(zhì)與本性,唯其如此,才能在人力的極限中,去追求最大的生命空間。換言之,人在“時”、“空”的籠罩下,唯有認識客觀環(huán)境,將所秉受之“德”充分發(fā)揮,才有不愧不怍、無憂無懼。這就是正確而明智的“處命之道”。

●5、自強不息,厚德載物

《周易》的《系辭傳》說:“天尊地卑,乾坤定矣”。“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一部《周易》,都是講乾坤的大義;六十四卦,乾坤是總綱。所以有人說,乾坤兩卦總括了《周易》的基本精神實質(zhì)。如果把乾卦的精神概括為四個字,那就是“自強不息”,而坤卦則可以概括為“厚德載物”。這八個字,正是我們中華民族不屈不撓、兼容并包的精神的寫照。

乾卦是《周易》六十四卦的第一卦,《象傳》說“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上卦和下卦都是乾,乾為剛健,引申出自強不息的精神。這句話統(tǒng)馭了《周易》的全部精神實質(zhì),是我們中華民族不屈不撓精神的寫照。

“天行健”,是指天體運行變動不居,具有永恒性、剛健性。為什么說是“健”呢?太陽每天準時從東方升起,又準時到西方落下,不分春夏秋冬,不論喜怒哀樂,“天行有常”,永不停歇。它不會因為今天太冷了就不出門了,不會因為今天不高興就不按時上班了,或者上了班也賭氣。天就是如此的剛健,人就要像天一樣保持剛健的品德。比如,別人都漲工資了,而自己沒漲,就鬧情緒,工作消極了,或者眼睜睜地看著以前的同事們都升官了,“陽光”卻照不到自己的門檻,就嫉妒,就氣憤,甚至發(fā)泄不滿情緒等,這就不是“天行健”。人要像天那樣奮發(fā)自強,不屈不撓,勇往直前,始終保持著剛健,這才是效法天的真實含義。

“君子”,是指那些有大智慧,有高尚品德的人。天是每一個人學習的榜樣。天的德行是虛懷若谷,光明磊落,包容萬物,寬大清澈。有這樣的天性才是君子。天能包容一切,大到無數(shù)星體,小到一粒沙子。人要向天學習。天又是光明的,要像天那樣坦蕩、正直,不做見不得天的事。學習天的這些品質(zhì),才能稱得起君子。

“自強不息”是《周易》重要思想觀念之一,不僅僅是乾卦,六十四卦中有多處提到這種自強不息的精神:

澤風大過卦(?下?上)的《象》曰:“澤滅木,大過。君子以獨立不懼。”上卦為兌,兌為澤,為水。下卦為巽,巽為木。木在澤下,像似大水淹沒了船只。在這大變動的時刻,要獨立不畏懼。啟發(fā)君子處事應(yīng)當獨立自主,不畏強暴,不畏懼他人。

火地晉卦(?下?上)的《象》曰:“明出地上,晉。君子以自昭明德。”上卦是離,代表太陽,下卦是坤,表示大地。太陽從地上升起來,這就是晉卦的象征。啟發(fā)君子應(yīng)當發(fā)揚光明的德行。

雷風恒卦(?下?上),《象》曰:“雷風,恒。君子以立不易方。”上卦為震為雷,下卦為巽為風,雷風相激相隨,有雷就有風,這是永久不變的自然現(xiàn)象,所以叫“恒”卦。君子要恒立而不改變方向,不要因為一時對自己不利了就動搖,就改變立場。只有恒,持之以恒,才能有建樹,才能成就大業(yè)。

澤水困卦(?下?上),《象》曰:“澤無水,困。君子以致命遂志。”上卦為澤,下卦為坎,水在澤下,所以是澤無水。澤中沒有水了,這就是被困住了。啟示君子要有抗爭精神,危難時刻,緊要關(guān)頭,豁出命來也要實現(xiàn)個人的夙愿。困境之中,困難時刻,不能茍且,這才叫君子。

地山謙卦(?下?上),《象》曰:“地中有山,謙。君子以裒多益寡,稱物平施。”上卦為坤為地,下卦為艮為山,平地包含著高山,這是謙的象征。君子要學會平均天下,公平合理,取有余而補不足,稱量財物的多少而平均施舍于人。……

由此可見,《周易》是通過卦象、卦辭、象辭、彖辭等,宣揚了一種剛健、奮斗、不屈不撓即自強不息的精神。這種精神對每個現(xiàn)代人都有巨大的激勵作用。個人的意志、道德、情操、情感乃至日常的生活起居,都要貫徹這個精神,這樣,才能稱得起“君子”。

君子不是單指大人物,是泛稱,是指有剛健精神,有理想,有道德,有志向,有頑強拼搏精神的所有的人。有些所謂的“大人物”沒有“天性”反而不是君子,即使小人物哪怕平頭百姓,只要有“天的德行”,那就可以稱得上“君子”。

《周易》歷經(jīng)三圣,源遠流長。《周易》闡發(fā)的剛健精神已經(jīng)融入中華民族的精神之中。魯迅先后曾經(jīng)說過:“我們自古以來就有埋頭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為民請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雖是等于為帝王將相作家譜的所謂正史,也往往掩飾不住他們的光輝,這就是中國的脊梁。”

魯迅眼里的“中國的脊梁”,就是歷代那些志行剛健、自強不息的“君子”們。

《周易》六十四卦的第一卦是乾,第二卦是坤。乾卦由六個陽爻組成,而坤卦由六個陰爻個組成,乾卦講的是陽剛之美,要像天一樣自強不息。而坤卦講的是陰柔之美,要像地一樣厚德載物。

坤卦《象》曰:“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坤,就是順,順從、服從、柔順。這種順是與天相配合的,也就是承順天。

厚德載物,還有比地再寬厚的嗎?找不到了。大地之厚重是無與倫比的,它的承載萬物的精神值得人們效法。比如,在它身上放大炮轟炸它,它不生氣;在它軀體上打洞(鉆探)、抽它的血液(地下水、石油、天然氣等),它也不生氣;在它心臟里挖煤,挖金銀鐵礦石,它也不生氣;建造幾十層高的摩天大樓壓它,它還是不生氣。大地默默地承受著一切,奉獻著一切,給人類供養(yǎng)了一切,但它從不居高自傲。人就應(yīng)該有大地那樣寬容載物的德行。

可現(xiàn)實生活中負面的現(xiàn)象越來越多,而且,隨著改革開放、經(jīng)濟發(fā)展,似乎人的德行越來越“薄”了,每況愈下。貪污、盜竊、搶劫、掠奪、荒淫、兇殺……效法大地厚德載物的精神、倡導大地的博大無私的胸襟非常必要而且刻不容緩。

坤卦是柔順的,坤卦的爻象、卦象,時時都在啟發(fā)、昭示著寬厚的德行。

坤之初六爻爻辭說:“履霜,堅冰至。”當踏上薄霜的時候,要知道,堅冰寒冷的季節(jié)要來了。深層次的含義是:事情是一步步發(fā)展起來的,好的德行靠慢慢培養(yǎng),不以善小而不為,不以惡小而為之。所以《文言》說:“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臣弒其君,子弒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者,漸矣”。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惡行或善行都是慢慢變化積累的結(jié)果。

坤之六二爻爻辭說:“直,方,大。不習無不利。”做人要正直、端正、宏大,不占筮也沒有什么不利。可見,厚德是第一位的。

坤之六五爻爻辭說:“黃裳,元吉。”穿黃色的衣服大吉。穿衣服與道德也有關(guān)系嗎?黃色,五行屬土,土在中央,黃就是居中的美色。這里是用黃色作說話的引子,來頌揚柔和居中的美德。今天看來,穿衣服與個人的道德也有潛在、曲折的聯(lián)系。奇裝異服,能說道德厚重嗎?

除坤卦外,可以說六十四卦的每一卦都或多或少的從不同角度倡導“厚德”。如:

澤風大過卦(?下?上),九二爻辭說:“枯楊生稊,老夫得其女妻。”九五爻辭說:“枯楊生華,老婦得其士夫”。把這兩句話翻譯成白話分別是:枯楊樹,生幼芽,老頭聚了個女嬌娃;枯楊樹,開花朵,老太婆嫁了個小哥哥。老家伙找了個小媳婦,或者滿臉皺紋的老太婆找了個小青年,大煞風景。這種婚姻與《周易》講的道理大相徑庭,所以,這個卦名就叫“大過”,大大的過錯。熱衷于這樣做的人未免有些有失厚道。

雷風恒卦(?下?上),九二爻辭說:“不恒其德,或承之羞,貞吝。”不能恒久保持美德,有可能蒙受羞辱,占筮有麻煩。教示人保持“厚德”,一輩子做好事,不做壞事,否則,要蒙羞。

倡導“厚德”,六十四卦幾乎每卦都有涉及,只有表述的內(nèi)容、方式、側(cè)重點有所不同罷了。可見,讀《周易》一定要沉下心,把握其精神實質(zhì)和智慧內(nèi)核,則讀《周易》的過程就是一個品位與情操修煉的過程。如果急功近利單純?yōu)榱苏俭咚忝蛘硷L水來學《周易》,則未免降低了《周易》的價值和自己的情趣取向,這顯然是因小失大的不明智之舉。

●6、革故鼎新,順天應(yīng)人

《周易》認為,宇宙萬物永遠處于變動不居的運動之中,社會人生也應(yīng)同樣處于日新月異的永恒變化過程中。因而《周易》提倡人要順應(yīng)自然,革故鼎新。《易傳·雜卦》曰:“革,去故也。鼎,取新也。”今天我們常說的“革故鼎新”就從此而來。革、鼎是《周易》中的兩個卦。“革”意為變革、革命,不是改良,而是徹底鏟除舊事物的激烈變革。“鼎”意為更新,尤指一種全面徹底的更新。革故鼎新是《周易》提倡的一項重要原則。

在《易傳·彖·革》中,《周易》以其進步的歷史眼光,贊頌了商湯、周武王領(lǐng)導的社會革命,說:

“文明以說,大亨以正。革而當,其悔乃亡。天地革而四時成,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yīng)乎人。革之時,大矣哉!”

意思是說,光明正大而欣悅怡然,偉大亨通而居中守正;變革適時得當,悔恨自然消亡;天地自然不斷變革而使四季得以形成;商湯、武王推翻夏桀、商紂的社會革命,是上順天理、下應(yīng)人心的正當義舉;變革的時機是極為重要的啊!

乾卦的卦辭只有四個字:“元亨利貞。”開創(chuàng)、亨通、獲利、固守,由始到終、終而復始,這是自然界運行的法則。孔子在《文言傳》中稱此為“四德”,鼓勵人效法自然,以成就事業(yè)。六十四卦中,卦辭有“元亨利貞”的共七卦,上經(jīng)就占了六個:乾、坤、屯、隨、臨、無妄;下經(jīng)只有一個革卦。

革卦(?下?上)上卦兌為澤,下卦離為火,澤水下流,離火上燒,成水火對沖之勢;兌為少女,離為中女,又是二女同居、競爭夫?qū)櫟母窬帧nヘ詢蓚€女人的戰(zhàn)爭,尚可互不見面,以免尷尬;革卦上下對沖,避無可避,只有全力相抗,以搏勝負。

《雜卦傳》稱“革去故”,革命是過去的東西完全不要,一切重新打造,因此必然帶來非常大的破壞,不可輕易嘗試。

革卦之后為鼎卦(?下?上),《雜卦傳》稱“鼎取新”,革、鼎一體相綜,代表在破壞的同時就得準備嶄新的建設(shè)。革卦二至上爻,依卦中卦的理論重組,成大過卦;鼎卦初至五爻,重組亦成大過。大過即負荷過重、行將崩潰,唯有膽識過人、智慧超群的英雄人物,才能革故鼎新,建立非常功業(yè)。

革命必先喚醒民眾,確立信仰,才有翻天覆地的能量,因此革卦之卦爻辭中多次強調(diào)有孚。“孚”字源于雌鳥育雛,引申為信心、盼望和無所不至的愛心。

革卦六爻展現(xiàn)革命的歷程:初爻時機未至,不得妄動,以吸收基層群眾、鞏固實力為主;二爻氣候漸成,宣揚革命思想;三爻集思廣益,精練革命理論;四爻采取行動,顛覆統(tǒng)治階層;五爻為君位,以強大的意志力貫徹革命志業(yè);上爻江山底定,社會各界紛紛靠攏輸誠,得以休養(yǎng)生息,安定人心。

五爻為革卦之主,爻辭值得注意:“大人虎變,未占有孚。”大人是《周易》中修行的最高境界,與天地合德,“虎變”形容其生命力之強悍,促成周遭環(huán)境的劇烈變化,這種人行事充滿自信,想到做到,行事決策完全毋須占卜。此爻爻變,成豐卦,表示其眼光銳利,行事果決,必成豐功偉業(yè)。

其實占卜探測天意,正因心懷疑慮,自信不足,而大人已至天人合一境界,洞明形勢機微,又何必卜?革卦正是展現(xiàn)人能之卦,五爻領(lǐng)袖群倫,更不宜畏首畏尾,讓部眾失去信心。武王伐紂時,據(jù)說頗多兇兆,龜卜蓍占皆不吉,不少人信心動搖,勸武王退兵。結(jié)果姜太公大發(fā)神威,焚龜折蓍,力排眾議出兵,果獲大勝,留下膾炙人口的名言:“枯草朽骨,何足以定大事?”機不可失,才是定鼎英雄的見識!

清朝康熙皇帝討伐噶爾丹,也有一段公案:大學士李光地占戰(zhàn)役勝負,得出復卦上爻動,爻辭是:“迷復,兇,有災(zāi)眚。用行師,終有大敗;以其國,君兇,至于十年不克征。”爻辭兇險已極,天災(zāi)人禍,行師大敗,國君被俘或被殺,國家元氣大傷,十年都無法再興。結(jié)果康熙照樣出兵,還說兇象是指對方。最后果然贏得大勝。

荀子主張“善易者不占”,孔夫子重視義理修行,也說“不卜而已矣”,皆是大人證道之言。《周易》中闡揚此理者,除革卦五爻外,還有益卦第五爻和恒卦第三爻;存心良善,不必問占;信道不篤,二三其德,必招羞辱。

●7、惡盈好謙,謙卑禮敬

《周易》中有一卦,名曰“謙”(?下?上),是專門講說“謙”之道的。通觀《周易》,此卦頗為特殊,宋人胡一桂說:“《謙》一卦六爻,下三爻皆吉而無兇,上三爻皆利而無害。《易》中吉利,罕有若是純?nèi)撸t之效故如此。”(《周易本義·附錄·篆疏》)

在《周易》六十四卦的排列中,《謙》卦緊隨《大有》之后。《大有》即大有收獲。《序卦傳》說:“大有者,不可以盈,故受之以《謙》。”“盈”即盈滿。這說明“謙”與“盈”是相對待的。那么,為什么“大有者,不可以盈”呢?《彖傳》中說:

“謙,亨。天道下濟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謙,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君子之終也。”

這是《彖傳》對《謙》卦卦辭“謙,亨,君子有終”所作的解釋。卦辭中的“謙”即謙虛。“亨”即亨通。

《彖傳》的解釋,兩次提到“天道”,兩次提到“地道”,一次提到“鬼神”,一次提到“人道”。

就“天道”說,其特點有二:一是“天道下濟而光明”;二是“天道虧盈而益謙”。“下濟”,“謂降下濟生萬物”(《周易正義》)。“天道下濟而光明”,意思是,上天的體性是降下濟物,而日月輝光因此愈加鮮明。高亨先生解釋說:“天道下行以成萬物,如日光下射以暖萬物,雷下震以動萬物,風下行以吹萬物,雨下降以潤萬物是也。光明指日月。天道下濟是天道之謙,天道光明是天道之亨。此句以天道說明謙則亨之理。”“虧”即損。“天道虧盈而益謙”,意思是,上天的體性是虧損盈滿,補益謙虛。如崔憬所說:“若日中則昃,月滿則虧,損有余以補不足”(《周易集解》引)。

就“地道”來說,其特點也有兩個方面:一是“地道卑而上行”;一是“地道變盈而流謙”。“上行”,指地氣上升。“地道卑而上行”,意思是,“地體卑柔而氣上行,交通于天而生萬物”(《周易正義》)。“變”即變易。“流”即增益。“地道變盈而流謙”,意思是,地的品性是變易盈滿,充實謙虛。如高亨先生說:“地道毀盈,例如丘高則漸損,河溢則堤決。地道益謙,例如地洼則漸平,溝虛則水至。”

《周易》作為一部筮占之書,還講到了鬼神之“謙”,即“鬼神害盈而福謙”,意思是,鬼神的特點是危害盈滿,施福謙虛。至于“人道”,《彖傳》說:“人道惡盈而好謙”,即人類的規(guī)律是憎惡盈滿,愛好謙虛。《彖傳》的最后結(jié)論仍然是歸結(jié)到人:“謙,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君子之終也。”意思是具備謙虛美德的人,居尊位,道德更加光明;處卑位,人們也難以凌越。君子靠著它能永遠得到好結(jié)果。

《彖傳》以“盈”“謙”為對待,從天道、地道、鬼神、人道四個方面,說明“盈”不可久,而“謙”則獲益的道理。

既然天、地、鬼神、人都是好謙而惡盈,因此,一個人只有能謙虛,則天助、鬼佑、人信自然可得。《謙》卦六爻雖因時位之別,有失位、無應(yīng)、乘剛等不同,但“下三爻皆吉而無兇,上三爻皆利而無害”,就是這個緣故。

《謙》卦六爻,對于人道之“謙”所存在的幾種主要情形,進行了簡略的描述。它講到了“謙謙”、“鳴謙”、“勞謙”、“謙”等等。但人生百態(tài),氣象萬千,六爻之喻,豈能窮盡?所以《大象傳》繞開具體,抓住一般,精煉地概括了《謙》卦的本質(zhì)及君子所應(yīng)從中獲得的教訓:

“地中有山,謙;君子以裒多益寡,稱物平施。”

《謙》卦下艮上坤,依《說卦傳》,艮為山,坤為地,所以《象傳》謂之“地中有山”。鄭玄注曰:“艮為山,坤為地。山體高,近在地下。其于人道,高能下下,謙之象。”(《周易集解》引)然而,依《象傳》體例,這一句也可以稱之為“山在地中”。不說“山在地中”而曰“地中有山”,程頤認為,“言卑下之中,蘊其崇高也”(《程氏易傳》)。程氏此說,大有深義。近人高亨承此說,認為“地卑而山高,地中有山是內(nèi)高而外卑。謙者,才高而不自許,德高而不自矜,功高而不自居,名高而不自譽,位高而不自傲,皆是內(nèi)高而外卑,是以卦名曰《謙》”。

《韓詩外傳》中記狐丘丈人與孫叔敖的對話說:“孫叔敖遇狐丘丈人。狐丘丈人曰:‘仆聞之,有三利必有三患。子知之乎?’孫叔敖蹴然易容曰:‘小子不敏,何足以知之。敢問何為三利?何為三患?’狐丘丈人曰:‘夫爵高者,人嫉之;官大者,主惡之;祿厚者,怨歸之。此之謂也。’孫叔敖曰:‘不然。吾爵益高,吾志益下;吾官益大,吾心益小;吾祿益厚,吾施益博。可以免于患乎?’狐丘丈人曰:‘善哉言乎!堯舜其猶病諸。’”(《韓詩外傳》卷七)

孫叔敖爵益高,志益下;官益大,心益小;祿益厚,施益博,可謂“內(nèi)高而外卑”。這表明,謙遜柔順之中,有剛健自強存于其中。正因為謙遜柔順之中存有剛健自強之性,所以君子才可以效而法之,“裒多益寡,稱物平施”。“裒”即取,“稱”即權(quán)衡,“施”即給予。《象傳》認為,君子觀此“地中有山”之象,應(yīng)當效而法之,取其多者,補其少者;并稱量財物的多寡,公平地施之于人。

“裒多益寡,稱物平施”,是“謙”道的本質(zhì)。對此,可以從內(nèi)外兩個方面予以說明。就“內(nèi)”而言,反映了君子的一種道德修養(yǎng);就“外”而言,反映了君子的一種志向。合內(nèi)外而觀之,反映了君子持中守正,順天應(yīng)時的一種人生夙求。

所謂“內(nèi)”,一方面是指虛己之美,亦即“己之雖有,其狀若無;己之雖實,其容若虛”(吳兢《貞觀政要·謙讓》);一方面是指學人之長,亦即“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伞保ā墩撜Z·衛(wèi)靈公》),“士不厭學,故能成其圣”(《管子·形勢解》)。虛己之美,則無驕;學人之長,則能能。

所謂“外”,主要指君子順應(yīng)天道好謙惡盈的規(guī)律,而和諧天下的一種志向。這種志向雖然是內(nèi)在于君子的理想之中,但其流風所及,卻使天下百姓受益。如孔子說:“丘也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在這里,孔子之“患”,反映了德行高尚之人的憂患之心,同時體現(xiàn)了其“裒多益寡,稱物平施”的偉大抱負。孔子的這一思想在中國歷史上,特別是在歷次的農(nóng)民運動中,產(chǎn)生了相當大的影響。

《周易》論“謙”,由天道而及人事。既頌揚人的謙謙之德,又強調(diào)人應(yīng)當順應(yīng)天道,均安天下。無論虛己也好,均貧也好,其目的都是為了順天應(yīng)時,調(diào)其盈虛;持中守正,以求長久。換言之,也就是“致中和”。

在《周易》中,與“謙卑”相聯(lián)系的是“禮敬”,這種聯(lián)系主要表現(xiàn)在由“謙”而“禮敬”,即“謙以制禮”。如《系辭》中所說:“德言盛,禮言恭,謙也者,致恭以存其位者也。”

據(jù)《序卦傳》,《周易》之《履》卦是講“禮”的。其曰:“履者,禮也。”今人黃壽祺先生解釋說:“卦名‘履’字之義,《序卦傳》謂‘物畜然后有禮,故受之以履’,《爾雅·釋言》:‘履,禮也。’含有踐履不可違禮之意,尚先生云:‘《太玄》即擬為“禮”,禮莫大于辯上下,定尊卑’,‘人之行履,莫大于是’(《尚氏學》);又《本義》曰:‘履,有所躡而進之義’則兼有小心循禮而行的意思。”

從《履》卦的六條爻辭中可以看出,凡是用謙卑的態(tài)度依禮而行的,都會有好的結(jié)果。反之,則必然有危厲。前者最鮮明的例子莫過于九四:“履虎尾,訴訴終吉。”在《履》卦中,九四“逼近至尊(九五),以陽承陽,處多懼之地(四爻多懼——《系辭傳》),故曰履虎尾”(王弼《周易注》),以此比喻人的處境十分危險,但由于該爻“以陽居陰,以謙為本,雖處畏懼,終獲其志,故終吉也”(同上)。后者最鮮明的例子莫過于六三:“眇能視,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兇,武人為于大君。”王弼曰:“居《履》之時,以陽處陽,猶曰不謙,而況以陰居陽,以柔乘剛者乎?故以此為明,眇目者也;以此為行,跛足者也;以此履危,見咥者也。”(《周易注》)這說明,六三之兇,與其不能謙卑安分大有關(guān)系。何止六三?就是尊居五位,如果不行謙道,也不免“貞厲”之虞。此可見,“夫禮者,自卑而尊人”者也。

《韓詩外傳》中說:“《易》有道,大足以守天下,中足以守國家,近足以守其身,謙之謂也。”(《韓詩外傳》卷三)中國人重視“謙德”的培養(yǎng),所以也特別強調(diào)“禮敬”的修煉。謙虛知禮,作為一種美德,已經(jīng)成為歷代中國人的共識。

●8、居安思危,恐懼修身

《周易》的基本特點在于根據(jù)卦爻辭解釋卦爻象,以卦爻變化的道理推演人事的吉兇。《易傳》作為對《易經(jīng)》的解釋,其特點在于通過對卦爻象和卦爻辭關(guān)系的解釋,以揭示其中蘊含的趨吉避兇之理。

為此,《易傳》提出的“陰陽”、“剛?cè)帷备拍罱忉屫载诚蟮慕Y(jié)構(gòu),并闡明卦爻辭中的“吉兇”、“悔吝”等斷語。《系辭上傳》說:

“圣人設(shè)卦觀象,系辭焉而明吉兇,剛?cè)嵯嗤贫兓J枪始獌凑撸У弥笠玻换诹哒撸瑧n虞之象也;變化者,進退之象也;剛?cè)嵴撸瑫円怪笠病A持畡樱龢O之道也。”

即圣人創(chuàng)設(shè)一卦六爻之象,系卦爻辭于其下,目的是推斷人事之吉兇。剛?cè)嶝诚蟮南嗷ネ埔票砻魉鶈栔蚣騼础>拓载侈o中的筮辭來說,“吉兇”斷語意味著失得,“悔吝”斷語意味著憂虞,即不掉以輕心。在《周易》看來,卦爻象和卦爻辭及兩者之間存在某種道理,即卦象的變化基于陰陽、剛?cè)嶙円椎姆▌t,而卦爻辭中的“吉兇”等斷語就是據(jù)此法則而系。《系辭下傳》說:

“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剛?cè)嵯嗤疲冊谄渲幸印O缔o焉而命之,動在其中矣。吉兇悔吝者,生乎動者也。剛?cè)嵴撸⒈菊咭病W兺ㄕ撸厱r者也。吉兇者,貞勝者也。”

這段話是說,卦象在剛?cè)嵯嗤浦挟a(chǎn)生變化,卦爻辭中之所謂“吉兇”、“悔吝”等推斷之詞便是基于爻象的變動。剛?cè)嶝诚蟮耐埔疲鶃斫诲e,迭用不窮,成為變通的原則。而吉兇則是按照其變通的道理,相互轉(zhuǎn)化,吉可變兇,兇可變吉。在這個意義上,《系辭下傳》說:“爻象動乎內(nèi),吉兇見乎外,功業(yè)見乎變,圣人之情見乎辭。”關(guān)鍵是按剛?cè)嶙円椎姆▌t而推斷人事之吉兇。據(jù)此,《易傳》提出警戒和憂患的問題。《系辭下傳》說:

“易之為書也不可遠,為道也屢遷。變動不居,周流六虛。上下無常,剛?cè)嵯嘁祝豢蔀榈湟ㄗ兯m。其出入以度,外內(nèi)使知懼,又明于憂患與故。無有師保,如臨父母。初率其辭,而揆其方,既有典常,茍非其人,道不虛行。”

易道以剛?cè)嵬鶑土鬓D(zhuǎn)、變動不居為內(nèi)容,其變動沒有固定的模式,所以說“唯變所適”。因此,人們要存戒懼之心,如同師長和父母一樣,告誡其弟子和子女時刻保持戒惕,即要有“憂患意識”。

《易傳》又提出天道盈虛消息說。《彖傳》解釋《豐》卦說:“日中則昃,月盈則食,天地盈虛,與時消息,而況于人乎?況于鬼神乎?”其又解釋《剝卦》說:“君子尚消息盈虛,天行也。”認為天道的變化總是盈則虛,消則息,盈虛、消息互為轉(zhuǎn)化。君子應(yīng)遵守這一法則,正確對待人事的吉兇、得失,以提高“憂患意識”。

《周易》中濃厚的憂患意識,是中華民族先賢圣哲憂患意識的集中體現(xiàn)。在一般人處于恐懼狀態(tài)時,古代的先王(如堯舜禹)們,由于身兼重職,氏族成員的生存安危與健康發(fā)展每時每刻都在心頭縈繞,強烈的責任感導致先王最初產(chǎn)生憂患意識,“堯以不得舜為己憂,舜以不得禹、皋陶為已憂”,并且為了民族的興亡而夙興夜寐,由此引導中國文化走上了憂患之路。

西周以前,憂患意識僅限于少數(shù)圣王先哲。《盤庚》中記述殷王盤庚遷都時對百姓的訓誡提到:“今予將試以汝遷,安定厥邦。汝不憂朕心之攸困,乃咸大不宣乃心,汝不謀長,以思乃災(zāi),汝誕勤憂。”這里是斥責百姓不為安邦定國而懷憂,以至于大大助長了殷王的憂國憂民的意識。

周人革命成功后,并未被勝利沖昏頭腦,表現(xiàn)出趾高氣揚的姿態(tài);相反,從商革夏命和周革殷命的歷史事實中,周人發(fā)現(xiàn),不是天帝鬼神決定人和國家的命運,而是人的具體行為決定吉兇成敗,那么,人就應(yīng)該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從而形成了憂患意識。這種強烈的憂患意識,已不僅限于少數(shù)領(lǐng)袖人物,而是彌漫于整個統(tǒng)治集團,周人從一個落后民族君臨天下的那種“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憂患心態(tài)歷歷再現(xiàn),并在隨之產(chǎn)生的《周易》中系統(tǒng)化、理論化,由此開始形成了中華民族精神的一個基本內(nèi)容——憂患精神。正如《易傳》所指出的那樣:“《易》之興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憂患乎?”

整部《周易》一直籠罩在憂患意識的氛圍中。從《易經(jīng)》的“當文王與紂之事也?是故其辭危,危者使平,易者使傾。其道甚大,百物不度,懼以終如,其要無咎,此之謂易道也”、“其出入以度,外內(nèi)使知懼,又明于憂患與故”中可以看出,這里明確指出了憂患意識是易道,從《易經(jīng)》到《十翼》,處處充滿危辭,除了謙卦外,其他六十三卦都有危辭。整部《周易》所體現(xiàn)的正是“朝乾夕惕”、“居安思危”、“困而窮通”的強烈憂患意識。

《周易》中說,圣人“極深研幾”,深知“無平不陂,無往不復”,“剝極必復,否極泰來”之道。這與老子的“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是一致的。也就是說兩極是互相轉(zhuǎn)化的,如果沒有強烈的憂患意識而“終日乾乾,夕惕若”與“如履薄冰”,只能導致悔亡,所以,“子曰,危者,安其位也;亡者,保其存也;亂者,有其治也。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是以身安而家國可保也”(《系辭傳》)。

《周易》認為,沒有憂患意識,則人的道德修養(yǎng)無所成,更不可能達到理想人格,《系辭》說:“《易》之興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憂患乎?是故《履》,德之基也;《謙》,德之柄也;《復》,德之本也;《恒》,德之固也;《損》,德之修也;《益》,德之裕也;《困》,德之變也;《井》,德之地也;《巽》,德之制也。”這就是著名的“九德卦”,而這些卦(除了謙卦外,六十三卦皆如此)都充滿了險象、災(zāi)難、危辭。正是在一種憂患意識中,人的道德觀念才能覺醒,道德行為才能完成。這一點在《震·象傳》“雷,震,君子以恐懼修身”中表達得更充分。

《系辭傳》中說:“夫《易》何謂者?是故圣人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業(yè),以斷天下之疑。”由于天道“雖鼓萬物而不與圣人同憂”因此,圣人必須“明于天之道而察于民之故”,“吉兇與民同患”。這種憂患意識,遠非個人禍福,而是一種洞察時艱、深體民隱的群體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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