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四人商議了許久，這比試必須要比，就算是輸了那只能算是技不如人，但如果推托不比，大明顏面全失，以后誰還會愿意跟誰大明。

自古中原大國就是好面子，番邦說是進貢，不過是隨便拿些不值錢的東西，換回去的卻是綾羅綢緞，真金白銀。

丟命可以，面子不能丟。

一陣急促凌亂的腳步聲傳進暖閣，朱厚照和衛良辰跟隨著蕭敬，一路小跑到了暖閣。

“孽子，身為太子不做通稟擅自離京，你是要造反不成，蕭敬家法伺候?！?

弘治皇帝看著兩人氣喘吁吁，滿身的泥土，尤其是逆子披頭散發，皇家禮儀蕩然無存，一股無名之火壓也壓不住。

朱厚照動作嫻熟的跪倒：“父皇，兒臣去西山不是游玩，是去體恤災民，請父皇明察?！?

衛良辰見弘治皇帝氣的臉紅撲撲的，很知趣的緊挨著朱厚照也是跪的板板正正，聽到朱厚照這個時候還在分辨，壓低聲音哼哼道：“太子殿下不要說話，再說這頓揍鐵定不跑不了?！?

朱厚照覺得委屈，自己并沒有做錯什么，體察民情何錯之有，他脖子一梗：“老衛，你告訴父皇，我們是不是去西山看望了災民，這難道不是替父皇分憂嗎？”

“還敢頂嘴！”弘治皇帝氣的青筋暴起，哪還會聽朱厚照說什么，接過藤條，幾步來到朱厚照跟前，作勢就要打。

三位閣老你看我我看看你，這父子上輩子是冤家啊，見面一個伸手就打，另一個打死也不認錯。

可站在旁邊看戲也不是辦法啊，特別是這次，還要靠太子殿下撐門面不是。

三位閣老，猛提一口氣，沖到弘治皇帝面前，有搶藤條的，有抱腰的。

年紀最大的劉健，一個餓虎撲食撲倒在地，一把緊緊摟住了弘治皇帝的大腿：“陛下息怒啊，太子殿下游玩的事是小，韃靼的事大，打壞了太子就無人迎戰了，望陛下三思啊?！?

搶藤條的李東陽，已經被揍了兩藤條，此刻也顧不上喊疼：“陛下，明天早朝，韃靼小王子還等著回話呢，陛下三思啊?！?

三位閣老正拼命阻攔，弘治皇帝突然停手，二位閣老差點因為用力過猛摔個踉蹌。

弘治皇帝剛才是被氣暈了頭，經閣老們拼著挨揍進諫，已是清醒了許多：“孽子，平日里耍槍弄棒，時不時還惹是生非，上次你打碎....”

“陛下！是韃靼小王子?！崩顤|陽見陛下說著說著又跑題了，強忍屁股的疼痛提醒道。

弘治皇帝一頓，舒了一口氣接著道：“朕問你，如果韃靼人要與你比試，你可敢比?！?

“敢！當然敢！”朱厚照像是被打了一劑興奮劑，瞬間腰桿挺的筆直，眼中精光乍現。

弘治皇帝了解兒子，只是一味的蠻干，繼續講道：“敢，固然很好，可來的是韃靼小王子巴圖蒙克，你可有取勝的把握?！?

韃靼小王子巴圖蒙克，衛良辰腦子閃現出一個名字“達延汗”，這達延汗六歲繼承了可汗位，到了十六歲登基時，已是打跑了瓦剌部，逼著朵顏部走投無路投靠了大明。

雖然現在還沒勤政，但論文治武功遠勝現在的朱厚照。

衛良辰擔憂的看向朱厚照，就怕太子殿下一時沖動，在弘治皇帝面前夸下?？?，到時候敗了事小，搞不好太子的性命都不保。

出乎衛良辰的預料，聽到弘治皇帝講到是韃靼小王子，朱厚照并沒想往常一樣，興奮的大吼著承諾。

反而低下了頭，臉色漲的通紅，牙關緊咬肌肉一突突的抖動，雙手緊緊握拳發出咔吧咔吧的聲音。

朱厚照喜歡馬政，對韃靼的名臣名將研究的十分透徹，尤其是這位年紀還比自己小一點的韃靼小王子，論弓馬，自己沒有一點把握能贏他。

整間暖閣異常的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是集中在朱厚照身上，三位閣老期待著朱厚照能大喊一聲：“能，有把握贏他?！?

弘治皇帝心情難以形容，既擔心兒子答應，又擔心兒子不敢答應，朱厚照面色難看，弘治皇帝同樣異常的緊張，期盼兒子可以在國家榮辱大是大非與個人名譽之間，能夠做出正確的選擇。

衛良辰在旁邊也看的揪心，這還是自己第一次見朱厚照在聽到有架打時候猶豫了。

朱厚照慢慢抬起了頭，正巧迎上弘治皇帝擔憂的目光：“父皇，兒臣研究過他，兒臣沒有把握能贏他?！?

朱厚照能說出這些話，對他來講比讓他死都來得難受，但這的確是實話。

弘治皇帝并沒有像往常一樣，聽完后暴跳如雷，反而如釋重負的長處一口，緩緩上前，輕輕的攙扶起了兒子，伸手撣去朱厚照身上的泥土，語重心長的道：“父皇明白，打不贏就是打不贏，敢于承認自己的不足，這很好，但要知恥而后勇，明白了嗎，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和衛良辰回去歇息吧?！?

“噗通”朱厚照跪在弘治皇帝的面前，雙眸含淚，他好久好久沒有聽到父皇，如此和煦的對自己說話，可還偏偏是自己最無用的時候。

“兒臣愧對父皇，朝廷有難之際，兒臣卻如此不堪?！?

弘治皇帝默默無語，輕輕搖頭。

“父皇，請給兒臣一個機會，不管輸贏，哪怕兒臣拼上性命不要，也要同韃靼小王子比試一番，兒臣可以死，但大明國威不能有損?！?

弘治皇帝一愣，沒有想到平日整日沒正行愛胡鬧的兒子，竟然能說出這么大義凜然的話，鼻頭一酸，眼淚就在眼眶里打轉。

皇子長大了，懂得了家國天下，榮辱與共的道理了，可越是這樣，越是不忍心讓皇子迎戰了。

正在弘治皇帝猶豫之際，旁邊看了半天的衛良辰，揉了揉鼻頭，輕描淡寫的道：“陛下，太子殿下，依草民的想法，事情還沒有到這么悲壯的時候，他韃靼小王子是厲害，但草民看來并不是不可戰勝?！?

弘治皇帝與朱厚照還沉浸在父子親情中，謝遷率先反應過來，顧不上什么君臣禮儀，一把拉起還在跪著的衛良辰問道：“小娃娃，飯可以多吃，這朝堂之上話可不能亂講，講出道理你平安無事，講不出道理，欺君之罪你可擔不起?！?

弘治皇帝已是抹掉了眼淚，現在弘治皇帝的心情非常好，笑盈盈的朝謝遷招招手：“謝閣老，朕的謝閣老，嚴重了，他還是個孩子，有什么話讓他講講也是無妨，萬一能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