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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百戰成鋼

真就這么著一干起來,凌云之和他手下的二十名士兵以及“眼鏡蛇小隊”的其他成員成員們可算是領教到谷利的厲害了。原本沉默寡言,看上去老實巴交的谷利一旦拿起手中的工兵鍬就立馬好似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自個兒手持工兵鍬奮力挖土,一刻不停不說,對其他人挖掘戰壕,加固工事也是高標準嚴要求,只要稍有懈怠和疏忽,達不到他的預期要求,就會被他毫不留情的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戰壕沒挖到兩米深不準停下來!戰壕沿上的石塊統統給老子去掉,這石塊防不住炮火打擊不說,一旦被爆炸產生的沖擊波崩起來,反倒會對戰壕內的士兵造成傷害!戰壕里挖掘出來的積土不要隨意丟棄,都給我沿著戰壕堆積起來,用鐵鍬背夯實了,這夯土磊成的壁壘防彈能力不比石塊差,而且即使被炮彈擊中崩塌了,也不會被戰壕內的士兵造成損傷!喂喂,看什么看,說你呢,機槍掩體外圍一律用木排加固,固定用的繩子一律打‘殺豬扣’什么?你連什么是‘殺豬扣’都不知道?‘殺豬扣’就是殺豬時候用來捆住豬玀的四肢的死結!閃一邊去,看好了,殺豬扣就是這么結的!”谷利罵罵咧咧的指導著在場眾人,一時之間頗有一位戰場指揮官的氣勢。

“隊長,我們的援軍現在在什么位置了噻?津市那邊的鬼子可是越來越多了,這兩天小鬼子戰斗機偵查的次數也是翻了好幾番,我看68師團這次是要玩真的了,就我們這點兵力,還不夠他們的先頭部隊塞牙縫的噻!”張煩停下手中的鐵鍬,慢慢伸直腰,當兵這幾年來他光顧著打槍放炮了,很少像一名工兵一樣,這么玩命的挖掘戰壕,搶修工事,加上剛趕了九十公里的路,只休息了半個多小時就被拉來當勞力,半天挖下來,他感覺自己的腰已經麻木得好似失去了知覺一般,似乎已經不再屬于自己了。趁著谷利背對著自己跑去一邊指導新戰士們捆扎木排了,他連忙停下手中的鐵鍬,走到揮舞著十字鎬,埋頭挖掘散兵坑的凌觀海身邊,輕聲跟他攀談起來。

小山崗以北一華里出頭就是徐家湖,此時此刻雨幕籠罩下的湖面雨絲飄渺,水氣彌漫,偶爾有幾只水鳥在不顧風雨快速的掠過湖面,躲入到岸邊的蘆葦灘之中。湖的對岸就是已經被日軍占領的村鎮津市,這小小的由渡口演變而成的村鎮里此時此刻不知道聚集了多少鬼子的主力部隊。這兩天以來從太陽山那邊傳來的隆隆的炮聲似乎正在越來越近,天空之中的日軍戰斗機和偵察機的數量也是連日猛增。張煩說的沒有錯,鬼子南下的部隊正在分批就位,大戰一觸即發。

凌觀海停下手中的十字鎬,挺直腰板,舉目四顧,看著這小小的山崗上的忙碌的九十多號人,眼神之中透露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南下的敵軍數量越來越多,可第六戰區和第九戰區答應的援軍部隊又在哪里呢?就算孫連仲司令長官信誓旦旦地向余程萬師長保證,只要五十七師在常德城堅守半個月,第六戰區和第九戰區前來增援的友軍部隊就能將日軍第十一軍圍殲在常德城下,但是僅憑57師這八千多號人真的能在面對三四萬日軍優勢兵力的猛攻之下,死守住常德城嗎?

“友軍部隊的情況我不會知道的比你更多。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打起精神來,干好自己的本職任務,挖掘好戰壕,搶修好工事,將從津市方向來的日軍徹底消滅!”凌觀海堅定地說道。

從一排二排抽調的士兵們以及“眼鏡蛇小隊”的成員們在谷利的指揮下玩命干了七八個小時,在晚上八點的時候谷利心目之中的理想的防御陣地總算是搶修成型了。以小山崗以及之前三橫兩縱的五條戰壕為依托,整個防御陣地東西長350米,縱深近90米。除此之外陣地在原有的水泥碉堡和戰壕的基礎上又額外構筑了三個火力支撐點,加上之前的水泥碉堡和兩個機槍掩體,一共六個火力點。每個火力點里配備一個班的兵力,外加一挺輕機槍或者一門擲彈筒,火力點之間可以互相用火力掩護支援;陣地中央則是李思武連長和那挺馬克沁水冷式重機槍所在的半埋入地下的水泥碉堡,碉堡后頭挖掘了一個散兵坑,里頭則是四名擲彈筒射擊手,他們隨時準備向戰壕里的步兵們提供重火力支援。除此之外,環繞戰壕的陣地正面的灘涂上還埋設了大量絆發式和踩踏式地雷,這二三十枚地雷埋設在及膝的蘆葦叢中,也夠從此地登陸的日軍喝一壺的了。

“可總算是忙活完了,我這腰啊,哎喲喲——疼得都快要斷掉了。”谷利一手扶著工兵鍬,一手使勁的捶著自己的腰眼,三步并作兩步的走到了凌觀海和李思武所在的機槍碉堡里,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背靠著墻壁一點點挺直自己的身子,下午在眾人面前發號施令的威風勁蕩然無存,只留下一張齜牙咧嘴的臉在馬燈的照耀下顯得略微扭曲。

“谷班長辛苦辛苦,來來來,抽顆煙解解乏——”李思武連長滿臉堆笑,從上衣口袋里遞了一顆煙過去,順便也給了凌觀海一顆。

“我早戒了,你留著自個兒抽吧。”凌觀海擺了擺手。谷利倒是毫不客氣,心安理得的一把接過去,直接叼在了嘴里。李思武連長變戲法一般從電話機旁邊的小桌子的抽屜里掏出了一盒火柴,從中抽出一根,劃拉一下點燃,先給谷利點上,再給自己點上,兩個人開始悠閑的吞云吐霧起來。

“啊咳咳——呸呸——李連長你這是啥煙啊,可真夠勁,嗆得我眼淚鼻涕都下來了!”谷利深吸了一大口,頓時感覺自己的喉嚨和鼻腔好似被針扎了一般,一時之間涕泗橫流,好不狼狽。

“這是我用辣椒葉子加煙葉末子自制的卷煙,第一次抽的人都會不習慣。但沒辦法啊,我們師補給物資有限,師座又不讓咱拿老百姓的東西,這煙癮上來了,沒煙抽他難受啊,這不,只能這么湊合著了。”李連長把火柴塞回抽屜里,仰面吐個煙圈,解釋道。

“口味太重,我還真受不了,您留著自個兒享受吧。”谷利伸手抹了抹被嗆出來的眼淚,將煙頭摁在地上摁滅了。

“我說,谷班長你是哪個軍校畢業的?”李思武連長又吸了兩口,沖著正在倒水給凌觀海喝的谷利詢問道。

“李連長你這是在損他還是成心惡心他啊?”凌觀海嘴里的一口水差點沒噴出來。

“凌參謀您多心了,谷班長今兒個帶領弟兄們搶修戰壕,搶筑工事,我感謝他還來不及,怎么會損他呢?”李思武連長連忙解釋道。

“哈哈——我哪里上過啥軍校啊,我連正兒八經的現代小學都沒上過,只在老家沛縣跟一個前清秀才念過三年私塾。”谷利拿起一個大水罐直接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涼水,抹了抹嘴自嘲地大笑道。

“那你怎么會對土工作業這么熟悉?就算是黃埔出來的軍官也未必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指揮如此有限的人手構筑出這么復雜和完美的防御工事。”李思武連長由衷的贊賞道。

“這算啥啊,跟我們張魯明排長親自指揮構筑的土木工事相比差遠了。要說經驗,我不敢說,我只是跟著俺們排長參加的戰斗比較多,慢慢地也就摸索出了一些門道來。”谷利撓著頭回答道。

“不簡單啊,你們這一套作戰經驗都是從無數次血戰之中總結出來的啊!了不起!”李思武沖谷利豎起了大拇指。

“如果單單依靠這個小山崗以及這八九十號人就想要封鎖這兩三百米長的渡口,未免有點不太現實。我們必須再額外找一個火力支撐點,一旦小山崗這里被敵軍包圍,這個額外的火力支撐點能夠給主陣地提供火力掩護,使得我們的隊伍不至于被敵人包了餃子,一口吞掉。”凌觀海給自己灌了一大口涼水,抹了抹嘴,眉頭緊鎖的提議道。

“但是這柳橋村周圍都是平坦的水田和一望無際的灘涂,別說是像這樣的小山崗了就連標高在六米以上的小土丘都是鳳毛麟角,根本無險可守啊!”李思武連長摩挲著下巴上的胡渣,略微思索了一下,為難的說道。

“這點我早就考慮到了。你看那里——”凌觀海指向主陣地的西側,“西邊四百米開外有一道廢棄的土制大堤,那是清朝中葉之時修筑的徐家湖沿岸堤岸,后來在民國初年的時候,徐家湖水位逐年下降,水位比之前下降了三米多,堤岸以北露出了大片灘涂和土地,由于河泥常年的堆積浸泡,土地異常肥沃,柳橋村的村民就紛紛前來開墾,并在老堤岸東北一公里的地方重新修筑了新的徐家湖大堤。那道廢棄的堤岸只要稍加改動就是一道天然的壁壘,由我們‘眼鏡蛇小隊’來駐守如何?你再調給我少許部隊,在戰事焦灼的時候,出其不意的給日軍來一個側射,肯定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凌觀海信心滿滿的說道。

“成!這樣吧,我調給你……給你一個……一個班!再給你一挺輕機槍。”李思武連長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略顯愧疚的磕磕巴巴的說道。他也有自己的難處,雖然他名義上是一個步兵連的連長,但實際由他指揮的部隊只有兩個排八十多號人,主陣地的六個火力點一分,手中就幾乎已經拿不出一絲一毫的多余兵力了,抽調一個班給凌觀海,已經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的支援了。

谷利放下手中的水罐,向著凌觀海所指的方向望去——凌觀海所說的那道清中期的廢棄堤岸就靜靜地橫臥在夜色之中,好似一條慵懶的潛伏著的老龍。雖然經過了一百多年的風雨侵蝕,但當年用黃土,米漿和童子尿夯筑而成的土堤依然有三米多高,堤岸頂部寬度足有兩米,并排跑兩匹馬不成問題。大堤本身有一個天然的坡度,避彈性能也要比普通的土木工事來得強,中個幾發榴彈根本就不算什么。谷利深知這道堤岸的戰術作用,如果能在堤岸頂部構筑兩個機槍巢,配合自己小隊里裝備的擲彈筒形成立體交叉火力,既可以對主陣地形成火力支援,又能居高臨下控制周圍180度,距離為四百米的整個扇形區域。

“行,一言為定!”凌觀海沒有絲毫的猶豫,一口答應了李思武連長派出一個班兵力支援自己的提議。根據他當兵十五年的經驗來看,他可以清晰的預測到,李思武連長所在的主陣地在開戰之初就會招致日軍主力的集中火力打擊,根據軍報,攻占了津市的日軍戶田部隊總人數在四千人以上,他們所派出的先頭部隊五百余人已經在津市渡口集結,最晚明天中午就會在柳橋村渡口這里登陸。日軍的兵力是自己的五六倍,也許還要多一些,接下來的日子注定不會好過。援軍的話肯定是指望不上了,自己到底能夠在這里撐多久,說實話,凌觀海自己心里都沒底。

李思武走上前去,用力的在凌觀海和谷利的肩頭上拍了拍,真心實意的說了句:“謝謝!”

“李連長你不必謝我們,這不是單單屬于你們九連的戰爭!戰場上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手中的槍以及你身邊的戰友,我們都是靠著彼此才能夠活到今天,說不上誰感謝誰。我只希望自己能夠在犧牲之前,盡量多殺鬼子!”凌觀海擺了擺手,雙手叉腰,望著依舊在戰壕里埋頭苦干,盡可能的加固著防線的弟兄們說道。

醫護兵段楚軒背靠著戰壕,手里緊緊握著一支中正式步槍,褲襠里依舊是有些濕漉漉的,透著一股刺鼻的尿騷味,第一次遭遇敵機空襲就因為緊張和害怕而尿了褲子,這讓他的自尊心大受打擊,一下子感覺在戰友們的面前抬不起頭來。戰壕里挖掘散兵坑,加固戰壕壁的鍬聲和鐵鏟聲已經停止了,話癆張煩迅速的跟幾名一排的弟兄混熟了,現在他們正聚攏在一起,一邊喝水吃干糧一邊聽張煩在那里講黃段子,弟兄們個個笑得不懷好意。段楚軒忽然感覺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有些不真實起來,他心目中的上戰場的士兵們都應該是如同一個模子倒出來的殺人機器,每個人都該是一臉苦大仇深,個個不茍言笑,一心只想著殺敵報國的惡漢。但自從加入“眼鏡蛇小隊”開始,他所接觸到的卻個個都是有血有肉的真英雄,他們個個作戰勇敢,平易近人,對人真誠,言談舉止甚至還透著一絲可愛,完全顛覆了他之前的想象。現實和想象形成的強烈反差,讓他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哇呀呀——”正當段楚軒出神的時候,忽然有人在他背后發出了一聲鬼叫,把正在出神的段楚軒嚇得猛一哆嗦,手指一抖,差點就扣動了手中步槍的扳機。原本都圍在張煩身邊的一排弟兄們哄笑聲一片,段楚軒回頭一看,站在自己身后的卻是劉毅。

“我說兄弟,放輕松點,別整那么緊張。這戰場上你怕什么他娘的就來什么,你越是想著子彈可別打到我啊,那子彈就會跟長了眼睛似的,往你身上死命招呼;你一旦看開了,豁出去了,那子彈也會像長了眼睛一般,乖乖的繞著你走,你說奇怪不奇怪?”劉毅嘴里頭說著,手卻也是不停,他在段楚軒身邊找了一處沒有積水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來,隨后從懷里變戲法一般掏出了一條略顯破舊的軍褲,遞給了段楚軒,說道,“從一排弟兄那里找來了一條換洗的軍褲,你先湊合著穿上,一直穿著有尿水的褲子,也不舒服不是?”

“謝謝——”段楚軒感恩戴德的接過那條舊軍褲,三兩下脫掉了自己的原先滿是尿漬的舊軍褲,換上了新褲子。

“對不起,我給咱‘眼鏡蛇小隊’丟臉了——”段楚軒說著說著聲音就小了下去。

“沒事,第一次上戰場的新兵沒幾個不尿褲子的。新兵們都怕死,槍一響準尿褲子。更有甚者怕得渾身發僵,腿肚子抽筋,連扳機都不會扣了,也不按照長官的口令執行戰術動作了,你說這慫樣子,子彈不找他找誰?所以你越怕就越容易死。所以啊,有時候在戰場上你就該啥子都不想,直接豁出去,說不定還能撿回一條命!”劉毅拍了拍他肩膀,寬慰道。

段楚軒一聲不吭的點了點頭,覺得劉毅的這番見解話糙理不糙。在戰場上有些時候看似魯莽的豁出去的舉動,其實應該算作是勇敢的另一種表現。

“謝謝你劉班長,經你這一番開導,我心里好受多了——”段楚軒還想要說些什么,劉毅卻已經站起了身來,他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說道:“別胡思亂想了,集中精力,準備明天的戰斗。對了,隊長下令讓我們‘眼鏡蛇小隊’駐防到西邊的廢棄大堤上去,但你要留在這里,負責救治傷員,望你好好履行自己的職責,切莫讓弟兄們失望!”

十一月十七日夜二十二時 徐家湖東岸津市渡口

剛剛于十七日一早攻占徐家湖東岸,洞庭湖北岸重要渡口津市的配屬日軍第68師團指揮的原40師團的234聯隊在津市渡口的一座民宅之內召開了一個軍事作戰會議。兩張八仙桌排成了一張會議桌,兩排共十名大佐以下的中層軍官正襟危坐。一名站立的少尉書記官捧著文件夾侍立在側,準備隨時記錄聯隊長戶田義直大佐的最新作戰命令。

234聯隊長戶田義直大佐那帶著白手套的雙手交叉托著自己的下巴,眉頭緊鎖似乎在思考著什么,一副“沉毅淵重”的模樣。他好似一只老奸巨猾等待著獵物露出破綻,隨時準備發動致命一擊的鷹隼一般,默默地咬著自己的下嘴唇,眼睛里頭透著一絲令人畏懼的殘酷狠勁。

“到底是從陸路繞道南下還是直接走水路南下這兩天來諸位一直爭執不下。齋藤中佐,你對下一步的進軍線路有什么好的建議嗎?”戶田義直扭頭詢問起右手邊的一名年輕的中佐來。

被他點名的那個年輕軍官叫做齋藤康佑,是京都人,陸軍大學畢業的高材生,為人冷靜堅毅,作戰之時善用奇襲,戰法靈活多變,37年從軍校畢業加入234聯隊開始,一路從少尉升到了中佐軍銜。現在的職務是234聯隊下屬第一步兵大隊的大隊長,是戶田義直最為信賴和倚重的下屬。每當戶田義直遇到難以決斷的難題之時,他都會聽取齋藤康佑的意見和建議,某種程度來說,齋藤是他麾下的首席智囊。

“哈依——”齋藤康佑“唰——”一下站起身來,鞠了一躬,尚不滿而立之年的臉上確是擁有著與年齡不相仿的成熟之感,雖然多年的征戰使得他的皮膚略顯粗糙黝黑,但卻難掩他與生俱來的英武之氣,好似刀削斧鑿一般棱角分明的臉上透著一股堅毅敏銳,尤其是那雙眼睛,冰冷的目光好似刀鋒一般,凌厲而又刺骨,任誰被他盯上一眼都會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諸君請看——”齋齋藤康佑中佐站起身來,從身旁的書記官那里拿過一分地圖,“嘩啦——”一下在眾人面前的八仙桌上展開,這是一幅一比七點五萬的軍事地圖,大小跟余程萬將軍的那副相當,但是地圖上標注的地名,河道,湖泊,村落,道路,甚至是周圍山丘的標高卻要比余程萬將軍手中的那份地圖詳盡得太多太多。

齋藤康佑拿起一支竹條,在面前的軍用地圖上一一指明道:“根據44航空大隊的偵察機報告以及我11軍司令部傳來的最新戰報顯示,我大日本皇軍第116師團已經從石門出發,計劃與駐守石首的第68師團于明日在津市這里匯合,隨后一起南下進逼常德,支那軍第57師在津市西南,徐家湖以南地區僅僅擁有少量的前哨警戒部隊,對我們渡河的部隊構不成絲毫的威脅。同時,支那軍第九戰區用以抵御我大日本皇軍第40師團佯動的第99軍在第68師團之后進駐漢壽,與第68師團對峙。支那軍第44軍駐城郊太陽山,第74軍在慈利以南漆家河防線,第100軍在桃源以南,與常德守軍相呼應。構成第2線兵團防線。局勢已經很明顯了,支那軍當前的第一要務,便是引誘我大日本皇軍第11軍出擊的主力匯聚于常德城下,隨后讓兩線兵團順利于常德鉗殺我軍。常德的成敗是整個會戰的關鍵。但是支那軍的如意算盤免不了是要落空了,只要我們皇軍的68師團和116師團趕在支那軍援軍就位之前利用水路,放棄一部分重型裝備,經過津市渡口用渡船和汽艇渡過徐家湖,直插常德城,支那軍僅僅憑借57師一個輕裝步兵師八千號人根本就不是我大日本皇軍兩個主力師團共計三萬天皇武士的對手。我的建議是,應派出一個步兵大隊的兵力利用汽艇從水路經徐家湖南下,搶先進駐澧縣縣城,控制從石門和石首南下常德的必經之路澧縣縣城和常(德)澧(縣)公路,為后續主力部隊的南下進軍掃清障礙,采取先發制人的策略,直搗黃龍,殲滅支那軍第57師主力!”

戶田義直緊盯著齋藤康佑看了一陣,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邊贊許的說道:“不愧是京都齋藤家族的長男——”

戶田義直站起身來鼓著掌說道:“齋藤中佐的建議很好。”戶田義直好似鷹隼一般銳利的目光一掃在場的各位軍官,座下之人個個神情嚴肅,鴉雀無聲,“命令!”

“唰——”座下軍官全部起立。

“命令齋藤康佑中佐率領第一步兵大隊攜汽艇二十五艘,經徐家湖向南岸的澧縣縣城開進,為后續部隊打開通路,掃清障礙。聯隊主力于18日清晨7點全體渡河,早晨8點對澧縣縣城展開進攻,務必將支那軍57師169團布置在澧縣以南的外圍據點全部殲滅并在支那軍援軍到達之前,一路南下,奪取常德城東南之制高點德山!”

“哈依——”齋藤康佑大聲回答道。

十一月十八日清晨五點,徐家湖南岸,柳橋村外圍九連阻擊陣地

金黃色的陽光穿透來自徐家湖上的晨霧,在“眼鏡蛇小隊”的隊員們的臉上,身上鍍上一層耀眼的金色。凌觀海舉著一副軍用望遠鏡緊盯著五百米開外被晨霧籠罩,顯得煙波浩渺的徐家湖。他的臉上肌肉緊繃,嘴唇緊緊地抿著,眼睛一眨不眨,只有抓著望遠鏡的雙手食指在不自覺的微微顫動,顯示了其內心的一絲臨戰之時的緊張感。

狙擊手趙鵬舉就在他的身邊,剛剛從睡夢之中醒來,稍微伸展了一下僵硬的手腳,結實的肌肉關節發出幾聲輕微的“咔咔——”脆響。

“隊長,這么早就醒了啊?”趙鵬舉揉了揉眼睛說道。

“睡不著,總覺得這偌大一個徐家湖顯得有些過于安靜了,我真怕自己一睜開眼,就發現眼前站立著幾百名鬼子。所以四點不到我就醒了。”凌觀海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嘆了口氣,遞給趙鵬舉一個軍用水壺,說道,“來,喝口水,漱漱口。”

趙鵬舉接過水壺,小抿了一口,顯得很節制,因為喝太多的水會想要上廁所,戰場之上有時激戰會持續數小時甚至一兩天,根本不會給你解手的時間,與其拉在褲襠里,還不如直接不喝。原本甘甜清冽的井水在初冬的日子里入口還是稍微有些涼,牙齦上有些刺痛,趙鵬舉含了一會,漱了漱口,又吐了出去。不過原本睡意朦朧的感覺被冷水一激剎那之間消散無蹤,精神頓時為之一振。

“有什么新的情況嗎?發現敵人的蹤影了嗎?”趙鵬舉詢問道。

“我盯了一個小時了,連個鬼影都沒有,要不你看看,你是狙擊手,眼神和精神專注度都要比我強得多,可能你會提早發現些什么。”凌觀海將手中的軍用望遠鏡遞給趙鵬舉說道。

趙鵬舉翻身趴上了戰壕壁,他并沒有接過凌觀海手中的望遠鏡,而是選擇了利用肉眼觀察。望遠鏡鏡頭所能捕捉到的視界太窄,不適合如此大范圍的搜索和巡視。相比較于望遠鏡的鏡頭,他更信賴自己的眼睛。

“來了,東北方兩點鐘方向兩公里以外……”趙鵬舉凝視了河面不足一分鐘,忽然出聲示警道。

凌觀海連忙舉起手中的軍用望遠鏡向著趙鵬舉所指示的方向望去,果然望遠鏡的鏡頭里出現了大批汽艇的影子,足有一二十艘的樣子,每艘汽艇上都有十來名穿著黃呢子軍服的鬼子士兵,手里端著三八式步槍,肩上扛著92式重機槍和歪把子機槍,個個神情警惕而嚴肅,汽艇的速度也很快,艇身周圍浪花飛濺,速度足有四十邁。以這樣的速度來計算,不出四分鐘,日軍就會趕到九連阻擊陣地之前的柳橋村渡口,進行登陸。

“弟兄們都醒醒。我們的‘貴客’到了!”凌觀海壓低嗓門叫醒了眾人。

“曹文昭,你去通知李思武連長,讓他通知一排二排進入阻擊位置,全連進入戰斗狀態!”凌觀海對身后的曹文昭下令道。

“是——”曹文昭點了點頭,隨后貓著腰,悄無聲息的通過聯通廢棄大堤和九連主陣地的交通壕向李思武所在的機槍碉堡走去。經過昨晚一晚上的搶修,原本略顯突兀的重機槍碉堡早已經改頭換面,整體都被覆蓋上了草皮,遠遠地一看好似一座荒墳一般。

“告訴凌參謀,讓他瞧好吧,我們九連不會讓他失望的!”李思武連長自信滿滿的回答道,他早就已經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了,急切的想要一展拳腳,急切的想要殺敵立功。

“不要急躁,放近了再打!”曹文昭出言提醒道,當然這也是凌觀海的意思。說完他又順著來路,回到了凌觀海等人藏身的廢棄大堤后頭的步兵壕里。

曹文昭剛一就位就發現自己身邊的一支步槍的槍管抖得很厲害,好似得了羊癲瘋一般,曹文昭順勢一看原來是全隊最年輕的戰士李益民,此時此刻第一次上戰場的李益民渾身抑制不住的輕微顫抖著,手指死死的扣住扳機,牙齒緊咬嘴唇,面部肌肉緊繃,頭上青筋依稀可見。

“喂,手指現在先松開,小心走火,暴露目標!”一旁的劉毅剛剛架好了擲彈筒,看到自己的副射手李益民居然緊張成這樣,連忙一把握住了他扣著扳機的右手,出言提醒道。

李益民有些慚愧,木訥的點了點頭,輕輕回答道:“第一次上戰場,感覺跟訓練的時候完全不同……”

“放輕松點,深呼吸,調整自己的心態。不必緊張,鬼子也是爹生娘養的,子彈打過去也是一個透明血窟窿。”一旁的凌觀海回頭寬慰道。

“謝謝隊長……”李益民照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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