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素手驚弦裂寒冰(二)
- 山河耀劍心
- 古玉陵
- 4783字
- 2021-07-02 16:07:43
月如故沉默了,這句話真的傷到他的心了,凝思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太過于愚鈍了?我不像你們一樣認識一個朋友都要知根知底,對他人的一切了如指掌,且心思縝密到無人能及,所以我很笨對不對?”
余疏行被他的話問得說不出話來,靜靜的盯著手里的茶杯看,最后嘆了一口氣后放下手中的茶杯。
他負手站起身來,走到門前抬頭望著外面的皎月,月光給他的臉上鍍上了一層白光,顯得十分的孤影孑立。
他聲音低沉卻顯示出了無奈,道:“你要是這么說也對,可我也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嗎?是不是連我在你的眼里也是和那些你覺得該提防的人毫無區別?那我在你的眼里到底算什么?”月如故有些惱怒。
余疏行背對著他,道:“你為何會有這種想法?我難道會對你有什么質疑的地方嗎?”
月如故不回答他,經過這么久以來的相處,他覺得自己應該是了解余疏行的,可現在他又覺得自己對這個人很迷茫,甚至有時候不知道這個人到底要干什么?
“你是沒有什么質疑我的地方,可你和我當初認識的那個余疏行不一樣了。”月如故似是慍色的閉上了眼睛,道:“我當初所認識的那個余疏行,并不會因為我護著一個女人或是救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而這樣對我說話,可自從你知道了師父的死因后你就變了,變得充滿了復仇的心,對誰都懷有一種不信,就連我救了周離你都是要防備,余疏行,你變了,我都快要不認識你,你到底在心里藏了什么?能讓你失去了曾經的你?”
自從余疏行從銀月山上下來就在慢慢的改變,他心里存著對仇人的殺戮,對五冊的毀滅之心,還有對著紛亂江湖的無盡厭惡。
滿滿的仇恨圍繞著他,使他正在慢慢的走向復仇的殺戮之路。
余疏行轉過身去看著他,背在身后的手緊緊你握著,而在手指縫間正在冒出米粒般大小的冰晶。
他冷著聲音道:“沒有什么東西能讓我失去曾經的我,你可能是想多了,斬殺那些污穢不堪的東西本就是我必須去做的,我要讓當初傷到我師父的人,一個個的碎尸萬段!”
月如故帶著一臉陌生的看著他,一字一句的道:“我從前以為你是裝的殺戮無情,沒想到你是真的無情。”說完咔擦一聲捏碎了手中的茶杯,起身徑直的從后門離開了。
聽到腳步聲越漸離去后,余疏行猛地伸手扶住了門楣,穩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
他伸出自己背在身后的一只手,發現白皙的手上正在慢慢的滲出一些冷汗,冷汗又快速的結成細小的冰晶,同時心臟處絞痛難耐,一抹鮮紅的血水從口中流出,染紅了胸口處的一塊衣襟,在白衣上顯得尤為刺眼。
失算了,原本以為寒癥只會隔著時間才會發作,沒想到情緒一旦間有波動或是受到的刺激過大,也會觸動寒癥發作,看來寒癥這是變得厲害了。
望著月如故離開你地方,余疏行眼里的痛楚越漸清晰可見,他怎么就不理解我呢?我沒有改變,還是當初你認識的那個我,我只是想用我這剩下的時間保護你而已,為什么你就是說我偏激冷清呢?
憤憤的離開了前堂,月如故就在后院里見到了靜靜站在水塘前發呆的周離,想起剛才余疏行對周離的態度,月如故嘆了口氣,舉步走了過去。
聽見背后有腳步聲靠近,周離一轉身就看見了一臉不高興的月如故,細細的打量了他幾眼后,道:“月公子這是怎么了?和余公子發生矛盾了?”
月如故苦笑了一下,道:“沒什么,只是有一些小摩擦而已,過幾天就好了。”
說實話,他也不知道兩人今天的這一鬧何時能緩過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和余疏行置氣。
聞言,周離的眼里閃爍著奇異的光亮,里面滲透著深沉的不懷好意,可惜月如故正在出神,沒有看見。
周離故作回憶的道:“當初我和父親也是喜歡發生口角矛盾,父親還說我這是無理取鬧,現在我就是想找人鬧也鬧不了了。”
月如故道:“節哀順變。”
“現在宗門也覆滅了,我又要到處的道躲避那些人的追殺,也無處可去了。”周離憂傷的道。
月如故想起了穹峰宗滅門一事和弈北宸有牽扯,不禁問道:“穹峰宗滅門的那天,周姑娘可知道是誰動的手嗎?”
周離搖了搖頭,毫不慌張的道:“不知道,我當時為了躲避追殺,沒有看見那些人長什么樣子,月公子是要查這件事嗎?”
月如故嘆了口氣,道:“疏行跟屠了穹峰宗的人有仇恨,且一心想找到這個背后搗鼓的人,順便將其斬殺,既然周姑娘是穹峰宗滅門那天逃出來的,那我就替他問問,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發現。”
一瞬間,周離藏在袖子里的手抖了一下,面上卻是波瀾不驚,心里卻是驚濤駭浪。
她不能讓這兩個人查出穹峰宗滅門的原因,就算查出跟弈北宸有關也不行!
“周姑娘是準備去夫家嗎?”月如故道。
周離嘆息道:“也不算是丈夫,沒有成親算不得什么夫妻,算是未婚夫吧,我父親為了強大自身實力,讓我與歸云宗主的你兒子聯姻,現在宗們也滅了,不知道他們愿不愿意看在還有一紙婚約的份上收留我。”
見她說到這話時臉色變得不好看,月如故道:“周姑娘不喜令尊安排的這門親事嗎?”
周離嗤笑一聲,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們有什么推脫的余地?況且在江湖上女子本就地位低著,對于宗門而言最大的用處就是用來聯姻,拉攏其它的宗門強大自身實力,我又有什么可以拒絕的?”
言畢,月如故有些同情她,古人多說誰說女子不如男,可也消除不了自古以來對女子的偏見。
周離道:“我曾經在一個宗門里見過一個人,他雖然沒有其他師兄弟那般出類拔萃,可卻在一瞬間撞進了我的心里,我也曾向他表露出心情,可惜他并不喜歡我,甚至對我如避蛇蝎,后來他坐上了高高的宗主之位,更是對我無情至此,要求我從此以后消失在他的面前,這段感情就這樣干脆利落的斷了個干凈。”
當年的事情已經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那段感情更是深埋在了灰燼里,自從他在提出了消失時她的心就死得分毫不剩了,原來這斷不堪回首的感情如此的自欺欺人,自己不過是在自以為是的認為他喜歡我,其實他的心里從來就沒有我,我的糾纏只會讓她感到惡心、厭煩、殺戮。
月如故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商女有情襄王無意,周姑娘望穿秋水,那人卻無動于衷。”
相比之下蘇筠和齊哲都算是美好的了,至少兩個人都相互喜歡著,并不是單相思那般可悲可嘆。
這世間求而不得的人多如牛毛,提筆是數不盡的相思與愛戀,落筆卻是鉆心的疼痛與可悲,感情就是這樣萬般不由人,蒼涼的雙眼留有余溫,荒蕪的心卻荒野徒奔,身前身后卻無人知曉。
周離道:“我說的這些,月公子都相信嗎?”
月如故流利的道:“我相信。”
周離感動的看著他,淚汪汪的眼睛里流露出來的的是單純無害,看著都讓人心里打顫,可誰會知道,在她的心里正打著惡毒的算盤。
月如故道:“剛才疏行還讓我離你遠一點,我看他就是疑心病過重了!”
周離神情有些恍惚,帶著愧疚的道:“看來余公子不太喜歡我,說來也對,月公子真是對不住,因為我害得你和余公子發生矛盾了。”
她的眼里細微的有些狡詐的意思,看來這兩個人的感情也并不是太堅不可破,她倒是可以好好利用這一點。
月如故一看到周離自責,又想起了在前堂時余疏行的言語,心里越加的不舒服,道:“周姑娘不必自責,是他錯怪了姑娘,她想讓姑娘離開,那我就保護姑娘把。”
看來他說的沒錯,周離只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和齊哲當初一樣,宗門覆滅后流浪在江湖。
周離有些詫異,道:“月公子要保護我?那余公子會不會不同意?”
月如故揮了揮手,似是完全不在意的道:“我想保護你是我的主意,他又能說些什么?大不了我們手下見真章得了,誰贏了就聽誰的。”
在他看來,余疏行就是對周離有著歧視,從今天他才看出來,余疏行和他不是一路人,他是無法讓余疏行放下心里的仇恨的,既然他不愿意讓周離待在他的身邊,那么他就偏要這么做。
“那我就先多謝月公子了。”
“不用謝,理所應當而已。”
過了幾天的某天早晨,月如故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此時的醫館早就開門營業了,進進出出的都是來看病抓藥的人。
“館長!有人找你看病!”伙計扯著嗓子朝后面的房間里喊。
“來了來了,大早上的真不讓人清靜。”后面的房間里傳出懶洋洋的一個中年男聲。
不過多久,門被吱呀的打開了,從里面走出了一個神情郁郁的男子,像是還沒睡醒似的,頭發都還沒來得及梳理,不是畢何明又是誰。
只見畢何明疲倦的揉了揉還沒睡醒的眼睛,拖沓著坐到看病的位子上,聲音帶著一股慵懶的道:“把手伸出來。”
來看病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臉色蒼白,走路都有些不穩,也是和畢何明一樣一副沒休息好的樣子,坐到位子上后聽話的伸出了手腕給畢何明診斷。
半響,畢何明收回了手指,道:“你最近是不是時常覺得惡心難受,嗜睡得厲害?”
女子道:“是,不知醫師可否告知我,是什么癥狀?”
畢何明裝作一副難為的樣子,道:“不敢說不敢說,姑娘這癥狀奇怪的很啊。”
他這么一說,那女子只感覺腳下更虛了,惶惶不安的道:“我可是得了什么嚴重的病嗎?連醫師都治不好?”
畢何明道:“并不是治不好,而是需要姑娘自身注意才行。”
女子道:“自身注意?那我這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畢何明頓時笑道:“姑娘并不是得了什么怪病,而是懷孕了!畢某在這里恭喜姑娘有喜了!”
女子驚訝道:“什么?我懷孕了!?”
畢何明道:“依照我剛才所看,姑娘這是害喜的緣故,導致身體陷入孱弱,需要好生的調養一段時間,且懷孕期間不可有什么大動作,需補補身子讓肚中胎兒健康發育,我待會讓人給姑娘開一副安胎藥,姑娘回去按時服藥即可有所好轉。”
那女子苦著的臉頓時舒展開來,心里歡喜不已,料想是什么怪病,沒想到居然是懷孕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夫君多盼望能有個孩子,這回不知他有多高興!”
拿著一副藥方抓好藥后,女子高高興興的離開了醫館。
“媽的太累了!要知道就不出醫館充當暗影閣的注意了,整天都忙得不可開交,一點都不清閑。”畢何明癱坐在椅子上抱怨道。
月如故走了過去,笑道:“畢醫師這么一手醫術,若是不用來救人,豈不是白白浪費了?”
一聽這話,畢何明立馬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一臉恭敬的道:“月公子啊,我還以為是誰呢?您這大早上的不去用早飯,跑前面來干什么?”
月如故道:“正準本去呢,疏行他人呢?”
前幾天他和余疏行鬧了一頓,這幾天都是相顧無言,兩人連話都不多說幾句。
畢何明道:“哦,莊主正在后院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月公子要是有事情的話就去那里找莊主吧。”
月如故點了點頭,道:“嗯,我知道了,那你們忙。”
轉身就往后院去,本想去和余疏行談談來洞庭的行動,可還沒有走進后院的道那道石門時,他就聽見了清晰的碎裂聲。
咔擦!杯子的碎裂聲在后院去響起,月如故有些奇怪余疏行又被誰惹毛了,不然不會作出摔杯子這樣不優雅的舉動。
躲在墻后面,他看見了余疏行正端坐在石桌前,手握著一冊書籍正心無旁騖的看著,而在他的腳邊有個被打碎的茶杯,茶杯碎片讓跪著正在瑟瑟發抖的周離。
只聽余疏行目不轉睛的盯著書,眼皮也不抬的對跪在地上的周離道:“何必如此在我面前惺惺作態,阿故在救了你是因為他心地善良,可我并不會因為他救了你就對你心軟。”
周離聲音發澀的道:“余公子何出此言,我只是想見見阿臨罷了,還請公子成全。”
余疏行嗤笑一聲,道:“恕難從命,我現在手里的事繁忙,沒空幫你,況且你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想必在我查清楚穹峰宗滅門一事就會有答案。”
周離被他的冷意雷了一個哆嗦,額頭貼在地上時就看見了躲在石墻后面的月如故,心里暗笑一聲,來的正是時候。
她瞬間作出一副淚流滿面的樣子,道:“我真的只是想見見阿臨,求公子成全。”邊磕頭邊泣聲懇求。
余疏行依舊面不改色的道:“我也在警告你一次,我沒空聽你說這些破事,識相的就趕緊給我離開這里,永遠不要靠近阿故一步,不然我絕對不會饒你!”
周離不禁在他心里暗笑,是嗎?你想保護月如故,可惜他并不領情。
“我求求你余公子,求你讓我見阿臨一面吧。”她還磕頭,白皙的額頭被粗糙的地面碰得紅腫起來,可余疏行全當作沒看見。
余疏行被她哭得煩了,聲音不耐煩的道:“你別逼我動手,趁我還沒有動殺意時最好趕緊滾!”
周離淚眼婆娑的看著余疏行,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道:“余公子今天就算是殺了我,我也要懇求見阿臨一面。”
終于,余疏行最后的耐心消磨殆盡,隨即朝周離凌厲的打出一掌,道:“你找死!”
就在快要打中周離的天靈蓋時,月如故突然間竄出來一掌對上了余疏行的一掌,他只覺得手掌處被余疏行霸道的內力打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