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了,余疏行重新把眼神落在了畢何明的身上,畢何明只覺得自己被一頭捕食的野獸盯上了,后背一陣發涼。
余疏行冷冷的道:“畢何明,看來這十年里你過得很逍遙自在啊?”
十年前,他是最后一次布署江湖上暗影的分布,并且派出了十幾個暗影閣主管理暗影閣,這畢何明就是其中的一個,不過十年以來,雖然他們都一心一意的效忠于莊主,卻在無任務時過于散漫,以至于連上司來了都不賣面子出來迎接,還要斟酌再三才肯出來。
畢何明一聽就噗通的跪在了余疏行面前,戰戰兢兢的道:“屬下不知莊主大駕光臨,還請莊主恕罪!”
雖然他比余疏行大了五六歲,算起來余疏行還要叫他一聲哥哥,可余疏行是莊主,他只不過是暗影里的一份子,他們的自由權以及生死權都掌控在了這位鬼魅絕影的手里,不僅僅是每個暗影都死死效忠于他,就算是不效忠于他,你也無法與他抗衡。
余疏行抬腳繞著跪著的畢何明走了一圈,畢何明只見雪白的靴子停在了他的面前,余疏行冷哼一聲,道:“我當說過,身為臨江山莊的暗影,就要一生一世效忠于主子,不可有什么悖逆忤逆的心思,更不可有輕慢松散的態度,這些你……知道嗎?”
畢何明低著的頭又低了幾寸,都快要碰到地板了,他聲音顫抖的道:“知道。”
余疏行負手居高臨下你站著看畢何明,道:“那你記不記得,我說過,作為我親自提拔的暗影閣主,應該干什么?”
這就好像是在問,你記不記得我說我不喜歡吃青菜一般,十分的隨意自然,可在畢何明的耳朵里卻是埋藏著冷冷的殺機與怒意,讓他更加的害怕。
畢何明誠惶誠恐的道:“記得,莊主說過,作為及莊主之下的暗影閣主需嚴格管理好手下暗影,不可有疏于管理就荒廢一邊,作為閣主應該以身作則,不可散漫慵懶,且臨江山莊坐下所有暗影需誓死效忠于主子,直到生命終結為止。”
聞言,余疏行像是很滿意的點了點頭,道:“沒錯,我是這么說過,可是……你怎么只記不以身作則呢?”最后一句帶著肅殺的氣息。
畢何明頭貼地板,冷汗一滴滴的順著他的額頭流到地板上,他大氣也不敢喘的聽著余疏行娓娓道來。
“我十年不曾檢查你們管理暗影的態度,你們是不是就覺得我不敢動你們了?或者說你已經不服氣我的管理,不想效忠于我了?”
聞言,畢何明驚恐萬狀的搖頭,道:“屬下絕無此意!”
余疏行嗯了一聲,道:“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要是不愿意待在臨江山莊也可以,按照臨江山莊世世代代的規矩,我會安排人讓你忘了曾在臨江的供職的事,放你回這紅塵世間,此后與臨江山莊再無瓜葛,不過你要是敢在江湖上作出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唯一要面對的就是臨江山莊暗影無窮無盡的無情斬殺!”
就像當初那個擺脫了臨江山莊踏入江湖的人,為了一己私欲妄想集齊五冊,卻利用人心屠了五大宗門,攪得江湖上一片血腥一般,這就是違背了臨江山莊規矩的例子,面臨的后果就是遭受暗影的斬殺。
畢何明一聽腿就軟了,差點就被嚇得昏過去,急忙道:“屬下絕無此意,屬下也絕對不會背叛臨江山莊和莊主,屬下自知態度散漫,還請莊主責罰,不論多嚴重屬下都愿意受,只求莊主不要逐屬下出臨江山莊!”
余疏行道:“知道錯了就好,等回到臨江山莊就給我去校場和那些未被調遣出去的暗影訓練,知道過了我這關為止!”
那些未曾被調遣出去的暗影都是不過關的暗影,都要每天勤奮刻苦的訓練,直到過了莊主的關卡才可以真真正正的成為一名暗影,也可以說是預備暗影的候選人,只不過畢何明一聽臉就苦的比苦瓜還要難看。
他曾經也是暗影的候選人,一路上披荊斬棘才過了余疏行的關卡,別提這一路上是有多難了,這下子讓他回去后和那些候選人訓練,就等于是把他的職權給剝奪了,讓他回到了暗影的原點,那可是一個苦差事啊,別提心里有多難過了,不過也好過了被余疏行直接驅逐出臨江山莊,他也只能認命了。
畢何明道:“多謝莊主恕罪!”
余疏行嗯了一聲,尋了一個位子坐下,道:“你起來吧,我這次來是有些事情要處理,恰好要調動這里的暗影。”
畢何明忙不迭的從地上爬起來,彎著腰不敢看余疏行,道:“莊主有什么命令可以盡管吩咐,屬下定盡力而為。”只要不趕他出臨江山莊,一切都不是問題。
余疏行道:“聽木槿說,潛伏在穹峰宗的暗影都撤回了洞庭的暗影閣,是不是如她所說?穹峰宗一夜覆滅,是不是真的。”
畢何明道:“回莊主,的確是真的,大約一個月前,穹峰宗潛伏的暗影都撤回了洞庭的暗影閣,并且匯報說穹峰宗被滅門了,且聽木槿不久前朝各個暗影閣傳達過消息,說是注意投靠了冥火宮小門派的東西,我便讓潛伏在各個門派之前的提高警惕,穹峰宗的自然也不例外。”
余疏行神色一稟,道:“暗影撤回時,有什么發現沒有?”
既然畢何明都讓暗影注意門派的動向了,穹峰宗的暗影又是在穹峰宗滅門的那個晚上撤回來的,那么肯定是知道兇手是誰的。
畢何明道:“撤回的暗影說,滅掉穹峰宗的是夜影,而帶頭的人就是那個赤火門假死的徒秋,而徒秋……”他正要說徒秋效忠于誰,余疏行就打斷了他的話。
“好了,我知道了,只要知道這些就足夠了,至于這里是暗影閣的事情,先不要告訴與我同行的那兩個人,然后幫我盯著剛才那個女人,他是穹峰宗的少堂小姐。”余疏行肅穆的道。
在他第一眼看到周臨時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在看到周離一身傷出現在洞庭城外時,他心里就漸漸的起了疑心。
穹峰宗的機關術獨步天下,就連當初安插暗影進去他都是下足了功夫,夜影不過是暗影的后起之秀,三腳貓功夫怎么可能這么輕易的攻進穹峰宗里,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情。
洞庭湖東街,月如故帶著周離來到了畢氏藥鋪抓了藥后慢慢的往回走。
周離和月如故并肩同行,周離臉上有些不好意思,道:“今天多謝月公子哥余公子今天一路對我的照顧了,我實在是感激不盡。”
月如故提著藥包展齒一笑,顯得就是一個平易近人毫無心機的公子,道:“周姑娘言重了,在下只不過是舉手之勞。”
周離道:“對于公子來說是舉手之勞,可對于我來說就是幫了大忙,要不是兩位公子出手相救,我可能早就喪命那些人的刀下了。”
兩人有說有笑的準本回去找余疏行,路過衣錦閣時,月如故頓住腳步,周臨回過頭來疑惑的看著他,道:“月公子,有什么事情嗎?”
月如故打量了周離的衣服幾眼,她的身上穿著的還是進城時他給她披上遮蓋血跡的那一身,雖然遮住了血跡,可他是個女子,這衣服又是男子的,穿在他的身上顯得十分的不違和。
周離見月如故用眼光打量她身上,有些不好意思的別開了臉。
月如故這才發現自己的目光過于無禮,周離是個女子,自己是個男人,用這種眼神去打量一個姑娘實在是無禮得很。
“在下還是先給周姑娘買一身衣服吧,穿著這身衣服實在是突兀了。”月如故趕緊解釋道。
周離這才發現自己是誤會了,道:“這怎么好意思,公子替我找醫師看病,又是抓藥的已經很破費了,我怎么還敢勞煩公子出錢。”
月如故道:“沒事,一點小錢而已算不了什么的,來吧。”說完拉著周離就往衣店里走。
進了衣店,迎上來了一個徐娘年紀的女人,一見有客人進店就一臉笑意的走了過來,看樣子是這家衣店的老板娘。
“哎喲,兩位客官是來買衣服的吧?”老板娘笑呵呵的道。
月如故道:“我是來給這位周姑娘買一身衣服的,老板娘看看那件是個周姑娘。”
老板娘看了一眼周離,道:“這位姑娘一看就是長得美麗動人,衣服穿在身上也一定十分好看,我這里有幾件衣服,不知道合不合適姑娘,姑娘要不要過來看看?”
周離遲疑的道:“看吧……希望不要太貴,我不好意思讓月公子破費。”
老板娘笑呵呵的道:“喲,原來兩位是那種關系啊,看來這位公子還真是找了一個知書達禮的姑娘,你看都舍不得讓你花錢呢!”
老板娘這句話說得直白無比,問也不問就脫口而出,絲毫不避諱兩人到底是個什么樣的關系,周離瞬間紅了臉。
周離辯解道:“你誤會了,月公子只是我的朋友,我們兩個并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雖然她對月如故隱隱有些好感,可也不能歸納成男女之間的那種關系,畢竟月如故只是把她當做一個朋友在照顧,并沒有在那方面透露出興趣。
月如故道是不在意什么,溫和的笑道:“老板可能是誤會了,我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周姑娘只是我在路上救下的人我只是看她可憐,這才送她回來的。”
他現在的年紀也不小了,三十而立也只差幾年了,二十多年都是待在銀月山上一心習武修煉,對紅塵中這些男女情緣自然是一竅不通的,也沒有這方面的心思,要是化作平常時,十八歲就可以說一門當戶對的婚事,娶妻蔭子,哪兒能快三十了還未娶親?
許是在銀月山上待得久了,對這世俗中的恩怨情仇也是淡漠了,在剛入世時也是懷揣著一副不易近人的樣子,銀月曾說過江湖險惡,人心難測,而感情就是這方面的源頭,只要是有了感情就會變得更像一個生靈活現的人,可有了感情也會令人心懷不軌,爾虞我詐嗜血不堪,而這些問題的根源就出在了感情的源頭。
老板知道自己的猜測是一個誤會,也沒有說些什么,依舊笑呵呵的道:“不是也沒有關系嘛,姑娘能結交這么一個俊美的俠客做朋友,也算是運氣頂好了。”
接著老板娘就推推搡搡的帶著周離到了二樓,消失在了一堆掛著的衣服里。
等周離一離開,月如故的溫和關心表情瞬間崩裂,取而代之的是冷冰冰的笑容。
這個女人還真是會逢場作戲,當他看不出來自己是在被她耍著玩嗎?
果然,余疏行說得沒錯,這個女人身上確實是藏了不少的秘密,相處的一天里就讓他發現了不少的破綻。
你說你是穹峰宗的堂主小姐沒錯,可你怎么會知道被追殺的人是誰?而且你根本就是從洞庭城里逃出來的,身上的傷口也是這幾天里才出來的,要是從家族里逃出來的,身上的傷口肯定不止這些,為何又要故意沖到他和余疏行的面前來?不準不差的剛好撞上來洞庭的兩人,是不是太巧了一些?
噠噠噠!樓上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月如故瞬間收起了冰冷的笑容,換上了一副溫文爾雅的笑容。
只見原本穿著男衣的周離換了一身淡金色的廣袖長袍,更顯得她的皮膚白皙動人,加上梳理后露出了原本的清秀容顏,周身氣質瞬間提升,走起路來一舉一動都好似禮儀得當的大家閨秀。
月如故裝作很驚訝的道:“沒想到周姑娘竟是個清秀佳人,這身衣服還真是很襯周姑娘。”
周離斂衽一禮,即端莊又優雅,道:“謝公子謬贊。”
月如故朝老板娘道:“老板,就要這身了,不知道多少錢?”
老板吧嗒吧嗒的打了幾下算盤,道:“這身衣服是用柔軟舒適的蠶絲編織成布料一針一線的做的,價格自當是貴了些,玲玲瑯瑯的算下來差不多就三十多兩銀子,要是姑娘喜歡我可以幫你減減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