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筠剛才也聽到了月如故慌亂的叫聲,也跑了過來。
她在看到余疏行的樣子時,心里一驚:怎會在這個時候發作了!
浮云玉收回了按在余疏行心臟處的手,轉過來對月如故道:“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種狀況,只能稍作壓制,等他醒過來你們問問他。”
運起深厚的內力涌入余疏行冰冷的身體里,半盞茶的功夫,余疏行體溫開始有所好轉,心臟出的溫度也恢復了正常。
月如故和蘇筠見余疏行開始好轉,松了口氣:“有勞前輩了。”
浮云玉沒說什么,看了床上的余疏行一眼后就離開了。
月如故看著床上臉色蒼白的余疏行:“丫頭,疏行他的這種情況你跟了他那么久,知道嗎?”
蘇筠說謊臉都不紅一下的否認了:“沒有,想必是主人一時不適,你別擔心了,說不定他醒來就好了。”
余疏行這種情況他她是知道的,月如故被他這種情況嚇得猝不及防,看來余疏行還沒有告訴月如故自己身上的問題,自己不能不經過余疏行的同意告訴月如故。
接近傍晚時,余疏行終于醒了過來,看到月如故和蘇筠一臉擔心的坐在床前看著他。
月如故松了口氣:“你醒了,剛才可把我給嚇到了。”
蘇筠在一旁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余疏行。
月如故不知道主仆兩個正在用眼神傳遞什么,只覺得余疏行臉色慘白如紙,心里不舒服。
余疏行借著月如故的肩膀從床上坐起來:“沒事的,就只是有點身體不適罷了,休息一下就好。”
月如故見他這不像是沒事的樣子,問道:“是嗎?蘇筠剛剛也是這么對我說的。”
蘇筠暗示了余疏行一眼,裝作附和道:“是啊。”
月如故還是不太相信,畢竟剛才余疏行的狀況真的是嚇得他夠嗆的,差點以為懷里抱著的是塊冰,冷得毫無預兆。
“真的?”月如故偷偷瞄了一眼余疏行:“你們倆確定沒有蒙我?”
余疏行柔和了語氣:“是,我說過不會騙你的,你不信我啊?”
月如故連忙擺手示意‘我不是這個意思’。
余疏行溫和的道:“阿故,你先去休息一下,晚上我們繼續說下去,阿筠你先留下,我有幾句話跟你說。”
他都守了余疏行一天了,說累了還真的是,毫不留戀的就抬腳往外走,準備去養精蓄銳了,也不懷疑余疏行單獨留下蘇筠是出于什么。
蘇筠見月如故離開了,剛才的冷靜一下子就繃不住了,兩步并作一步的走到余疏行床前伸手扯住余疏行的袖子,聲音焦急看著自家臉色蒼白的主人:“主人,你這癥狀怎么突然間發作了?身子還不舒服嗎?要不要我叫藥圣前輩過來再給你看看?”
余疏行理了理被她扯亂的袖子,波瀾不驚的道:“不用了,我沒太大的事情,休息一下就好了。”
蘇筠生怕月如故聽到,故意壓低聲音朝他:“那是你拿來哄月如故的話,對我沒有作用,你的癥狀我可是知道的,用這種簡陋的話來忽悠我,你當我是傻子嗎!?”
余疏行不說話了,沉默了一會兒后嘆息道:“你沒有告訴阿故我的癥狀對不對?”
蘇筠點頭,他知道自家主人很是在乎月如故,要是讓他知道了主人的狀況,恐怕不是件好事。
余疏行看了一眼月如故離開的房門:“那就好,要是告訴他了,反倒是多了些沒有必要的麻煩。”
寒癥突然發作他也沒有料到,這次居然會比前幾次發作得厲害,直接給他疼得昏了過去。
蘇筠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就準備這樣一直瞞著月如故嗎?”
收回目光,余疏行沉重的道:“告訴他我活著的時間不多了嗎?”
蘇筠一時啞然,余疏行和月如故的感情她一路走來是有目共睹,說不在乎她還真是不信,就憑在蜀中余疏行奮不顧身沖進江風門抱著月如故出來那一幕就可以知道了,這兩個人是真的很在乎對方。
蘇筠道:“不會的,主人你可以活下來的,你不會死的。”
余疏行嗤笑一聲,像是在嘲諷的道:“說這些已經沒有用了,寒體天生屬寒性,身體里的寒氣會集聚在心臟處,時間長了就會一寸寸的凍住心臟和大部分經脈,到時候我能做的只有迎接死亡了。”
命運不公,讓他在人間偷得了這二十多年的光陰,到頭來還是要還回去的。
余疏行轉頭看向了一面墻,在墻的對面是月如故房間,他用很溫和的語氣道:“幸好,讓我在最后的光陰里遇見了你。”
蘇筠站在旁邊心里疼得受不了,眼里積蓄的淚水模糊了她一雙清澈的眸子。
余疏行把她拉蹲下來,伸手擦干了他臉上的淚水,調侃道:“傻丫頭哭什么?我又還沒有死,不要搞得像我馬上就是死了一樣。”
蘇筠堪堪把淚水收回眼睛里,聲音嘶啞的道:“主人你不要死好不好,你要是死了臨江山莊怎么辦?你要是死了我就再也沒有親人了,阿筠接受不了啊!”
余疏行陷入了漫長的沉默,伸手摸了摸蘇筠的頭:“我的命我做不了主了,丫頭你很清楚的,師父說我最多只能活到三十歲,今年我二十七了,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二十及冠,三十而立,他預感到自己是過不了這道坎的,命只能停在三十歲。
蘇筠心里抽搐得發痛,手不停的發抖:“你說過要陪著我的,看著我嫁人,看著我有一群可愛的孩子,你不能違背諾言啊!”
余疏行被她說得心里難受,嘆了口氣:“丫頭,對不起。”
蘇筠抹掉眼淚還是不信:“主人,你可以活下來的對不對?我求你不要騙我好嗎?”
余疏行:“不騙你,真的只有三年了。”
蘇筠徹底的不說話了,像是傻了般躲在床前。
為什么天命如此不公?她腦袋里現在想的就是這個問題。每個人都要受到命運的約束,有人活得一生無憂無慮,有人卻要在被掐斷的時間里拼了命的活下去,可到最后還是必須接受命運的安排,帶著痛苦離開這個世界。
為什么余疏行不是前者,偏偏是后者呢?
可惜她腦子不夠用,實在是想不通這個發指的問題,想起平時一些高深莫測的問題都是月如故和余疏行解開的,自己只是在旁邊看著什么也不做,打起來的時候也只是充當人手,腦子根本就沒有動過。
想到剛才余疏行故意把月如故支開,蘇筠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確定的問:“主人,你對月如故是不是有點太好了?”
余疏行:“何以見得?”
蘇筠撇撇嘴道:“何以見得?我看是處處都見得,他上次受傷你守了他三天,我受傷你一天都沒有守過,他老跟你唱反調,你確是處處讓著他,我跟你唱反調,得到的就是一個兇惡冰冷的眼神,這哪里是何以見得?都快見不得了!”
她總覺得余疏行和月如故之間有什么特殊的氣息,是她跟了余疏行二十多年所不能即的氣息。
余疏行對她的解釋噗之以鼻:“你懂什么?我確實偏向他,不還是對你好的嗎?”
蘇筠小聲嘀咕:“好個鬼,心都快偏著長了。”
耳朵靈敏的余疏行一字不漏的聽進了耳朵里,怒目圓睜的瞪著她:“你膽子肥了,病了幾天就長了不少是吧!?”
蘇筠連忙搖了搖:“沒有沒有!”
想是如此,余疏行還是意猶未盡的瞪了一眼,嚇得蘇筠縮寫脖子不敢說話,伸手輕輕的扇了嘴一下:“讓你亂說話!”
三言兩語的鬧騰了幾句后,剛才滿屋子的悲傷被沖淡了不少。
余疏行又抬眼看向月如故的房間,愣愣的出神,蘇筠自然知道他心里難受,緊緊的閉上嘴低頭傷悲秋。
“阿筠,我想讓你幫我瞞住阿故,不讓他知道我的病情,你可以做到嗎?”余疏行突然間開口,嚇得還在神游天外的蘇筠一瞬間沒反應過來。
等她體會到余疏行話里的意思,苦澀的吐出一口憋在心里的氣:“你是我主人,你都發話了,我還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余疏行溫和的笑了一下:“謝謝你阿筠。”
蘇筠搖頭示意他不比說謝:“主人就打算一直瞞著月如故嗎?月如故察覺細微,恐怕是瞞不了多久的。”
余疏行:“是啊,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能瞞多久就瞞多久吧,最好是讓他一輩子都不要知道。”
對不起了,我曾答應過不騙你,這恐怕是我能遮掩住騙你的法子了,誰讓我命不久矣,你要是知道了豈不是很傷心?所以你還是不要知道吧。
留下來的那個人才是最為痛苦不堪的,我是為了你好。
余疏行:“都在這里住好幾天了,也不知道姑蘇城里有沒有什么風吹草動,對了,阿筠你現在身上的毒還會發作嗎?”
蘇筠搖頭:“藥圣前輩施針給我壓制住了烏石毒,一時之間是無法發作的,主人你有什么事嗎?”
自從來到了桃花嶺,他就沒有在聯系姑蘇暗影,姑蘇城里門派的活動他是絲毫不知。
余疏行看了外面的天色,馬上就要夜幕降臨了:“明天你出桃花嶺去姑蘇城里聯系暗影,打聽一下姑蘇城里最近的狀況。”
蘇筠點頭,在余疏行吩咐完后就回到了房間。
姑蘇城,立水橋上站著一個一身皂黑的男人,等待著手下來傳消息。
噠噠噠!一個也是做夜影打扮的人朝著橋上走來,面對著黑衣男子行禮:“首領,姑蘇城內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想必是沒有來過。”
徒秋轉過身來:“繼續尋找,只要那女的毒沒有解開,他們是不會貿然離開姑蘇的。”
“是。”
隨即消失在了大街上不見蹤影。
徒秋又靜靜的立在了立水橋上,像是很欣賞這條河的風景,目光死寂的看著水里來來往往的船。
噠噠噠!又是一陣腳步聲,不過稍比剛才那個夜影的腳步輕了許多,來往的腳步聲里不仔細聽根本聽不見。
行走江湖,武功達到一定都程度身體會有所變化,輕功若是達到了以臻化境的境界,可以踏雪無痕,行步無聲。來人腳步聲雖沒有達到那種境界,但可以看出是個武功了得的。
徒秋頭也不轉,聲音冷聲對來人道:“不要以為你的禁閉被宮主解開了,就可以隨心所欲。”
來人是個女人,一身紫衣危險又妖艷,語氣冰冷:“你有什么資格教訓我?不要忘記你能傷到那個臭丫頭還是我給的毒。”
此人便是在蜀中江風門準備用月如故威脅余疏行交出流光卷,又被余疏行反將一軍給抓住了的烏云巧,后來徒秋奉弈北宸的命令又帶人闖入書畫閣,把烏云巧給救走了,回到冥火宮后弈北宸對她發了一通火氣,為了防止她礙事就她關了禁閉,直到現在才堪堪被放出來。
徒秋帶著嘲諷的轉過身來:“竟然你那么有能耐,那你為什么三次都沒能拿到流光卷呢?”
烏云巧:“你!”
徒秋挑眉一笑:“不要忘了你是個見不得光的女人,要不是投靠在了宮主腳下,你覺得你能成什么氣候?”
烏云巧絞緊休息,臉上努不可解的盯著徒秋,恨不得立馬就撲上去殺了他,可偏偏徒秋是弈北宸的心腹,殺了他自己定然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只能死死的按壓著胸口的怒氣:“我見不得光?你又能好到哪里去?把宗門的功法交給了別人,還背著宗門給別人當殺人工具,手上沾了不知道多少的鮮血,還說我見不得光,你能好到哪里去?有什么資格來批評我?”
這句話無非勾起了徒秋心里深處的黑暗,徒秋臉色變得更加的蒼白:“閉嘴!”
烏云巧冷聲道:“呵!你敢出言不遜的這樣說我,難道我就不可以這樣說你了?可笑!”
徒秋想到這次和烏云巧是合作關系,強壓下心里上竄下跳的怒火:“我沒有心思跟你廢話,這次在拿不到流光卷或是圣醫冊,咱倆誰也別想好過。”
弈北宸的耐心正在慢慢的被他們消磨,事不過三啊,要是再拿不到就要喝西北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