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竄的內力在指尖纏縛,按在指腹下的棋子發出細微的裂聲,棋盤還在凹陷下去,只要執棋人手上在加幾分幾道,整個棋盤將崩裂。
月如故心扉怒火中燒,要不是城府深,想必早就暴露在臉上了,他怒極反笑,道:“沈家在我眼中不過爾爾,有什么臉面或是資格來求我給生路?我就是要看著沈家窮途末路,你又能奈我何!?”
他周身籠罩著凌厲的殺伐氣,讓人如同見到了血海中踏血而來的殺神,濃重的血腥味駭人無比,就是與他對坐的孔淮都無不側目而視。
沈夫人道:“你就不怕良心不安嗎!?”
月如故把有裂痕的棋子捏在指尖把玩兒,用鑒定古董的那種眼神在棋子上來回打量,似乎是在想著這顆棋子能承受多少內力的灌注,道:“我良心不安。對你們沈家我從來就沒有良心不安過,就算是殺了你們沈家某一個人我也不會覺得,讓我良心不安你們配嗎?”
沈蘭道:“也難怪你會逼死沈桂和沈瑤了!”
聞言,月如故難得一見的愣住,不解的道:“沈桂和沈瑤死了?怎么回事?”
沈蘭哭泣道:“你少在這里裝糊涂!他們不是你逼死的還能是誰?”
就在昨日清晨時,東方升起魚肚白,天還沒完全亮,沈家婢女鬧肚子去茅房經過池塘,見池塘中有什么東西浮在水面,結果湊近一看,發現是個人溺死在了池塘里,面目猙獰!婢女嚇得大驚失色,連滾帶爬的跑去告訴了沈夫人和沈老爺,把池塘中的尸體撈上來才發現這溺死的人就是沈桂,尸體早就涼了,救也救不回來了!
跌落池塘溺死的時間大概是在昨夜丑時,可池塘邊都有圍欄防護,沈桂又不是三歲小孩頑劣到翻護欄,怎么會跌落池塘溺死其中?就算真的不慎失足落水,也不會立馬就溺死,求生意識還是會有的,應該會不斷的撲騰呼喊救命,但居然沒有人聽到她的呼喊求救,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溺死在池塘里。沈桂并不是那種脆弱不堪到會自尋短見的人,不然月如故在罵她不知廉恥的時候就尋死了,哪里還會活到現在?想不開自殺那也是不可能的。
那么只能說明,沈桂是被人強行沉塘活活溺死的,沈家人第一個想到會做這種事的人只有最近打壓沈家的月如故,月如故和沈家已經是針鋒相對狀態,他心中有恨,又和沈桂有矛盾,暗中動手殺了沈桂也不是不可能。
還有沈瑤,是在昨日夜里被人發現尸體的,發現尸體是在她的房間里,房梁上掛了一條白綾,沈瑤就像個破布娃娃似的掛在白綾上上吊死了,面容青灰,兩眼翻白,舌頭長長往外伸,與吊死鬼不遑多讓。沈瑤和嚴家五公子婚約解除,傷心了好一段時間,想不開上吊自殺也不是沒可能,而沈家人卻硬是把這盆臟水往月如故身上潑,非說他暗地里下陰手殺了沈瑤。
“你心中氣不過沈桂編排誣陷你,夜里潛入沈家殺人,又去威脅嚴家與我沈家解除婚約,害得沈瑤一蹶不振,心中越發想不開就自尋短見上吊自殺!”沈蘭尖聲尖氣的沖月如故喊道,“要不是你殺了她們,還有誰會對他們動手!?”
月如故莫名其妙的覺得她的指責有些好笑,道:“那請問你有什么證據證明是我殺了她們?說不定是她們良心過意不去,自己自尋短見呢?”
他確實是想在沈家垮塌后好好和沈桂算賬,沒想到他還沒有動手就被其他人先下手為強,還一動手就殺了兩人,也省的他動手了,不過沈桂溺死池塘,跟她當年推自己下池塘差點溺死的下場一模一樣,會不會太巧合了?
沈蘭道:“你如今至我沈家于死地,還有什么做不出來的!不是你殺了她們還能有誰!?”
月如故心中暗道:這回還真不是我呢。
沈老爺半個月前對月如故理直氣壯的骨氣已經被磨得所剩無幾,此刻對著月如故他已經擺不出那種威嚴了,拉夏面子哀求道:“算我沈家上下求你了,放我們一天生路吧,我們可以離開姑蘇不再出現在你眼前,只要你放沈家一條生路!”
月如故眉頭緊皺,沈家已經是落魄到了連買菜人都不如,府中更是不明死了好幾個人,曾經交好的親朋好友都紛紛避之不及,幫扶的都沒一個,如果月如故在不收回壓制,恐怕沈家到最后就家破人亡了。
思慮再三,月如故松口道:“我可以給你們一條生路,不過你們要答應我幾個條件。”
只要月如故松口,憑借他的能力,沈家定會有東山再起之日,到時候就不怕月如故在威脅自己。
好不容易松口了,沈老爺點頭如篩糠,道:“你說!”
月如故道:“第一:從此以后不允許在出現在姑蘇一帶,更不能經商貿易,第二:沈家五服之內的子女不可入仕為官,一輩子只能耕織為生。”
沈老爺咋舌道:“什么!?”
既不能經商貿易又不能入仕為官,只能做農民勉強維持生計,那么以后沈家哪里還會有東山再起之日?
月如故沒理會她的驚訝,繼續道:“第三:你聯合那幫黑衣人滅了王家到底是為何目的?你們到底是私底下進行了什么交易?那群黑衣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聞言,王錦詩驚駭不已的看向自己公公。
沈老爺也萬萬沒想到他會問個個問題,道:“我可以不回答嗎?”
月如故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明顯是不能。
沈老爺心中再三衡量,決定以沈家的大局為重,準備開口交代。
就在他嘴巴剛張開,窗外的雨天里嗖的飛來一只利箭,夾帶著破空聲迅猛的射中了沈老爺,霎那間血花濺出!沈老爺不可置信的看著插在自己胸口的箭,動作木訥的抬頭看向月如故,來不及說一句就倒了下去!
雅間里的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驚呆了,就連月如故也不例外,濺出來的幾滴血染紅了他的衣角,他猛地轉頭看向利箭飛來的窗外,雨不知何時下大了,模糊的看不清對面的樓房,隱約只能看清楚對面的樓臺上有一個帶著面具的人正看著他。
雅間內,沈老爺倒在血泊中,眼睛死死的盯著胸口的箭羽,充滿了不可置信,射箭之人明顯是個高手,射的又準又恨,一箭斃命!
沈夫人撲在丈夫的尸身旁痛哭流涕,最后指著月如故,嘶吼道:“是你!一定是你殺了他!啊啊啊啊!!”
孔淮被她的嘶吼聲刺得微微斜眼,冷冰冰的對月如故道:“沒救了,趁早帶回去入土為安。”
確實是沒救了,這一箭穿心透骨,大羅金仙下凡也救不了。
沈夫人充耳不聞,狼狽的吐出一口血,不知疼痛的抓著丈夫涼下去尸體,喃喃自語。“是你殺了他!殺了他!!啊啊!”
孔淮又瞥了一眼瘋癲狀的沈夫人,道:“她也沒救了,急火攻心傷及心脈,最多活不過三個月。”
沈蘭顫顫巍巍的看了眼坐著的月如故,惶恐不安的后退撞到架子上的花瓶,花瓶落地摔了個粉碎。
月如故知道他在擔心什么,好意安慰道:“放心吧,我不殺你,回去把你父親入土,帶著沈家剩下的離開姑蘇,記住我剛才說的條件。”
沈蘭篩糠的點頭。
月如故叫來管事,讓他把沈老爺的尸身和沈家母女帶回沈府。
孔淮把棋盤收起,道:“看來那些人為了不暴露背后的策劃,特地的來殺滅口,你方才你往窗外看到了什么?”
月如故道:“是那個在王家與弈北宸發生口角的幽君。”
孔淮道:“哦,這步線索斷了,那么下一步你準備怎么走?”
月如故道:“我有個計劃,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
孔淮抬眼看向他,道:“什么計劃?”
月如故示意她靠近些。
孔淮滿臉疑惑的靠了過去,等聽完月如故所謂的計劃后,立馬火燎屁股的彈了起來,如避蛇蝎的看著月如故,大吼道:“你瘋了!?”
月如故也沒覺得自己說了多大的事,怎么就把她嚇得原地彈起呢?抬手示意她坐下,溫言道:“你至于這么大反應嗎?我又沒說什么不得了的事,看把你嚇的。”
孔淮險些被他說的‘計劃’嚇瘋了,不可置信的道:“這還叫不得了的大事?我看你是瘋的沒沒邊了!”
月如故道:“為今之計只能如此,要是不把他引出來,想要再抓住他就難了。你別站著了,坐下吧。”
孔淮勉勉強強斂住惶恐神色,一步一挪的坐回了位子上,道:“除了一定計劃外,你還有另外的打算嗎?就是有備無患。”
月如故道:“沒了,就這么一個計劃。”
“什么!!?”孔淮差點又從位子上彈跳起來,沖月如故厲聲問道:“你告訴我,這個所謂的計劃不會是臨時想的吧?”
月如故很誠實的點頭,坦率的道:“沒錯。”
孔淮差點被他這句‘沒錯’氣的吐血,遙是她見過的狠人再多,也沒有像月如故這般不顧性命的,登時凄風慘慘的祈求道:“哥,我叫你老人家大哥行嗎?你能不能給我換個計劃,只要別拿你的命開玩笑,我就答應,行嗎行嗎?你這計劃要是成功了還好,不成功反把命搭進去,余疏行要是回來了能饒了我!?”
月如故道:“他又還沒回來,你擔心什么?除了這個法子,你倒是想一個萬全的計策給我看看。”
孔淮無語了,她還真的想不到——你見過有醫師是可以出謀劃策的嗎?
還是不行,要是月如故出了個好歹,那她豈不是完了!!她還想開口勸兩句,結果被月如故掐點駁了回去——是個她斷絕勸導念頭的話。
“所以,你要是想見到藥圣前輩,那就聽我的。”月如故略帶威脅意思的看著她,把她的命脈拿捏得死死的。
“我要先給那個人送一封信,引狼入室將計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