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故雙手顫抖的握著畫像，啟唇想說什么，最終還是沒說出了。

孔淮和莫晨裘見他對著手里的畫像發(fā)呆，湊了過來。

孔淮道：“找到了？我天！這畫上的人和你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太像了吧！”

月如故伸手滿懷溫柔的摩挲一下畫上的女子，溫聲道：“嗯，她就是我阿娘，鳳汐?！?

孔淮沒反應(yīng)過來，點(diǎn)頭道：“哦，鳳汐啊，鳳……?。?！鳳汐！”

她驚駭不已的看向月如故，驚訝得口齒不清的道：“她她她！是鳳汐??？你怎么知道的！？”

月如故把畫像鋪開放在書案上，示意兩人看畫像右下角的落款，只見在畫像的右下角落款‘鳳汐圖’三字，光憑這三字，就可以證明畫像上的女子就是鳳汐，而她那個兒子就是自己。

看著畫像上的鳳汐，再看看月如故，兩人簡直不知道該說什么，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

收起畫像，月如故道：“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吧。”

回到書畫閣，管事見三人回來，連忙跑上去道：“月莊主，閣主回來了，正在樓上的雅間里等月莊主，說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稟報?！?

月如故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孔淮和莫晨裘都知曉此刻月如故心里五味雜陳，需要冷靜一番，道：“我們先下去休息了，你要是有事讓人來叫我們。”

月如故點(diǎn)頭，獨(dú)自一人上樓去了雅間，其實(shí)不去雅間他也知道風(fēng)扶查到了什么，但還是想知道這一切。

雅間內(nèi)，風(fēng)扶滿頭大汗的來回踱步，仿佛月如故叫他去查的是什么燙手山芋，不及時匯報就會燙的捧不住。

見月如故進(jìn)來，他立馬剎住步子，大汗淋漓的行了一禮：“月莊主！”

月如故朝他揮了揮手，示意他直起腰來說話，自己則兀自的做到了位子上，道：“說吧，查到了些什么？”

風(fēng)扶不敢馬虎，道：“回稟月莊主，您讓我查的事情，屬下查得很清楚?！?

月如故道：“既然查清楚了，那就說出來給我聽聽，看看與我知道的有何不同。”

風(fēng)扶不明白他知道了些什么，但還是如實(shí)的稟告：“當(dāng)年鳳汐將鳳凰令交與王家祖母保管后就消失了一段時間，等到王家祖母再見她時，她已經(jīng)嫁進(jìn)了沈家成了沈志明的妾室，過了幾年又生了個兒子，名字沒有詳細(xì)，只有個乳名叫做‘小月’，因?yàn)樯蚶蠣敳⒉恢匾曔@個庶子，因此母子二人在沈家受盡冷眼，鳳汐帶著孩子勉強(qiáng)在沈家又生活了三四年，自始至終這孩子都沒個像樣的名字，后來一年寒冬，鳳汐猶豫身體病弱沒能熬過來，就一病不起撒手人寰了，這孩子也被沈家趕出沈府，從此去向不知，而鳳凰令早已被王家祖母交還給鳳汐，鳳汐臨死前把鳳凰令交給了她兒子。”

果不其然，風(fēng)扶查到的這些與王錦詩說的如出一轍，她說鳳汐最后嫁進(jìn)了一個商賈世家，還有了個兒子，原來那個商賈大家就是沈家，那個鳳汐的兒子果真就是自己。

剎那間月如故有些哭笑不得，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尋尋覓覓，他一直想要的答案就擺在眼前，而自己卻傻得出眾，偏偏要把事情弄得復(fù)雜難解，來來回回問了這么多，才發(fā)現(xiàn)最傻的那個人自始至終都是自己。

風(fēng)扶沒發(fā)現(xiàn)月如故的臉色已經(jīng)慘白如蠟，收緊的的手指指甲深深扎進(jìn)掌心，血正在慢慢的從掌心里滲透出來。

他沒頭沒腦的道：“月莊主，是否需要我們巡查鳳汐兒子的下落？那些人需要的鳳凰令還在這棄子身上，唯恐兇多吉少啊。”

月如故把手里拿著的畫像放在桌子上，隨即從袖子里取出了一塊玉佩，在手里來回摩挲，沉聲道：“不必了，鳳凰令已經(jīng)在我手上了?！?

風(fēng)扶呆了呆，不明所以的道：“已經(jīng)在月莊主手里了？”

不是，鳳汐的兒子后來被趕出沈府就不知所蹤，能不能活著都還是一件值得頭疼的事，就算現(xiàn)在還活著也都二三十歲了吧？失蹤了將近三十年的人，就算是要找也要找很久吧？怎么前天才派他出去查事，還沒問要不要派人搜尋鳳凰令，鳳凰令怎么就隔天就到了月莊主手里？

確定沒開玩笑嗎？就算是開玩笑，這玩笑也不好笑??！

風(fēng)扶仔細(xì)的打量月如故，發(fā)現(xiàn)月如故手里正拿著塊玉佩，神色溫和，像是在看著一件特別重要的東西，一旦拿走了就會被他冷目相對，而他的臉上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察覺到他的目光，月如故抬起頭來，道：“還有何事？”

索性風(fēng)扶是個有疑就問的人，心中不解的就問了出來：“月莊主，屬下有一事不解?！?

月如故道：“何事？”

風(fēng)扶道：“梧桐閣覆滅三十多年，鳳凰令也在江湖消失已久，與余莊主帶走的五冊相比，失蹤的時間更是長，想要找到更是大海撈針，可為何月莊主說已經(jīng)找到了？”

月如故摩挲玉佩的動作一頓，眼眸透露一絲絲凌厲的看著風(fēng)扶，看得風(fēng)扶手心出汗，心里跟著拔涼拔涼的。

“咔噠”一聲，月如故把手中的玉佩放到了桌子上，放在了畫卷的旁邊——猶豫雅間內(nèi)只有他二人，月如故又不開口說話，顯得十分的安靜。

方才他摩挲玉佩的動作藏在陰暗處，沒能看清楚那玉佩長什么樣，此刻擺在桌子上，才看清楚那玉佩長什么樣子。玉佩玉色柔和，與臨江令差不多大小，雕刻的是一只展翅飛翔的鳳凰，栩栩如生，幾乎是每一根鳳羽都雕刻得精細(xì)無比，將鳳凰乃是百鳥之王的風(fēng)姿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燈光照射在上面仿佛鳳凰真的活了過來！

這就是鳳凰令。在他知曉自己是鳳汐兒子時，他就清楚的知道這塊玉佩就是鳳凰令。小時候母親因生下他就癆下病根，常年都是病弱纏身，能給自己的并不多，想來被趕出沈府時，母親唯一留給他的就只有這么一塊玉佩，這東西母親離世時就叮囑過讓他好好保管，不要弄丟了，若是不重要又豈會一遍遍叮囑？鳳凰令想必就是這玉佩了。

可笑那幫人費(fèi)盡心思想要拿到的東西居然一直都在自己身上，還不識趣的東翻西找，也是可憐王家那幫人，因?yàn)檫@東西被無辜滅了滿門。

月如故抽出燈簽撥正燈籠里的蠟燭的燈芯，才緩緩轉(zhuǎn)過頭看著風(fēng)扶，嘴角勾起，聽不出冷熱的道：“因?yàn)?，鳳汐的兒子此時此刻就坐在你的眼前。”

風(fēng)扶先是不解的“啊”了聲，但品味到后面那句‘就在你面前’時，下巴都要掉下來砸中腳尖了，他癡癡的看著月如故，口吃似的道：“月莊主的意思是，您您就是鳳汐的兒子？這怎么可能??？”他有些不可置信！

月如故道：“這有什么不可能？你方才查到的那些跟我記憶力的大多都重疊，加上鳳汐那個兒子被趕出沈府的場景，可不就是當(dāng)年的我嗎？加上我從王錦詩哪里得來的消息，和我從王家祖母收藏的畫像里看到的，這鳳汐的兒子不是我又是誰？”

風(fēng)扶啞然無言，道：“畫像？月莊主怎么就憑借一幅畫判定鳳汐就是自己母親？”

明顯他是不信，月如故也沒說什么，把桌子上的畫卷打開，示意他自己過來看，結(jié)果風(fēng)扶看了后，表情與孔淮和莫晨裘同化了——都是一幅驚濤駭浪掀過頭頂?shù)谋砬椤?

他看了看畫上的女子又側(cè)臉看了看一臉風(fēng)輕云淡的月如故，只覺得越看越覺得月如故與畫像上的人像，不論是眉眼還是氣質(zhì)都像得無可挑剔。

怎么可能?。?！

月如故見他一幅被雷劈的樣子，心里也早就料到了，道：“這回你信了吧？”

風(fēng)扶僵硬的點(diǎn)頭，仿佛頭有千斤重，稍不留心就會掉到地上，他道：“月莊主，既然鳳凰令就在您手上，那就要小心那幫人上門找麻煩。”

月如故點(diǎn)頭，道：“我知道了，他們興許還查不到我的頭上來，就算查到我的頭上來，我也正好可以將計(jì)就計(jì)?！?

風(fēng)扶不明白他的將計(jì)就計(jì)是何意思，但他還是選擇不問為妙，他也是會看臉色行事的，月如故從一進(jìn)來開始就面色不愉，沉悶得都快要滴出水來，明顯心里是有事，他問多了就是迎頭撞上去自找麻煩，何必呢？

月如故道：“鳳凰令一事就不用找了，你幫我查一查王家那個嫡子王寧青，主要查他是否習(xí)武？身上可有什么特征，比如說胎記或是傷痕?！?

風(fēng)扶道：“屬下遵命?！?

月如故道：“退下吧，讓我靜靜?！?

風(fēng)扶識趣的退下，雅間里立馬就安靜了下來。

坐在位子上，桌子上的燈光鍍照在他的臉上，給他添了幾分的柔和。

他看著畫像眉目如畫的女人，就像是看到了小時候那個給自己擦臉的女人，當(dāng)被其它房的孩子欺負(fù)時，她會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疼不疼，會耐心的拿著筆，教自己識字，自己弄壞了她細(xì)心栽種的蘭花時，她會佯裝生氣的輕輕打自己一下，又掉著眼淚心疼的問自己疼不疼。

本是堂堂梧桐閣小閣主，有著長姐鳳清的疼愛，卻被江湖中人惡心的貪婪逼迫得流亡時間，在人群繁多的地方躲躲藏藏，活的比陰溝里老鼠還要憋屈狼狽。本該不必委屈下嫁商賈，卻為了保命有個容身之所而紆尊降貴，嫁人后更是頻頻遭受那些深閨婦人的白眼，最終在囚籠中結(jié)束了自己這一生。

這個女人就是他的阿娘，是他在沈府冰冷的囚籠里唯一的光亮和溫度，是他世上最最親愛的人，更是他苦澀回憶里絲縷的甜意?？墒撬呀?jīng)不在了，她死在了沈府冰冷的宅子里，死在了那些人的冷嘲熱諷和白眼里，同時也死在了月如故的心里，讓月如故感覺活著的光亮熄滅了。

而沈府的人讓他失去了這唯一的光亮，所以他們必須為此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