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種糾結中，下班鈴響了，董嘉瑜正準備抓起包走人，坐在與她隔著個位置的薛玉丹忽然湊了過來。

“瑜姐，聽說你研究生學歷，你的工資應該很高吧？有兩萬嗎？”

董嘉瑜想了一下，搖搖頭：“沒有，不過，員工之間可以談論工資的嗎？好像公司規定不可以吧？”

“沒有沒有，這家公司沒有這種規定。”薛玉丹繼續追問，“那你是經理級別，一萬八總有吧？我跟你說，這里的所有人工資都很高。你的前任工資就一萬八，但她只是本科學歷，我以為你工資會比她高。”

董嘉瑜的心里自然而然地升起了一股不平衡。

薛玉丹似乎完全沒有發現董嘉瑜的這種微妙的心理變化，仍然自顧自地離她更近一點，眉毛挑了一下，口吻十分神秘：“hi，你如果告訴我你工資多少，我就告訴你我工資多少。”

董嘉瑜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半天玩笑地說：“我不靠別人的工資吃飯，所以不關心別人的工資，沒有這個需求。”

薛玉丹似乎并不覺得自己碰了壁：“哎呀瑜姐，我發現你是那種，什么話都要慢慢地想一想才會說的人，我和你不一樣，我性子直來直去的，有什么就說什么的。”

“我的工資有一萬八，我雖然是九零后，但我是從臻品會這樣的大公司出來的，帶著自己的資源進來的，所以公司就應該給我高一點，要不然我是不會來的，你知道吧？”

“我來這里只是想要過渡一下的，我是那種很拼的人，但是這里這么小的一家公司一點都不適合拼，只適合過渡一下。我想養好身體生孩子，在大公司壓力太大，所以我來這里過渡一下。”

“你發現了嗎？趙總還有蔡總都是很隨和的領導，沒有一點架子，所以這家公司很適合過渡。你呢，你也是來過渡的吧？像你學歷這么高，你是不屑于在這么小的公司長久呆下去的吧？”

就算董嘉瑜不接她的話，薛玉丹的話還是能如長江之水滔滔不絕，難怪她能做銷售。

“不，我來這里不是來過渡的，我只想把工作做好，至于能呆多久，順其自然。”

不管薛玉丹說什么，董嘉瑜是絕不會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她的困境、她的真正的心理展現給薛玉丹看的。

薛玉丹說的話看似直來直去，沒有任何心機，但董嘉瑜就是覺得，薛云丹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句話、每一種姿勢都給她一種“總有刁民想害朕”的感覺。

但是薛玉丹也確實夠大膽，連來這里是混日子的話都給董嘉瑜說了。董嘉瑜想不明白她說這句話的目的何在，完全不明白，難道也想套出一些她的小陰暗心理？

薛玉丹向她打聽工資她倒是能理解，每個人都想知道別人的工資是多少，是比自己多還是比自己少。

聽到薛玉丹評價自己說話之前會想一想，董嘉瑜暗暗在心里夸自己進步了。以前，她才是真正的直來直去，嘴巴總是在腦袋進行思考之前先發話，現在終于學會了先思考。

“我不跟你聊了，還有事情要辦，我先走了。”董嘉瑜箭一般地離開了辦公室，離開了薛玉丹那些根本停不下來的無聊問題。

她的新公司離舊公司直線距離不過二百米，舊公司就在秋廣場，穿過一段地下通道就到了。

舊公司是一家賣歐洲品牌鞋子的電商公司，彈性工作制，無需按點打卡，只要每個月算下來，平均每天工作夠8小時就好。

所以大部分員工都是10:00上班7:00下班，避開朝九晚六的上班下班高峰期。

當時董嘉瑜離開的時候，還超級舍不得這樣的彈性工作制。到了新公司，發現正常9:00上班，雖然地鐵里人擠人，但也都能忍受。

可見并沒有什么前任的優點是舍不得的，也沒有什么現任的缺點是承受不了的。

到了舊公司的門前，還是熟悉的地方，還是熟悉的氣氛。

董嘉瑜站在公司門口四十五度的位置，先懷舊了一番，看了看以前她坐的位子。

她的座位上已經坐上了新人，新人的周圍還有一些老同事在埋頭工作。

然后她才發現，整個公司最該在的人沒在，Sophie的位置上空空的，人不知道哪里去了。

董嘉瑜本想快點辦完事情，快點走人，怕見了老同事尷尬。此時她只能等，躲在角落里給Sophie打電話：“Sophie我到了，請問你在哪里呀？”

董嘉瑜不敢生氣，不敢說我明明早就約了你，你還不在。只敢用小心翼翼地求人辦事的口氣。

“我在樓下的超市買東西，你等一會兒吧。”

“好的，好的。”人這一輩子啊，需要求人辦事的時候太多了，需要謙卑的時候太多了，需要等待的時候太多了，沒辦法。

10分鐘過去了，20分鐘過去了，Sophie還是沒有來。

董嘉瑜早已離開公司門口，躲到了旁邊的樓道里，那里是煙民們抽煙的地方，有著嗆人的煙味。

有老同事過來抽煙，董嘉瑜就尷尬地打招呼：我過來開個證明，開個證明……

“你人呢？” Sophie終于回來了。

董嘉瑜輕手輕腳的往公司去，腰彎的像一只蝦米。

“離職證明開好了，你簽名吧。” Sophie把一張新打印且蓋了紅章的紙推到董嘉瑜面前。

“能把我就職的日期改改嗎？”董嘉瑜滿臉央求的表情，“重新開一份證明，蓋一下章，我的簡歷上把這份工作的日期拉長了。”

Sophie匪夷所思地盯著董嘉瑜看了一會，附在她耳邊小聲說：“

財務不肯。”說著，眼睛還往財務那邊瞄了一眼。

離職證明，本來應該是HR開的，與財務并沒有什么關系。但財務是老板的侄女，所以Sophie搬出財務，董嘉瑜就無話可說了。

本來她提出修改日期就是無理要求，對方想幫忙就幫，不想幫忙完全可以不幫，沒有義務。

董嘉瑜一時臉漲得紫紅，坐在那里不知道該怎么辦，不知道要不要簽字，不知道簽了字，這份離職證明會不會導致她從新公司離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