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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離開

這是毒日頭的夜晚,他是一切狂歡的核心,將從胸腔溢出的歡樂不斷傳播給眾人,散布全場。人們對他的夸張玩笑全盤接受,只有零星幾個排外者在角落里落落寡歡。沒人試圖趁亂生事,他們都知道被毒日頭照亮的夜晚,是不許齷蹉藏身的。誰都不敢亂了他的主場,因為毒日頭在年輕時就以他獨有的力量讓眾人見識了搗亂的下場。如果誰要有脾氣要發,就得自己回家去。毒日頭有無盡的精力,僅在舞蹈停歇間,他便付清了卡恩斯兩萬塊的鹿皮索賠,接手了比利·羅林斯郵購合同,又差人叫來替他驅使狗的卡瑪——一個塔納瑙的印第安人。卡瑪自如地穿過狂歡者走過來。此人高大精瘦,大塊的肌肉掩在野獸的皮毛下。他是那野蠻種族里的佼佼者,且仍散發著狂野的氣息。他從千里外的故鄉塔納瑙漂泊至此,供白人入侵者驅使。

“嗯,”卡瑪面對狂歡者的騷動無動于衷,毫無畏懼。他用手指數著指令說道:“把信件從羅林斯那兒收回來,堆到雪橇上去。到塞爾扣克去吃飯,嗯,你覺得那兒有很多狗食嗎?”

“那兒狗食多著呢,卡瑪。”

“我九點鐘把雪橇帶到這兒。還有雪鞋。不帶帳篷,不然帶一塊兒擋風帆布吧。”

“不要。”毒日頭果斷地否定。

“現在可是冷得很啊。”

“我們得輕裝上陣,是不是?有那么多信件呢。你這么強壯,能扛住的,沒問題。”

“當然啦。”卡瑪聽天由命地嘟噥了一聲。“管他冷不冷,我九點會到。”

他的鹿皮鞋跟一轉,目不斜視地從問候的人群中徑直沖了出去,對旁人的問候無動于衷,像獅身人面獸一樣神秘莫測。在他身后,維珍將毒日頭引入一個角落。

“毒日頭,你瞧。”她低柔地說,“你沒什么錢了。”

“不錯。負債累累呢。”

“我在麥克那兒存了八千塊——”她開口了。

這張情網撲面而來,還沒捕住她的獵物,便被毒日頭如野馬般掙開去。

“不要說這些,”他打斷她,“我赤裸裸來,赤裸裸走。別說那么多了,今朝有酒今朝醉,還是去跳華爾茲吧。”

“你等一下,”她忙勸道,“我這是閑錢,可以借你——”她見毒日頭臉上閃過一絲警覺,忙解釋道,“留著當本金,去做點什么吧。”

“用不著,我從來沒讓人給我押過本金,當我瓢盆缽滿時每一個子兒都屬于我。多謝你這份好意,老姑娘,但搬送郵件夠我攢錢的了。”

“毒日頭啊。”她溫柔地念了一句他的名字以示抗議。

但旋即她便被心血來潮的毒日頭拉進晃動的舞池,維珍心事重重地趴在毒日頭懷里,在搖擺的華爾茲中琢磨著他那顆拒她于門外的堅硬的心。

次日清晨六點,毒日頭滿肚子裝著灼熱的威士忌,而他右邊的胳膊肘正抵在吧臺上,舉著有力的手迎接所有來比試掰腕子的男人。在這種比賽里,兩個人隔著一個角落面對面站著,他們的右側的手肘搭在吧臺上,右手則緊握在一起,并努力要把對方的手壓下去。毒日頭戰無不勝,甚至打敗了高大的奧爾夫·亨德森和弗蘭斯·路易斯。當別人揣測他這是用了一種方法,一種有素的肌肉發力技巧時,毒日頭就向他們發起了另一項挑戰來測試力量。

“你們都聽著!”他嚷道,“現在我要做兩件事,第一,稱一稱我這金沙袋。第二,我要和你們比試舉面粉袋。不管你們從地上舉起來多少,我都會再加上兩袋的重量。如果我扛不起來,這金沙就是你們的了,敢不敢賭?”

“好啊!賭就賭!”弗朗斯·路易斯歡呼著起哄。

“你可不能一個人占便宜!”奧爾夫·海德森連忙大叫,“我要分一半賭額!”

毒日頭依言稱了他的口袋,里面的金沙價值四百美元,路易斯和海德森平分了這份賭額。緊接著一袋袋面粉從麥克唐納的儲藏室運來,被捆成塊兒堆在地上,每袋足重五十磅。其他人都先試了試自己的力氣。他們依次跨坐在兩把合起來的椅子上,面粉則被捆在一起放在腳邊。憑這種方法,相當多人都能舉起四五百磅,有些成功地舉起了六百磅。而那兩個巨人的戰績則都是七百磅。弗朗斯·路易斯又試圖加了一袋面粉,他做到了。奧拉夫同樣成功挑戰了七百五十磅。但他們無法突破八百磅,盡管他們竭盡全力試了無數次,累得大汗淋漓,骨架因發力而噼啪作響,那口袋卻只是在地上被拖來退去,沒有離開地面分毫。

“天啊,毒日頭,你倒霉了。”弗朗斯·路易斯起身嘆道,“你可不是鐵打的,一百磅?不可能,兄弟。再多十磅都夠嗆了。”

當人們打算往成捆的面口袋上再添兩袋時,卡恩斯干涉道:“一袋就夠了。”

“兩袋!”有人叫起來,“說好了兩袋。”

“這最后五十磅他們又沒舉起來。”卡恩斯仍反對。

“他們只舉起來了七百五十磅。”

毒日光揮手制止了這場爭執。

“糾結這些有什么意思?一袋算什么。如果再多三袋我都舉不動,那說明兩袋也不可能。都放上去。”

毒日頭言畢,蹲坐到椅子上,深深彎下腰并用雙手緊握住繩子。肌肉試探性地繃緊片刻又放松了下來,他挪了一下腳,試圖將身體每一處能調橫到完美的狀態。

一旁的弗朗斯·路易斯疑慮地看著他,大喊:“集中精力!毒日頭。”

毒日頭的肌肉又一次繃緊了,這一次他沒有再放松,直到他穩定地將那健壯身體里的能量通通發揮了出來,不知不覺中,那沉重的九百磅逐漸離開,像鐘擺一樣在他兩腿之間來回擺動。

奧拉夫·亨德森從胸腔刨出了一聲沉重可聞的嘆息。維珍因緊張繃住的身體正隱隱作痛。弗朗斯·路易斯則恭敬地低聲說:——

“毒日頭,向你致敬!我是小人物,你是大男人!”

毒日頭扔下擔子,跳到地板上,朝吧臺走去。

“請過磅!”他喊道,并把袋子扔給過磅員。現在兩個輸家的口袋里有四百美元的金沙是他的了。

“來啊!大家!”毒日頭又叫道,“想喝什么就點!由勝者做東!”

“這是我的主場!”十分鐘后他又喊,“我已經獨自走過三十個冬天啦,我的生日是一年中屬于我的一天,這一天我戰無不勝。來吧,我要把你們都扔在雪地里。來吧,不管是楞頭小子還是老家伙們,都去接受洗禮吧!”

除了酒保和唱著歌的酒鬼外,所有人都涌出了門。麥克唐納腦子里忽地閃過自保尊嚴的念頭,便伸手靠近毒日頭。

“怎么,你想打頭陣嗎?”毒日頭快樂地大笑,問候似地握著他的手。

“不,不是的。”麥克唐納忙否認道,“我只是送上生日祝福而已。不過你怎么做都行,我哪里反抗得了你這大力士呢。”

他只被毒日光攥住了手,可猛地一顛后腳也被擒住了,然后,一百八十磅的酒店老板就這么被臉朝下扔在了雪地里。離毒日頭最近的六個人也被連接抓住拋了出去。抵抗毫無用處。人們被他拋到空中,又以各種奇怪的姿勢安全降落在在柔軟的雪地上。星光過于昏暗,很快就難以看出誰還沒有經歷過“洗禮”,于是毒日頭開始去摸他們的背和肩膀,根據是他們身上是否撒了雪來確定。

“你們都受洗了嗎?”他伸出那雙可怕的大手挨個兒問了過去。

一連有幾十人倒在雪地上,躺成了一長溜。還有許多人故作謙卑地跪下往頭上拋雪,聲稱儀式已經完成。只有五個人還筆直地站著,都是從邊遠地區的人和擴荒者,他們渴望提出挑戰,管他是誰的生日。

他們畢業于最艱苦的監管學校,許多都是經歷過混戰的老手,是極有耐力的鐵血男子。但他們卻沒有近乎完美的大腦和肌肉協調能力。這正是毒日光與生俱來的獨有天賦。他極敏銳的神經能將他的精神意志瞬間轉為行動;而由于某種直接的化學反應,他的肌肉能更快地執行被意志傳達的信息。這個硬漢有著強力炸藥般地肌肉。他身體像鋼鐵組裝的杠桿。讓他的特質百萬里挑一的是,這種超能力不取決于體型,而取決于程度,這是一種存在于肌肉本身的最高有機質。因此,他可以迅速地在對手意識到并抵抗之前就將其制服。反過來,他也能迅速意識到施加過來的壓力,所以能通過抵抗或瞬間回擊來拯救自己。

“站在那兒干嘛,”毒日頭對他們說,“你們最好馬上過來。其他日子怎么鬧都行,但我希望你們在我生日的時候明白我才是主角。帕特·漢拉漢,你看上去很是期待嘛。來吧,帕特。”帕特·漢拉漢,前裸指拳擊手和打斗專家走了出來。這兩個人互相扭打起來。但這個愛爾蘭人在沒來得及使勁前,就被無情地鉗住了頭和肩膀,整個兒被扔進了雪地里。接著是喬·海恩斯,前伐木工人,他像是從一棟兩像樓的建筑上栽倒那樣摔下了來。他聲稱,毒日頭在他作出反應前就把他攔腰拋出去了。

毒日光輕輕松松做完這些,甚至沒喘幾口氣。對他來說,這不過是肌肉無意識的爆發而已。因此當胡子灰白卻依舊壯實的多克·沃森還在發力時,毒日頭便迅猛躍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這位神秘的好戰分子撂倒了。奧拉夫·亨德森靈機一動,趁毒日頭伸手拉多克起身時,從另一側撲了過去。但他一下就被鉗住了膝蓋。這一下他飛出去老遠,直越過欄桿栽進雪里。還沒等爬起來毒日頭就又按住他的背,一把一把地往他脖子里塞雪,揉搓他的臉和耳朵。奧拉夫爬起來,飛沫噴濺地說:“毒日頭,我也是個強壯的人。但你的力量真是難得一見。”

五個里面有四個都倒下了,只剩下弗蘭斯·路易斯還站在那兒。目睹了一切后他做足了準備,在進攻前謹慎地周旋,他繞圈打轉,兩人僵持了整整一分鐘。正當眾人覺得有戲可看時,毒日頭閃電般扭轉了自己的姿勢,并鼓起肌肉狠狠壓制住了弗蘭斯·路易斯。弗蘭斯全力抵抗,骨骼嘎吱作響,最終還是被壓倒,推翻在地。

“贏家請客!”毒日頭大叫著,轉身領著眾人回到蒂沃利館,“喝酒去吧,只管算在我賬上!”

他們從零下六十度的雪夜涌進來,一溜擠在在長吧臺旁。有些排成了兩三排,試圖跺掉鞋上地雪的霜。有人走向毒日頭,原來是極具冒險精神的老賭徒貝特勒斯,他醉醺醺地停下唱《檫樹根》那首歌,好向毒日頭道賀。賀詞說到興頭之際,他覺得有必要演講一番,便提高了音量道:

“告訴你們,這是我的朋友毒日頭!我們一起作戰很多年啦,剛來這個國家的時候他連胡茬都還是青的,你們在那個年紀的時候還是毛頭小子呢!毒日頭可不一樣,他生下來就是條漢子。在那時候,男人必須有男人的樣子,跟文明可沒什么關系!”貝特勒斯停下來,抬手將毒日頭的脖子用力環住:“你還記得我們混進育空河的那些日子嗎,那些不下雨,輕易吃不到東西的晚上,我們就在有獵物的地方點起篝火。那時候我們幾乎是靠鮭魚和兔子活下來的,對吧?”

眾人被他的醉像逗得樂不可支,貝特勒斯放開毒日頭狠狠地轉過身來,說“笑吧,你這骯臟的小人,隨便你!但我告訴你們,你們最爭氣卻連給毒日頭系鞋帶都不配。”

“我說得對嗎,坎貝爾?我說得對嗎,麥克?毒日頭是一個老守衛,是真正的高手。在那些日子里哪兒有汽船和貿易站啊,我們只能靠鮭魚肚和兔子來填肚子。”

他得意洋洋地環顧四周,眾人鼓掌喝彩,呼喊著著要毒日頭也說點什么。毒日頭同意了,被扶著站到了一把送來的椅子上。他和其他人一樣被酒精弄得暈頭轉向的。這是一群狂野的人,衣著粗陋,人人套著軟皮或海豹皮的靴子。脖子上掛著連指手套,他們戴的護耳看起來就像是北歐人翅膀狀的頭盔。毒日頭黑色眼睛閃爍著光芒,古銅色的面頰上泛起烈酒的紅暈。一輪輪親切的歡呼,似乎讓他的雙眼有些濕潤了。盡管有許多人都醉醺醺的說不清楚話,但自世界初始,人們就是這樣的了。在黑暗的洞口里,或是在蹲點的火堆旁,在羅馬帝國的宮殿,在強盜的巖石堡壘,在現代野心家聚集的旅館里,在水手城的酒窖里。他們大吃大喝,打架,狂歡。這些人也一樣,他們是北極光下王國的建設者,甚愛自夸,酗酒,吵鬧,從英勇辛勞的殘酷現實中贏得片刻狂野的時光。他們是現代的英雄,和古時候的那些沒什么區別。

“好吧,伙計們,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毒日頭試圖控制住他飛速旋轉的大腦并磕巴地講道,“不如給你們講個故事吧。這是我在朱諾的一個相識講給我的,他來自北卡羅來納州,故事發生在那里舉行的一場婚禮上。雙方家人和朋友們共聚一堂,見證牧師進行婚禮的最后一步,牧師說‘他們由耶和華結合的,誰也不能拆散。’

“這時新郎突然說‘牧師,我質疑你那句話有誤。我的婚禮得正確地進行。’

“硝煙突起又散去,新娘環視四周,只看到牧師,她的新郎,她的兄弟,叔叔和五位客人全躺在地上——他們都已經死了。

“她深深地嘆了口氣,說,‘這些新型的自鎖左輪手槍毀了我。’”

故事講完了,笑聲一片,毒日頭趁笑聲低下去時說道:“所以我跟你們說,杰克·卡恩斯四個K肯定毀了我。我現在債務累累,不得不去戴亞——”

“就此離開嗎?”突然有人打斷道。毒日頭臉上突然爆發出一陣怒火,但接著又恢復如常。

“我知道你這么問是在開玩笑,”他笑著說,“我不會走的。”

“你發誓,毒日頭!”那個聲音喊道。

“我會發誓的。我第一次嘗試翻越奇爾庫特山是83年,在那場秋天的暴風雪里我除了一件破襯衫和一杯面粉外什么都沒有,直到冬天去了朱諾才得了些糧食。春天時我便回去了。但饑餓又擊退了我,于是次年春天我又回來了了。那次我發誓,如果不發財我就決不離開。如你們所見,我還沒有發財,所以人還在這里。現在我是不會離開的。我說到做到,不在戴亞過夜。一收到郵件,換好雪橇狗,買好食物,我就連夜回來。我向地獄的魔鬼和施洗者約翰發誓。在沒有發財前,我絕不離開。我現在告訴你們,這得是一大筆錢才行。”

“你覺得多少才算發財呢?”貝特勒斯在下面問道,親切地摟著毒日頭的腿追問道。

“對啊,多少呢?”其他人附和。

毒日頭鎮定下來,仔細考慮片刻后緩緩道:“四五百萬。”聽聞此言,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哄笑,毒日頭在這諷刺聲中緩緩舉起手示意安靜,又說:“我必須很小心,最差也得一百萬,少一盎司我都不會走。’

然而這話也沒能逃過嘲笑。因為育空地區的產金量目前還不到五百萬,沒一個人能掙到十萬過,一百萬更是天方夜譚了。

“你們都聽我說。杰克·卡恩斯今晚不就有預感了嗎。雖然他那華麗的三個K處于劣勢,但他覺得還會有一張王牌到手,結果他真得手了。我告訴你們,我也有預感。育空堡即將發生大罷工,馬上。不是像麋鹿堡或白樺溪那種規模的,而是令人震撼的大罷工。我能感覺到她來勢洶洶,勢不可擋。這場罷工會波及河岸兩側,斯圖爾特河、印第安河和克朗代克河附近的某個地方。彼時你們若是找我,便可在那處尋得我的腳印。我一帶著郵件回來就地為這事兒做準備,比你們誰都超前。她來了,伙計們,百萬財富從天而降,外面五萬人一擁而上。當你們真正意識到時一切都晚了。”

他將酒杯舉到唇邊;“聽聽我的勸告吧,希望你們都能好運。”

一飲而盡后他跳下椅子,再次落進貝特勒斯的熊抱里。

“我要是你就不會在今晚帶狗上冰,毒日頭。”喬·海因斯想到門外的溫度計的度數,不禁建議道“現在寒流很厲害,外面只有零下六十二度,現在還在降溫呢。還是晚些時候再去吧。”

毒日頭大笑出聲,一群經驗老道的人也紛紛跟著笑了起來。

“你這膽小鬼,連霜凍都害怕。”貝特勒斯沖他喊:“你以為這能阻止毒日頭嗎?怪不得你不懂他。”

“但他的肺會被寒風凍壞的。”

“凍小孩兒還差不多。海音思,你只在這兒待了三年,還什么都不懂呢。毒日頭能在零下七十二度時在克幽庫海上跋涉五十米!這又算什么?”

海音斯郁悶地搖搖頭。

“的確有人被傷到肺呀。”他感嘆道,“現在離開是到不了的,更何況毒日頭連帳篷和擋風布都沒有帶。”

“這兒離戴亞的確很遠,足足有一千英里,這還是大部分的小路沒有被破壞的情況下。”貝特勒斯搖搖晃晃地爬上椅子,他伸出胳膊摟住毒日頭的脖子支撐自己。“但我敢打賭,只要毒日頭愿意,他在三十天內一定能到目的地。”

“這一天得平均行駛三十公里以上。”多克沃森警告他,“我以前自己旅行過幾次,一場暴風雪就能把人困上一個星期了。”

“好啊,”貝特勒斯反駁道,“我敢說三十天后毒日頭一定能把兩千塊錢帶回來,我拿五百賭,去他媽的暴風雪。”

為了證明,他掏出一個像博洛尼亞香腸那么大的金袋子,砰的一聲砸在吧臺上。多克沃森也砰的一聲把自己的口袋扔在旁邊。

“等等!”毒日頭說。“我想參與進來,站在貝特勒斯這邊。我賭五百,從現在起60天內,我一定會從迪亞帶著郵件停在這兒門口。”

懷疑的吼聲四處響起,又有十幾個人掏出口袋,紛紛加入這場賭博。

杰克·卡恩斯擠了過來,毒日頭看向他。

“我要下注,你做不到,”凱恩斯高聲說,“而且是在七十五天內回不來,我要賭二比一。”

“別施舍我,杰克。說好了對賭一比一,時限是六十天。”

“不,就七十五天,二比一。”卡恩斯堅持道

“你從我這兒贏走的錢就是你的。”毒日頭繼續說:“杰克,你不能這樣把錢還給我,我不跟你賭。但我告訴你杰克,我又有預感了。那些錢總有一天我會贏回來的。你們都等著大罷工。然后我們來一場真正屬于男人的游戲。說好了?”

兩人沒有再說話,只握了握手。

只是當凱恩斯走到貝特勒斯身旁時他低聲說:“他肯定會做到的。”繼而忽地提高音量,“這五百是賭毒日頭能在六十天內回來的。”

比利·羅林斯下注結束了比賽,貝特勒斯欣喜若狂地擁抱了卡恩斯。

奧拉夫·亨德森過來,把毒日頭從貝特勒斯和卡恩斯身上拖走,說:“我也要賭你能回來。”

毒日頭結束了下注,再次叫道“勝者請客!”

“但我可不打算讓你們等六十天才喝到我的酒,由于我一定會贏,不如提前兌現。盡情喝吧!你們這群笨蛋!”

貝蒂斯拿了杯威士忌,爬回椅子上來回搖晃著,唱著他知道的那首歌:——

“哦,那是主日學校的老師

“與亨利·沃德·比徹

“他們齊齊站立

“唱著那《白擦樹》

“但無論如何唱歌

“不要把那名字念錯

“這是禁果釀成的汁液。”

所有人放聲唱道:——

“但無論如何唱歌

“切勿把名字念錯。“

有人打開了外門。一道模糊的灰色光線射進了酒館。

“毒日頭!天亮了。”有人提醒他道。

聞言毒日頭猛地停了下來,拉下耳暖朝門口走去。他看見卡瑪站外面,旁邊是他們的雪橇,這雪橇又長又窄,寬16英寸,長7.5英尺,板條底部高出穿鋼靴的滑道6英寸。上面綁著幾捆駝皮,是裝郵件,所有食物和裝備的輕便帆布袋。雪橇前面,有五條霜邊狗抱團兒排成一排。它們都是巨大的哈士奇,體型相近,而且都是灰色的,兇殘的下顎到濃密的尾巴與森林狼無異。他們也的的確確是被馴化的狼。雪橇最上面捆著兩雙雪地鞋,隨時備用。

貝特勒斯指了指一個皮袋里露出半角的北極兔皮長袍。

“這就是毒日頭的床,”他說。六磅重的兔皮,這是最溫暖的被鋪了。但毒日頭本身就是最強盛的火焰。“

“我真替那個印第安人感到害怕。”道克·沃森再次強調。

“毒日頭肯定可以做到,我打包票。”貝特勒斯興奮地反復呼喊,“我曾和毒日頭為伍過,這個人永遠不知道疲倦的滋味。你想想,他能在零下四十五度時穿著濕襪子跑一整天,有其他任何一個人能做到嗎?”

他們說話期間,毒日頭已經在與圍在他周圍的人告別了。維珍想來給他一個吻。雖然毒日頭借著酒精,但他依舊不想受這束縛。他吻了她,但以同樣憐愛的方式又吻了另外的三個女人。然后他戴上長手套,把狗叫醒,踩到了雪橇操縱臺上。

“跑起來!寶貝兒們。”

聽見命令,這些雪橇犬登時伏起身前傾發力,他們騷動不安地用爪子刨著雪,發出迫不及待的嗚咽。雪橇還沒滑出去幾米,毒日頭和卡瑪便緊隨其后跟上了。他們奔馳而去,越過河岸飛向育空冰封的河面,消失在灰色的晨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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