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凌晨兩點,跳舞的人一心想找點吃的,便暫停了半個小時。這時杰克·卡恩斯建議打撲克。杰克·卡恩斯,是個身材魁梧又愛虛張聲勢的男人,他為謀得機遇,曾和貝特勒斯一起,在北極圈深處的克幽庫海域上游進行過一次糟糕透頂的嘗試。之后,卡恩斯便又回到了四十里和六十里營地,并改變了冒險的方向。他派人到美國去買一個小鋸木機和一艘內河輪船,這鋸木機當時已經由印第安人架著狗,用雪橇運過奇爾庫特山脈了。只等初夏冰雪消融時,便會有船運著它沿著育空河送下來。到了夏末,白令海和育空河口的冰都消融殆盡了,這艘在圣邁克爾斯建造的汽船,也將會滿載著給極圈內守衛者的給養品沿河而上。
杰克·卡恩斯建議玩撲克。法蘭奇·路易斯、丹·麥克唐納和哈爾·坎貝爾(他曾在麋鹿堡發現過金潮)都同意了,這三人都不愿跳舞,因為周圍沒有足夠的女伴。正當他們在尋覓第五個人加入的時候,毒日頭恰巧攬著維珍從后廳走出來,身后跟隨著一群鬧哄哄的跳舞的人。聽到打牌人的歡呼,他走到了他們角落里的桌子旁。
“坐過來吧?!笨藏悹栒f。“試試你的運氣?”
“我今天晚上肯定能贏?!倍救疹^熱情洋溢地回答道,同時他感覺胳膊被維珍警告似的壓住了,她想讓自己陪她跳舞?!拔疫\氣一直好得很,不過我還是跳舞去吧。我可不想把你們的錢全都拿走?!?
他們認為他心意已定,便不再挽留,而且維珍正拉著他的胳膊,要把他帶到吃夜宵的人那兒。而就在此刻,毒日頭卻改變了主意。倒不是他不想跳舞或有意要維珍心碎,而是從胳膊上感到的陣陣壓力,使他那作為自由人的天性起了反抗之心。他不想讓任何女人來左右他。盡管他是女人眼中的寵兒,但她們對他來說不過如此。女人是玩具,玩物,是在生活這場大型游戲中閑暇時的消遣。他在喝酒賭博時也遇見過女人,不過經過觀察,他發現一旦男人任自己和女人糾纏,那可比從酒和賭博中掙脫難得多了。
他是自己的主人,這對一個有健康自我的人來說是很自然的,若是成為別人的奴隸,他會感到恐慌,或者采取殘忍的方式反抗。愛情的甜蜜奴役是他無法理解的。他見過的那戀愛中的男人,在他看來都是瘋子,而瘋狂對他來說根本不值得思量。但是,男人之間的情誼不同于他們與女人之間的愛情。兄弟情之間不存在奴役的關系。它更像是一種交易,是兩個人之間的一種公平交易,他們并不互相索取,而是為了追求生命和財富而共同承擔跋山涉水的艱難險阻。男人和女人之間的追求,必然要使一方屈從于另一方的意志。而兄弟之誼卻是不同的,是不存在誰向誰屈服的。
盡管他比看起來還要強壯,但他的給予卻往往遠超遠索取。而這都是出于高尚的慷慨,他將自己辛勞和英勇的努力付出無私地贈予他人。他能一連幾天在狂風肆虐的隘口或蚊蟲肆虐的沼澤搬運東西,背負的重量是同伴的一倍之多,卻從來沒有覺得不公或被迫的念頭。因為每個人都在全力以赴。這就是兄弟之間生意的本質。有些人比別人強壯——這沒錯,但只要每人都盡力,那便是公平的,大家都看到了這種生意上精神,公平交易也就此達成了。
但對女人來說卻不是這樣的。女人往往付出甚少,卻渴望得到一切。女人們都有一條裙帶,一旦哪個男人朝她們多看了兩眼,她們便會用這帶子拴住那男人。就說維珍,在毒日頭進門時她還打著呵欠,對于跳舞的邀請欣喜不已。一支舞本來是很盡興的,然而僅僅因為他和她又跳了第二支、第三支,以及更多的幾支舞,她仿佛就擁有了在人們請他坐下打牌時,緊按住他胳膊的權利。這是根裙帶令人厭惡,如果他屈服了,她就會對他強求更多,而這僅僅是個開端。倒也不是說維珍不夠動人,她身材標志,看上去也很漂亮,還是個很出色的舞者。但她和別的所有女性一樣,滿懷著欲望,想用這裙帶把他的手腳捆住,以此給他打上專屬的烙印。還是打撲克吧。更何況他和喜歡跳舞一樣喜歡打撲克。
他抗拒著拽著手臂的力量,說:
“我倒有點想和你們小賭一場?!?
他感到手臂又被拉了一下。維珍正試圖用這裙帶繞住他。就在剎那間,他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個野蠻人,被恐懼和殺戮的浪潮支配著。片刻間他就像一只受驚的老虎那樣,對誘捕的陷阱充滿了憤怒和恐懼。如果他只是個野人,那他就會發瘋似地從那兒狂奔著逃開,或者撲向她,把她殺死。但就在這同一時刻,他心中卻激起了世代沿襲下來的紀律,在這種紀律下,人已經變成了一種半合格的群居動物。于是在機智與同情搏斗之后,他微笑著望著維珍的眼睛說:
“大家都去弄點吃的吧。我不餓,等會我們再跳。天還早呢。去吧,姑娘?!?
他松開胳膊,開玩笑地把她的肩膀一推,同時轉向那群玩撲克的人。
“不要設限額,我來對付你們了。”
“最高額就是上限?!苯芸恕たǘ魉拐f。
“那就取消掉最高額。”
玩家們互相看了一眼,卡恩斯宣布:“那就玩無限制的吧?!?
埃蘭·哈尼什一屁股坐在等人的椅子上,開始掏出他的金口袋,然后改變了主意。維珍撅嘴不高興了一陣,便又跟著其他舞者走開了。
“我會給你拿個三明治來,毒日頭?!彼ゎ^喊道。
他點了點頭。她笑著原諒了他。他已經擺脫了束縛,也沒有太嚴重地傷害她的感情。
“我們來玩記分制吧,”他建議道?!百€注一直隨意放在桌上……如果你們都同意的話?”
“我可以,”哈爾·坎貝爾回答?!拔已鹤⑽灏倜涝??!?
“我的也是,”哈尼什答道,其他人都押下了自己的賭注,其中最謹慎的是法蘭奇·路易斯,他的賭注每個只押了100美元。
那時的阿拉斯加沒有流氓,也沒有虛張聲勢的小賭徒。游戲是誠實地進行的,人們彼此信任。一個人的話就像礦場上鼓風機里的金子一樣珍貴。計分籌是一塊扁平的長方形的合成籌碼,價值大約一美分。但如果有人在游戲中打賭說它值五百美元,人們就會認為它值五百美元。無論誰贏了,發籌碼的人就要稱好五百美元的金沙將籌碼贖回來。而且由于計分籌的顏色不同,所以辨認失主沒有什么困難。在育空地區的早期,也沒人想過要押錢。在游戲里無論抵押什么都行,不論抵押物品的性質和位置。
哈尼什洗了牌,又坐莊。鑒于這個好兆頭,他邊在洗牌時叫酒保送飲料給大家喝。當把第一張牌交給左邊的丹·麥克唐納時,他喊道:
“準備好!你們這些雪橇犬,哈士奇還有小狗們!快來吃食吧!把狗繩勒緊了!把重心放在挽具上,撐緊胸帶!唷吼!我們要去海倫家吃早餐了!都聽清楚,在到那位女士那兒前,我們要經過險峻的山路,得快快行動。有人要栽個大跟頭了。”
游戲一旦開始,人就變得安靜了,大家很少交談,雖然所在的場合極為喧鬧。埃蘭·哈尼什仿佛點了一簇火花,引得越來越多的礦工來酒館并留在了那兒。沒有人愿意錯過毒日頭大顯身手的場景。舞池里也坐滿了人。由于沒多少女伴,許多男人便把頭巾手帕綁在手臂上,跳著女步與其他男人共舞。所有的游戲都很熱鬧,那些在長吧臺旁和圍在火爐邊說話的人聲,還伴著籌碼連續的咔噠和賭輪起落的聲音。一個真正的育空之夜所需要的一切都已齊全,并慢慢交融著。
餐桌上的運氣變化得很單調,沒有人出大賭注。結果是一輪輪小賭注炒熱了比賽,每一輪進行得都不太久。路易斯用一個大順子贏得了五千美元的賭注。另有八百美元的賭注是在攤牌中用一對三贏得的。哈尼什有次偷巧贏了卡恩斯兩千美元??ǘ魉褂幸皇滞?,而哈尼斯靠著一對十就有勇氣讓他攤牌。
但到了凌晨三點,大牌來了。
男人們在撲克游戲中等待數周,為的就是這一刻。這一消息使整個蒂沃利都異常興奮。旁觀者也靜了下來。遠處的人停下談話,走到桌邊。玩家紛紛離開了游戲桌,跳舞的也都從舞池里離開了。所以最后大家都站了起來,五個人或更多的人,擠成一團,安靜地圍坐在撲克桌旁。高賭注在抽簽前就開始了,但高賭注仍在繼續,贏錢在望。卡恩斯發了牌,法蘭奇·路易斯用一個押注,一百美元,打開了罐子??藏悹栆磁?,但接著埃蘭·哈尼什卻出了五百美元,并對麥克唐納說,他讓自己輕易地賺了錢。
麥克唐納又瞥了一眼他手里的牌,放了一千美元的籌碼。凱恩斯盯著手里的牌糾結了很久,終于找到了突破口。然后,路易斯花了九百塊才能繼續留下,他思慮很久才加注。同樣,坎貝爾花了九百才留下并打牌,但令他驚訝的是,除了這九百,他又加了一千美元。
“你們終于到賽點了。”哈尼什說,他看到了那一千五百元,接著又籌集了一千元。“誰請吃海倫家的早飯就在此一舉了,你們最好還是注意著點,別走神了。”
“我也是為了那位女士。”麥克唐納的賭注上還寫著兩千美元,另外又加了一千美元。
就在這個時候,玩家們都坐了起來,他們很可能已經知道有人伸出了大賭注。雖然他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每個人都開始無意識地緊張起來。每個人都努力表現出自己的本性,而每個本性又各不相同。哈爾·坎貝爾故作謹慎。
路易出賣了利益。麥克唐納了他那滿嘴的仁慈,盡管它似乎帶著一種稍微夸張的語氣。卡恩斯沉著冷靜,態度曖昧,而埃蘭·哈尼什則一如既往地顯得古怪而詼諧。桌上已經下了一萬一千美元的賭注,籌碼在桌子中央雜亂地堆成一堆。
“我沒有計分籌了,”卡恩斯悲傷地說。“我們開始打欠條吧?!?
“很高興你要留下來?!丙溈颂萍{親切地回答。
“我不準備繼續,我已經花了一千塊了?,F在怎么樣了?”
“看一眼要花你三千元,但沒人能阻止你。”
“該死的。你一定覺得我也像你一樣?!笨ǘ魉箍粗氖??!暗乙嬖V你我會怎么做,麥克。
“我有一種預感,我會贏得那三千塊錢?!?
于是他把錢寫在一張紙上,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把它放在桌子中央。
路易斯成了所有人的焦點。他緊張地用手摸著牌,找了一會兒。然后,加上一句“天??!壓根沒料到??!”他懊悔地把紙扔進了垃圾桶。
過了一會兒,那一百多雙眼睛轉向了坎貝爾。
“我不會幫你的,杰克,”坎貝爾說,滿足地接過那贏了兩千美元。
目光又轉向哈尼什,他在一張紙上草草地寫了幾個字,然后把紙往前一推。
“我要讓你們知道,這不是主日學校的慈善協會,”他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杰克,我給你一千美元。這就是你們行動的動力,麥克。”
“動力使我膨脹,我再加一千,”麥克唐納反問道?!敖芸?,難道你還有那種預感嗎?”
“我還是有這預感。”卡恩斯用手指玩了很長時間的牌。“我會再來一局的,但你必須知道我有啥。那是我的汽船,價值兩萬英鎊的貝勒號,如果它也能值一盎司的話。貨架上有六十里的存貨,五千件。你知道,我還有個鋸木廠,現在是在林達曼,駁船正在建造中。我這樣可以嗎?”
“成交,肯定沒問題,”毒日頭回答。“說到這兒,我可以隨隨便便地提一句,我在麥克的保險柜里有兩萬塊,在鹿皮地底下還有兩萬塊呢。你知道那塊地的,坎貝爾。它們都埋在土里了嗎?”
“當然有,毒日頭?!?
“現在多少錢?”卡恩斯問道。
“還有兩千?!?
“如果你們都跟進,我們肯定會幫你們的?!倍救疹^示意著。
“這是一種非常好的預感,”卡恩斯說,并把他那張2000美元的紙條加到越來越多的紙條上?!拔夷芨杏X到我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我沒有預感,我這手牌不錯?!笨藏悹栒f,將紙條移開,“但這不是一手能加碼的牌?!?
“我的是,”毒日頭停頓了一下寫道?!拔铱茨且磺涝?,就想把它翻個番?!?
維珍站在他身后,做了一個男人最好的朋友不該做的事。她越過毒日頭的肩膀,拿起他的手讀了起來,同時把那五張牌的臉遮在他的胸前。她看到的是三個王后和一對八,但沒人猜到她看到了什么。當她掃視紙牌時,每個玩家的眼睛都盯著她的臉,但她沒有給出任何跡象。她的五官可能是冰雕出來的,因為她的表情在之前、之中和之后都是一模一樣的。沒有一塊肌肉顫動,鼻孔沒有絲毫的擴張,眼睛里也沒有絲毫的閃光。她又把那只手臉朝下放在桌子上,慢慢地,那些呆滯的目光從她身上移開,什么也沒讀懂。
麥克唐納仁慈地笑了。“我看見你了,毒日頭,這次我要賭兩千塊錢。你的預感怎么樣,杰克?”
“直覺很好呢,麥克。你現在明白我的意思了,但那種預感是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東西,我有責任相信他。我要三千元。我還有一種預感,毒日頭也會跟進的?!?
“他當然是,”毒日頭表示同意,坎貝爾已經放棄了他的手。“他知道什么時候會遇到困難。我先來兩千,然后再抽簽。”
在一片死一般的寂靜中,除了三個玩牌的人低沉的聲音外,抽牌開始了。那筆錢已經有三萬四千美元了,而戲還沒演完一半呢。令維珍驚訝的是,毒日頭舉起了他的三個王后,丟掉了他的兩個八張牌,要了另外兩張牌。這一次,連她也不敢看他抽的是什么。她知道自己控制的限制。誠然,毒日頭也沒有看。那兩張新牌正面朝下放在給他的桌子上。
“牌不要了?”卡恩斯問麥克唐納。
“夠了?!睂Ψ交卮?。
“你想抽是可以抽的,你知道。”卡恩斯示意他。
“不,我想好了。”
卡恩斯自己抽了兩張牌,但沒有看。
哈尼什依然還是把牌攤開了。
“我的牌已經完美了,”他慢慢地說,看著酒店老板?!胞溈耍銈兯腥硕奸_始跟進吧。”
麥克唐納仔細地算牌,以確保牌數正確,他在紙條上寫了一個數字,然后把它放進了鍋里,只說了一句簡單的話:——
“五千。”
卡恩斯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兩張牌,數了數其他三張牌,以排除持有超過五張牌的疑慮,然后在賭注單上寫了下來。
“我跟進,麥克,”他說,“我加注一千元,就是為了不讓毒日頭出去?!?
他全神貫注地注視著毒日頭,同樣地檢查著自己的抽牌,數著自己的五張牌。
“我出六千,加注五千……就是為了讓你放手,杰克?!?
“我再加5000英鎊,就是為了幫你把杰克擋在外面?!丙溈颂萍{輪流說。
他的聲音有點沙啞和緊張,在說完話之后,他的嘴角緊張地抽搐著。
卡恩斯臉色蒼白,旁觀者注意到他寫下這張紙條時手都在顫抖。但是他的聲音沒有改變。
“我用五千塊加注,”他說。
毒日頭現在成了中心。頭頂上的煤油燈把他額頭上的汗漬照得通明透亮。他那青銅色的雙頰因充血變得有些黑紫色。他的黑眼睛閃閃發光,鼻孔張得大大的,充滿了渴望。它們是巨大的鼻孔,象征著他的祖先是野蠻人,他們依靠深肺和寬大的氣道生存下來。與麥克唐納不同的是,他的聲音堅定而傳統,與卡恩斯也不同的是,他寫字時手也不顫抖。
“我要一萬,”他說。“倒不是我怕你們——所有的人,麥克。這是杰克的直覺。”
“我也有五千塊的預感,”麥克唐納說。“抽簽前我的牌是最好的,現在我想我還是贏了?!?
“也許在這種情況下,抽簽后的預感比抽簽前的預感要好,”卡恩斯說。所以責任說:‘加碼,杰克,加碼’,所以我又加了五千?!?
毒日頭靠在椅背上,望著煤油燈,高聲計算著。
“在抽簽之前,我有九千塊錢,我用了一萬一千塊錢,賺了三萬美元。我估計只能再賺一萬美元?!?
他身體前傾,看著卡恩斯。“所以我就押一萬?!?
卡恩斯回答說:“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繼續加錢,你的牌可是在這場游戲中值五千美金?!?
“根本沒有。你們絕對贏不了我的牌,我就要了?!?
麥克唐納考慮了很久。沒有人動,也沒有人小聲說話。
旁觀者沒有一處肌肉放松。不是身體的重量從一條腿轉移到另一條腿。這是一種神圣的寂靜。只能聽到大火爐的轟鳴聲,外面被木墻擋住了的狗的嚎叫聲。并不是每天晚上都在育空河上進行豪賭,就這一點而言,這是這個國家歷史上最高的賭注。酒店老板終于開口了。
“如果任何人贏了,他都將不得不抵押在蒂沃利的房產。”
另外兩個打牌的人點點頭。
“所以我也要了。”麥克唐納加了一張五千元的借條。
沒有一個人打開這個罐子,也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手有多大。他們同時默不作聲地把牌擺在桌子上,圍觀者中大家都踮起腳尖,伸長脖子。毒日頭顯示有四個Q和一張A,麥克唐納有四個J和一張A;卡恩斯有四個K和一個3??ǘ魉瓜蚯吧斐鍪?,環抱著他的手臂,把罐子拉了過來,他的手臂顫抖著。
毒日頭從他手里拿過那張A,把它和麥克唐納的那張A放在一起,說道:
“這就是鼓舞我的東西,麥克。我知道只有國王才能打敗我,而他有國王。
“你們都有什么?”他很感興趣地問,轉向坎貝爾。
“四張同花,兩端開口——抽得一手好牌。”
“你說的沒錯,你是一手同花。”
“我也是這么想的,”坎貝爾悲傷地說。“這花了我六千才結束?!?
“我希望你們都抽得好,”毒日頭笑著說?!澳俏揖妥ゲ蛔∷膹圦了。我得簽比利·羅林斯的郵件合同,給黛亞買些東西。天殺的到底贏了多少,杰克?”
卡恩斯試圖數一數罐子,但他太激動了。毒日頭把它拉到他面前,用結實的手指把籌碼和欠條分開堆放,然后用清醒的頭腦加和。
他說:“十二萬七千,你們現在都輸光了,杰克,回家吧?!?
勝利者微笑著點點頭,但似乎說不出話來。
麥克唐納說:“我倒酒喝,不過這所房子已經不屬于我了。”
“是的?!笨ǘ魉够卮?,先用舌頭舔了舔嘴唇,“你說的話任何時間都有效。但是這次我請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