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用來計算生命流逝速度的太陽，越過遠方的山巒，將溫暖散向這片大地。時針指向九點，董事長準時走出辦公樓，沖站在晨光里待命的丁未平點點頭。

卞罡坐到前排，設定好了無人駕駛的目的地。并且在旁邊守著。雖然自動駕駛從來沒有讓人失望過，但董事長總是認為機器人隨時都有可能失控，放心不下——他們那一代人的通病。每次都要他坐在駕駛位上，專心觀察車輛的行駛。

“動能公司的總部在另一個城區，我們大概要一個小時才能抵達。”后排坐上，董事長對丁未平說，“總公司下設分公司總共有八個，每一個分公司按方位，又在下面設立了八家子公司，八八六十四，正好六十四家，和六十四卦正好相等。”

“這不是巧合吧？”

“不是巧合。”杜人魁笑得有些苦澀，“老爺子自稱受過高人指點。他的一生，必須要成立六十四家公司，才會讓所有的公司生生不息。哪怕少一家，他所有經營的公司都將在他六十八歲的時候倒閉。所以他從那以后經營公司的目標，就變成了成立一家又一家的公司，直到發展成六十四家。”

這件事情，卞罡也是第一次聽說。有些奇怪董事長為什么要跟丁未平說這些迷信的事。

“老爺子的目標達到了，而現在這些公司都沒有倒閉。”丁未平道：“看來，那個高人說得有道理。”

“胡說八道，有道理個屁。”董事長笑罵道：“他今年正好六十六歲，離六十八歲還有兩年，估計那個高人也沒有想到，他的公司在他的有生之年，是不可能倒閉的。”

卞罡也覺得這是一種諷刺。杜仲在六十六歲就死了，怎可能在六十八歲的時候讓那些公司倒閉呢。看來那個高人說的話根本不可信。進而他又想到，希望丁未平這個首席預算官，不會象是那樣的高人。整天神神叨叨，象個算命先生。否則，豈不是打了整個公司的臉。預算官這個職務，他聽起來老覺得帶著一些迷信的成份，誰能夠算到未來？

董事長續道：“寧老爺子說你這個家伙，有時候老是喜歡開玩笑。但有一點不好，開玩笑的時候，一本正經，讓很多人誤以為你在說正事，這樣很不好。”

原來丁總是在開玩笑。卞罡如醍醐灌頂般恍然大悟，難怪這明顯是不合理的一件事情，他還會贊同。

“習慣了。”丁未平笑道：“我真的不會開玩笑。”

卞罡心想，這句話聽起來難道不象開玩笑嗎？

動能分公司的總部設在城市的郊區，緊靠在黃河岸邊。公司的辦公大樓就建在最高的水痕線以上。從兩人高的圍墻開始，一直到光禿禿的河灘邊緣，長著幾排葉子正在變黃的樺樹林，金黃色的葉子在風中嘩嘩的響，就象是一排排被風拂動衣角的戰士。

車子駛到公司的大門口，里面有職工站成兩排。沈謀站在職工的最前面，在車子到達之后，緊跑幾步，給董事長打開車門。

“董事長，您好！”沈謀以一只手擋在董事長頭上的車門邊沿處，“小心碰頭。”

“你這個家伙。”董事長笑著下車，“又在這里搞這套鬼把戲，工作不用做了嗎？是不是大家都很閑？”

“放心吧！董事長，”沈謀的臉上似乎永遠都帶著溫暖的笑容，“工作都在正常開展，現在到這里來的職工，都是剛倒班下來的。他們本來正準備回去休息，聽說董事長您來了，說什么也要在這里迎接您。我可沒有刻意安排，實在是職工們太喜歡您了。”他沖職工們大聲問了一句，“你們說：是不是啊？”

這似乎是一個信號，職工們整齊的鼓掌叫道，“董事長好！歡迎董事長到公司指導工作。”

董事長樂呵呵的上前跟職工們握手。他一一握過去，幾乎能夠叫出所有人的名字，間或還能夠說出一兩個職工的優秀事跡。還能夠喊出一兩人的外號。“你好美女主任。”梅應雪是動能公司的辦公室主任，她的臉龐頓時就紅了，“董事長又拿我開玩笑了，歡迎，歡迎！”

“瘋哥好！”董事放開梅應雪，握著普吉友色的手叫道。

四周的職工哄的笑了起來。普吉友色喜歡喝酒，但人卻很本分，董事長的這聲瘋哥，叫得他大牙都差點笑掉。“董事長好，董事長辛苦了。”他雙手握住董事長的手，連聲說道。

據卞罡所知，動能公司是所有分公司中最活躍的公司。有著獨特的公司“文化”，這跟沈謀任總經理是密不可分的。在他的帶動之下，公司其中的“文化”之一，就是給別人取綽號，久而久之，大有變成公司傳統的趨勢。

外號這個東西，雖然調侃的成份居多，但叫習慣了之后，大家叫起來就會覺得特別的親切，幾乎喊一聲外號，就能將兩人間的距離拉近很多。傳說曾經有人一聲外號，將離職后的職工喊得稀里嘩啦的大哭。

普吉友色外號的來歷，卞罡是知道一些的。他除了喜歡喝酒之外，還喜歡足球，凡是有足球聯賽的轉播，他必定要看。看球的時候必定要喝酒，所以他看足球的時候，就會出現一種酒后的癡狂，狀如發瘋。所以得名“瘋哥”！

董事長來過動能分公司很多次。他除了李淡之外，還特別信任和欣賞沈謀。覺得他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全能型人才，特別在開拓新業務方面有著獨到的本領。所以這次才會將他派往非洲，開辟那邊的業務。相應的，他對于沈謀的要求也基本上是有求必應。而沈謀做得最多的，就是邀請董事長到動能公司來檢查工作。

一來二去，別說卞罡自己，就是董事長也連帶著將這邊的職工認識了不少，對這個公司也有了特殊的感情。對一些特別有名的職工他基本上都能叫出外號，職工也都覺得他很平易近人，威望不知不覺間就建立到了一個無人能及的高度。

簡單的見面之后，董事長先是開了一個班子會，動能分公司的五個班子成員，全都在場。沒有對董事會的安排提出異議，都表示會全力支持丁未平的工作。

不過卞罡還是看出，他們的話未必都是真心，臉上都或多或少帶著淡淡的妒忌。或許他們認為，既然總經理走了，那就應該從他們之中提一個人來擔任總經理，而不是空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