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016-改天命借尸還魂

有的地方，出馬仙也稱薩滿，因為是自東北薩滿教傳承下來的一個分支。

但很少人知道的是，所謂的‘出馬仙’，其實‘仙’指得是上身為人辦事的花三仙，通了人竅附身辦事后也叫‘堂仙’。

而被上了身的人，則被稱作‘馬’或‘弟馬’，說白了就是用來給仙家們上身辦事的容器……

這‘容器’里裝的若是善仙，雖說是為取人道行而來，但也會幫你真心實意的辦些善事，助你廣積陰德。

但也有些仙家就像美人蛇一樣本質就是壞的，那它打通人的竅后，就會慫恿心術不正的人去做壞事，或是為謀它的私利，讓人去鋌而走險。

一提及出馬仙，我爸說話時的言語似乎總有幾分諷刺，甚至坐在一旁閉目養神的童小珈也有些嗤之以鼻。

因為他和童小珈都是傳統道家出身，在傳統道家的概念中，自關外傳來的薩滿教屬于邪魔外道，他們認為，借人體讓修成精的動物野獸上身相助，這根本就不入流。

忍不住貶斥了出馬仙一番之后，我爸又往下講，這一次的故事里也終于講到了他自己。

他說，美人蛇借老瞎子之口哄騙我姥爺，只為將妙狐娘娘趕盡殺絕，而姥爺被激怒之后也不出意外的掉進了美人蛇的圈套，回家后竟真毀掉了妙狐娘娘暗藏在他家中的白骨尸身。

妙狐娘娘的陰魂無處可依，由此法力大減。

沒想到此時正逢李蘭秀頭七回魂，亡魂回到家中只為最后看爹媽一眼，那美人蛇為報當初李家祖先李德明殺子之恨，竟要吞走李蘭秀的魂魄，令李蘭秀永世不得超生。

為救李蘭秀，妙狐娘娘率千乘狐家子弟在五鳳頭子扎兵布陣，與柳家兵馬一場血戰，打得天翻地覆哀聲遍野，然而在當地老百姓的眼里，卻恍如無事發生。

有年長者只記得當天星辰暗淡日月無光，山中百鳥驚飛百獸齊哀，甚至地面有過幾次微顫，但都以為發生了小地震，在當時當地根本造不成任何的影響。

提到那場狐柳兩家的血戰，我爸講得雙眼通紅神情激動。

我也忍不住急聲問道：“爸，那結果到底怎么樣？”

“結果……”

我爸的神情暗淡了下來。

“千乘狐家終究不是柳家的對手，那一戰前，千乘狐家尚有子孫三百，分部于五鳳頭子周圍群山各處，一戰之后險遭滅門，僅剩三十余狐，李蘭秀，妙狐娘娘胡汐妤，皆因是陰魂之軀，被打得六魂散碎，幾欲魂飛魄散，好在柳家兵馬也損失不小，見目的達成就都退回山中養精蓄銳……”

“這美人蛇確實可恨！”

聽到這話，童小珈也氣得咬緊了牙關，怒沖沖道：“你為什么不早點像我們求助？也許合眾人之力，早就為五鳳頭子除了這禍害！”

“聽我往下說，你就懂了……”

我爸一聲嘆息，又講起來。

那一戰后，千乘狐家自知妙狐娘娘殘活不久，但若娘娘有失，天下狐族必將大亂。

這時將死的妙狐娘娘卻心生一計。

狐黃白柳灰五大仙家各有一門神通。

黃仙擅迷心控竅，因此在民間常有迷人作怪之舉；

白仙擅遁土借形，即便被鐵桶扣住也能逃得無影無蹤；

柳仙擅鬼門醫術，身體被斬斷后仍能不死，而且遇水則活；

灰仙擅搬山填海，無聲無息間能將糧食運至千里之外。

而狐仙所擅的，正是逆天改命之法，勾魂攝魄，續命改運都不在話下。

如今她和李蘭秀都已魂魄不全，但李蘭秀仍有一具尸骸尚存，如果能利用狐家所擅的逆天改命之法，將她的幾縷殘魂補在李蘭秀的魂魄之中，再以李蘭秀已故肉身養魂，也許就能令李蘭秀起死回生。

可生死天定，此法難免有違天道循環，稍有不慎則會為狐家招來滅頂天災。

但妙狐娘娘一心對李家報恩，實在不忍見我姥姥姥爺痛失愛女從此傷心度日，幾次相求之后，千乘狐家的仙長們終于答應了妙狐娘娘的請求，決定冒險一試。

沒想到，這一逆天之舉竟真令死去七天的李蘭秀重新還陽。

但當李蘭秀從太平間的冷柜中睜開眼時，自己卻是滿心的震驚和悲痛。

因為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不是李蘭秀，她是妙狐娘娘汐妤。

她知道，是千乘狐家眾仙長做法之時起了私心，并未將她的殘魂補給李蘭秀，而是將李蘭秀的殘魂補給了她，二魂合一，她與李蘭秀已成為一體，李蘭秀殘留人間的尸身，豈不也就成了她的尸身？

但這做法卻令借尸還魂的汐妤自己愧疚萬分，她活下來，就等于李蘭秀從此萬劫不復。

這之后，妙狐娘娘決定假借李蘭秀的身份，為爹媽養老送終以償虧欠，并以此肉身終老。

誰料沒過多久，村兒里卻回來了個常年在外務工的年輕人，年輕人名叫馬志斌，但這并不是真名，按照家里的族譜排位，他的真名叫馬三山，也就是我爸。

這么多年來其實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全村人都叫他‘二殘廢’，如今聽我爸一說自己的真名叫馬三山，我不禁又疑惑起來，他叫三山，為什么我叫五嵐？

按理說，我不是應該叫四嵐，或四別的什么玩意？

可還沒等我問，我爸就道：“我是閣皂宗靈寶道法傳人，那些年光顧著四處游歷，為老百姓們排除疾苦，其實很少回鄉，但當年五鳳頭子狐柳兩家之戰鬧得動靜實在太大，老百姓們不知道，卻瞞不過我們閣皂宗的耳目，我這才返鄉調查，沒想到一查就是一生……”

他說那年他二十二歲，李蘭秀十七歲，起初他忙著調查山中狐柳兩大仙門的恩怨，也并沒注意到她，可查著查著，他就發現老李家這個年僅十七歲的小姑娘，似乎總與尋常丫頭有些不同，幾次試探卻都被對方巧妙化解，根本查不出什么異常。

直到有一次他在北山和美人蛇斗法時，險被美人蛇害死，危急關頭竟是這小丫頭挺身相救，并將他帶進個洞中治傷。

那一夜，李蘭秀終朝我爸吐露真情，那一夜，情愫暗生。

而因為有了我爸這個道家高手的相助，五鳳頭子兩大仙族的抗衡局勢也再次扭轉，美人蛇終于不敢繼續猖狂了。

過了三年，那年我爸二十五，李蘭秀也已年滿二十，姥爺見自家閨女總是跟在那姓馬的小無賴屁股后邊，漸漸也覺出了什么叫女大不中留，于是托村長老懵子主動去找我爸提親，李蘭秀，準確的說妙狐娘娘汐妤，那之后便成了我媽。

又過了六個月，我出生了。

說到這里時，我爸滿臉的幸福憧憬，然而轉身之間又已經淚流滿面。

“五嵐你想都想不到，當時我跟你媽有多期盼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日子，沒想到先等來的竟是柳家預謀已久的報復……”

他猛灌了兩口酒，又哽咽道：“那晚你媽生完你后身子正虛，根本什么都做不了，為了保她周全，千乘狐家殘余的幾位老仙家戰至最后僅剩一仙，還沒修成道行的小狐貍則漫山遍野的跑，到處去尋那美人蛇的洞府真身，拿血肉之軀去和柳家搏命，我也被美人蛇所害，中了蛇毒淪落成現在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我聽得渾身顫抖，雙眼不禁濕潤，那是我復明后第一次哭，眼睛疼得不得了。

我激動問道：“我媽呢？我媽被美人蛇害死了？那十四年前……十四年前那十二張人皮又是……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