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014-斗白蟒狐貍報恩

“什么借尸還魂？”

“你已二十歲禮冠成人，該來的終歸要來，我也不能再瞞你了……”

我爸嘆息一聲，又道：“所謂借尸還魂，就是借助其他人的尸身附體轉(zhuǎn)生，最常見的方式有兩種，第一種是人為，就是借助類似于道家的太陰煉形、巫教的拘魂續(xù)命之類的法事令亡者復(fù)生。比如以前常有些心術(shù)不正的術(shù)士，為謀金銀私利，竟和些游魂野鬼簽下一到七年不等的契約，將自己或身邊人的肉身租借給對方，契約期內(nèi)，肉身由外來的游魂野鬼任意支配，任由它們在人間享樂亂來，契約期滿后再將肉身歸還于本主，那時常有孤魂野鬼在期滿后違約霸占肉身不還，因此惹出過不少的亂子……”

“那第二種呢？”我忙問。

“第二種則是天賜奇緣，你媽當(dāng)年就曾遇到過。”

話說到這兒，我爸有意無意沉吟了一下，又道：“你也知道，你媽的名字叫李蘭秀，其實不是，她真正的名字叫汐妤……”

往事襲上心頭，對我隱瞞了整整二十年后，我爸如今終于松口，而這事，他竟先從一只狐仙說起。

五鳳頭子李家（也就是我姥爺家），一連幾代人都有供奉狐仙的習(xí)俗，據(jù)說是因為當(dāng)年我姥爺?shù)奶珷敔斃畹旅髟冗^一窩狐貍。

那日李德明進(jìn)山打獵，正要布下獸夾，就聽見遠(yuǎn)處傳來個女子的呼救聲。

李德明趕緊跑過去看，不見女子，卻見前方一座枯墳下露出個大黑窟窿，十來只小狐貍正蜷縮在窟窿里哀聲慘叫。

就在黑窟窿前方不遠(yuǎn)處的雜草叢中，隱約露出一條修長的白影，竟是一條水桶粗細(xì)的雪白蟒蛇正亂擰著麻花般的身子，試圖絞死一只青毛大狐貍。

蟒蛇用身子死死纏住狐貍，用嘴緊咬著那狐貍的咽喉，可狐貍還不放棄，仍再拼死地蹬腿掙扎，淚光閃閃的眼睛更時不時地朝墳前的黑窟窿里瞟，嘴里發(fā)出陣陣凄厲嗚咽。

李德明看出那是只母狐，躲在墳里那些小狐貍必是她的孩子，母狐一死，那些小狐貍難免都會淪為那白蟒的腹中之食。

一想到自家的婆娘也正懷著身孕，李德明不由得善心大發(fā)，端起弓來瞄準(zhǔn)那白蟒一連就是三箭，三箭連續(xù)射中蟒蛇蛇尾，疼得白蟒一聲哀嚎，身子一擰，張開血盆大口竟朝李德明撲來，嚇得李德明忙往后躲。

也好在三支羽箭將白蟒的尾巴牢牢釘在了地上，白蟒將將夠不到李德明所在的地方，李德明見狀，這才壯著膽子抄起獵殺野豬用的鋼叉，對準(zhǔn)那白蟒就是一叉狠刺，一根叉子尖兒不偏不倚刺中那白蟒的左眼。

李德明手攥鋼叉又往前用力一懟，撲哧一聲，插進(jìn)白蟒左眼的叉子尖兒又從它右眼貫穿而出。

白蟒疼得慘叫連連，縮回草坑里只剩掙扎亂擰，李德明趕緊一個箭步上前，舉叉對準(zhǔn)那白蟒的七寸就刺，連扎十幾叉后，那白蟒終于一命嗚呼。

然而那母狐貍卻已被咬斷喉嚨奄奄一息，卻還不忘躺在地上朝李德明眼含熱淚地頻頻點頭致謝。

母狐死后，那群小狐貍圍到母親身邊不停唉唉嚎叫，用頭頻頻蹭母親的尸身，李德明于心不忍，但又不能將這整窩狐貍都帶回家去，于是將母狐的尸身在墳邊埋葬后，將獵來的山雞野兔全都留給了那些小狐貍，又拔刀剝了那白蟒的皮，只將皮帶走，把白蟒的肉也都留給了小狐貍為食。

白蟒本就罕見，下山后李德明自然將皮賣了個好價錢，那日后每到山上打獵，更不忘時常到枯墳前看看那窩小狐，并留下些獵物給狐貍們?yōu)槭场?

此事過了半個月后，忽有一夜，李德明做了個夢，夢中萬道金光從天而降，朵朵祥云如臺階般垂向人間。

云上走下個身著白裙的端莊女子，朝李德明言道：“李德明，你以獵為生滿身兇殺之氣，卻能勇救千乘狐家子孫性命，為我狐門一大恩主，我乃山東菏澤東明縣離狐家一門仙長，下方千百狐族以我為尊，世人也皆頌我一聲‘妙狐娘娘’，你對千乘狐家這大恩大德，我必報答，自此我愿護(hù)你李家子孫百世，為報恩德，千乘狐家更不再傷山下一人……”

李德明夢醒之后，就見枕邊竟擺放著一兜金銀，此后家門口每隔三五天，更會被悄悄送來幾只被野獸咬死的山雞野兔。

李德明心知那是狐貍們再報恩，又聯(lián)想到當(dāng)夜的夢，趕緊在家中西北角擺上了一座神龕，并用紅紙寫成堂單，上書妙狐娘娘，下書千乘狐家眾仙，從此每日早晚三炷香供奉。

得了仙家的護(hù)佑后，李家果然家運(yùn)亨通逢兇化吉，李德明也不再上山狩獵，最終成了當(dāng)?shù)匾晃挥忻拇蠛郎獭?

這也加深了李家人對妙狐娘娘的感激，于是李德明八十四歲去世之后，家里的長子接手神龕開始了對妙狐娘娘的供奉，后來神龕代代相傳，最后傳到了我姥爺?shù)氖稚稀?

起先時，我姥爺也按祖上之意，將那神龕日夜供奉，但在自己的女兒李蘭秀十七歲那年，姥爺卻不聽家人們的勸阻，用斧子劈碎了神龕，把神龕和‘妙狐娘娘’的堂單一把火燒成了灰燼，祖上一直傳了四代的供奉習(xí)俗也就自此終了。

之所以會那么做，只因當(dāng)年發(fā)生了一件事，讓姥姥姥爺痛徹心扉。

那時候姥爺家因為要長期供狐仙，除常規(guī)的米果貢品外，按供狐黃二仙的規(guī)矩，每隔三天姥爺還會到集市上買只燒雞作為貢品。

姥爺年輕時當(dāng)過廚子，而且頗有商業(yè)頭腦，漸漸的就發(fā)現(xiàn)，集市上有個老攤販的燒雞味道最好，一來二去混熟了之后，就花錢收走了老攤販獨(dú)創(chuàng)的燒雞配方，并以在飯館當(dāng)廚子時學(xué)來的傳統(tǒng)壇子雞手藝相結(jié)合，竟自己研究出一道獨(dú)門壇子雞來，于是也推著個三輪車每天到集市上去賣。

因為姥爺做的壇子雞皮脆肉嫩，不油不膩，因此一經(jīng)推出大受歡迎，很快就在附近一帶闖出了名堂，一提五鳳頭子‘老李壇子雞’，幾乎沒人不知道。

而且他做的壇子雞選料也從不含糊，不單用的各種香料都是最好的，連土雞都是姥姥姥爺兩口子親自從市場上買回來的活雞，到家后現(xiàn)殺現(xiàn)做，有時候生意好，一天就能殺一百多只雞。

后來姥爺?shù)膲与u生意越做越大，從擺攤一直干到了縣城里的大鋪面，可正當(dāng)順風(fēng)順?biāo)畷r，當(dāng)時年僅十七歲的閨女李蘭秀卻出了事，在縣城里打工時竟不小心從高樓上摔了下來，當(dāng)場就摔斷了氣。

為解決工廠的賠償問題，李蘭秀的尸體并未能第一時間入土為安，而是先放到了醫(yī)院的太平間里存放，那段時間，姥姥姥爺心碎欲絕，終日以淚洗面。

可姥姥姥爺終日誠心實意地拜狐仙，家中怎么會出這種不測？

姥爺心中疑惑，就找到當(dāng)時縣城里一個算命極準(zhǔn)的老瞎子給掐了一卦，哪知老瞎子掐完卦后竟先問道：“你家里是不是供了陰仙？”

“陰仙？啥是陰仙？”姥爺忙問。

老瞎子道：＂陰仙就是死靈仙，但與尋常的游魂野鬼、清風(fēng)煙魂老碑王有所不同，陰仙并非人死后由魂魄修煉而來，而是些成了大道行的花三野仙，肉身死亡后以亡魂修化而成……＂

姥爺想了想道：“那可沒有，我家確實供有神龕，但供的絕不是什么陰仙，是位道行高深的妙狐娘娘……”

“狐？那就對上了！”

老瞎子頓時驚道：“我開天眼一查你家的事，你猜我看見了啥，就看見你家的頂棚上，趴著只已爛得只剩一堆骨頭的大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