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013-人蛇入世禍蒼生

那些鱗片明顯不是貼上去的，而是長在我爸的身上，仔細看，每一片鱗片的根部都深深的滋生在我爸的血肉里。

看到這副畫面，我和童小珈都驚了住，一時間盯著他半身的鱗片啞口無言。

沉默許久，我才回過神來慌張問道：“爸，你身上這是……”

沒等我把話說完，童小珈已搶話開口：“你被美人蛇咬過……”

我爸點了點頭道：“村里叫了我這么多年‘二殘廢’，其實也沒叫錯，我現在確實就是個廢人，別說做法結印，稍動氣力就會加劇蛇毒的擴散，加快這些鱗片的生長。自五嵐出生那夜我被咬后，鱗片無時無刻都在吸食著我的氣力精血，鱗片覆蓋全身之日，我就會徹底變成一條沒有理智的蛇怪……”

說話間，我爸重新用衣衫蓋住胸膛，又道：“所以這些年我一直在酗酒，酒為五谷之精，五谷有破千邪百障之效，只有純正的糧食烈酒能壓制住我身體里的蛇毒……”

童小珈已經眼眶通紅，情緒激動地問：“這件事你竟然隱瞞了二十年？你早說的話，興許我們的人能幫你！”

我爸苦笑道：“沒用的，美人蛇的毒無解，中者必死無疑，我們馬家和她斗了幾代人，沒人比我們更了解她。這些年她被鎮在北山之下還算老實，一來她并不知道我中毒的事，仍懼怕我的余威，二來，多虧心月仙門的千乘狐家老仙兒替我鎮守三關壓制那妖孽，才保了五鳳頭子二十年太平無事，可是如今……”

話說到這兒，我爸欲言又止。

而聽到這里時，我滿心震撼，已忍不住沉沉開口：“千乘門第，心月洞天……被我一把火燒死的根本不是害人的邪仙兒，是善仙兒……”

我爸一聲嘆息。

見我情緒低落，他隨后又道：“你也不必自責，那南無佬勾結美人蛇給你下了套，你不懂這其中的事，誤害死狐家老仙兒也是情有可原。只可恨南無佬知道我的來歷，因此他到村里時我不敢露面，若被他看出我已是廢人，非但救不了你們，連我自己也性命難保，無奈之下我也只能對外求助，但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對是錯……”

說著話，我爸竟意味深長地看向了正躺在炕上呼呼大睡的棺材女，眼中仿佛隱藏著無數的心事。

他抬手朝那女孩兒一指，又朝童小珈道：“先說正事吧，童小珈，我知道你們一直在打她的主意，現在黔驢技窮我也別無他法，只要除了那妖孽，你可以把她帶走……”

“成交。”

童小珈仿佛就在等這句話，嘴角頓時勾起一絲得意的淺笑。

“那你接下來準備怎么辦？”我爸又問。

童小珈道：“坐以待斃不如先發制人，你們先把這村兒的村長給我叫來?！?

我爸朝外一指：“剛才挨揍那個就是?！?

一聽這話，童小珈趕緊走去中堂，一舀子涼水就澆醒了尚在昏迷的老懵子。

解開紅繩把帶他進屋時，老懵子還迷迷糊糊的，朝我嘀咕道：“我這是咋了？我記得我帶了點米面衣裳正給你送來，可剛走到大門口就突然斷片了……”

就聽我爸道：“懵子老哥，你是被南無佬遣來的吊死鬼纏上了，他手里握著五嵐的生辰八字，怕是擔心害不死五嵐，回去又做法調遣陰靈想害他……”

一聽南無佬三個字，老懵子嚇得一顫，忙問：“那現在咋辦？”

我爸一指立在身邊的童小珈，又道：“咋辦你問她，這位小師傅讓你干啥你就干啥?！?

老懵子趕緊看向童小珈。

童小珈問：“村長，您想不想村里太平無事，以后再也不出任何怪事？”

老懵子作勢欲哭：“我他娘的做夢都想，你是不知道我這些年村長干得多不容易！二十年前……”

見老懵子又要訴苦，童小珈趕緊擺手讓他打住，說道：“想就行了，那您今晚得幫我幾個忙?！?

“什么忙您說！”

“村里有木匠沒？”

“有，村東頭兒老孫家是祖傳的手藝！”

“那就好，您讓他幫我打點東西……”

童小珈說著從自己登山包里掏出了張疊得四四方方的圖紙來，遞給老懵子道：“要打的東西我畫在了圖紙上，您叫他加班加點連夜趕造，天亮前必須給我送來……”

“我這就去！”

老懵子接過圖紙就想往外跑，卻又被童小珈叫住道：“先別急，把圖紙送去后，您還得再幫我找個人來……”

“行，找誰？”

“找三官。”

老懵子聽完一愣，為難道：“小師傅，我當了這么多年村長，別說是人，村里各家各戶的狗叫啥名我都知道，可從沒聽說村里有叫‘三官’的……”

“三官不是個名字，是個稱呼……”

童小珈解釋道：“每個村兒里都有十神，簡單說就是十個氣運截然不同的人，十神中又有正、偏、傷三官。有三官氣運者，正官主外，必是出自村中卻常年在外的達官顯貴，此時難找；偏官和傷官主內，倒是全在村里……”

說著話童小珈朝老懵子一指，又道：“偏官既是一村之長，也就是你，傷官則是村里的守村人，雙官一明一暗相輔相成，村中才能人畜六安太平無事，所以有此氣運者天生就能擋災化煞，眼下我要你們來為我護法，我才有信心和那南無佬陳道常一斗高低……”

老懵子聽完又為難道：“我倒是沒啥問題，只要能收拾南無佬，替村里人出這口惡氣，死我都認！可守村人是個啥？”

童小珈想了想道：“這么跟您說吧，你們村兒里有傻子沒？天生癡傻呆苶，吃百家飯穿百家衣，活的還比誰都來勁兒那種……”

“郭老二呀！”

老懵子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

這名字對于我們村里人來說，再熟悉不過。

郭老二大名叫郭帥印，但村里人更喜歡叫他‘郭傻子’，因為他名副其實就是個傻子，見了人只會嘿嘿嘿的傻笑。

其實他是個可憐人，從小父母雙亡，跟著比自己年長幾歲的哥哥長到七八歲時，哥哥進城打工竟也一去不返，留下他只能在村里吃百家剩飯，穿百家剩衣，困了就鉆進柴火垛里睡覺。

十四年前發大水時，最先發現那十二張人皮的就是郭老二。

當時他正在街上洪水里摸魚，一看見人皮順水漂過來，嚇得當場就尿了褲子，后來鉆進柴火垛里躲了好幾天愣是沒敢出來。

總有人說郭老二活不長，這種活法換了誰都得早死，可郭老二偏偏命硬，活得比誰都硬朗，三十多年間把村里的老頭兒老太太熬死了一批又一批……

聽老懵子簡單說完郭老二的情況，童小珈滿意的點了點頭，老懵子這才拿著圖紙趕緊跑了出去。

他走后，童小珈坐在屋角的凳子上也開始閉目養神。

可我睡不著，忍不住問我爸道：“爸，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難道這二十年里發生的怪事，你早就都心知肚明？”

我爸斜靠在被垛上，抱著酒桶慵懶地點了點頭。

“那我媽當年生我時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六歲那年漂回來的十二張人皮又是哪兒來的？”

提及我媽，我爸緊閉的雙目中滲出零星淚光，嘴唇顫了顫，似乎不愿多提。

可在我一直的追問下，他終于還是開了口，問我道：“五嵐，我是什么人你現在多少該知道些了，你媽是什么人你可知道？”

我當然知道，我媽叫李蘭秀，是我姥姥姥爺唯一的閨女，早年在外地上過幾年班，后來回村盡孝，再后來就嫁給了我爸。

但這顯然不是我爸想告訴我的答案。

這時我爸又問：“你聽說過借尸還魂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