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6點半，武侯區三盛大酒店307包廂。

錢穆帶著趙剛、許凡、馮詩雨和范大山推開門時，發現里面已經等六個人。

許凡一眼看到，沙發里靠里，坐著一個體形微胖的中年婦女。

他瞬間明白了今晚飯局的原因。

文化局產業處處長滿臉堆笑地伸手走來：“老錢，有段日子沒聚了。而今規定請客吃飯不能去高檔酒店，只好委屈在這兒。”

錢穆笑著：“哈，兄弟你這給說的，聚聚是為了感情，吃什么又無所謂。唷，這幾位，是你處里的？怎么都眼生啊。”

處長回身：“來來，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城都蓉華演藝公司老總顧飛躍。”

錢穆一愣：“你沒跟我說有外人啊。”

處長笑著：“顧總，是我小學同學的好朋友，不認識時是外人，三杯酒敬過，這不都朋友了。”

顧飛躍伸出雙手，滿臉堆笑朝前走來：“錢主任好，各位令導各位老師好，來來，抽煙、抽煙。”

錢穆冷冷地望著他，沒接煙：“你不是要跟報社打官司嗎？”

“咳咳，錢主任，我哪兒有這個膽呢。當時也是慌了，腦子一抽，給您打了一個如此大不敬的電話，萬望恕罪、恕罪哈錢主任。”

趙剛補刀：“顧總還是打一場官司比較好，我們都等著呢。”

處長趕緊打圓場：“老錢，來，坐下說話。服務員，人到齊，上菜、上酒。”

事情，已經挑得很明了，趙剛帶著兩個經驗豐富的老記者，花三天功夫，把蓉華公司的黑歷史挖了個底兒朝天，并聯系了工會等部門，為藝人的生存空間維權。

一旦稿子見報，蓉華公司將吃不了兜著走，在西南演藝市場上臭名昭著，哪個藝人還敢投入他們門下？

萬般無奈之下，他托人讓跟錢穆要好的文化局處長出面，這是賠不是來了。

錢穆看著處長：“兄弟，直說了吧，稿子肯定要見報，誰來說情都沒用。這個前提能接受，大家坐下喝幾杯。無法接受，那恕兄弟得罪，這就告辭。”

顧飛躍臉如死灰，一時間竟然不知怎么接話才好。

處長和錢穆都是新聞宣傳系統的，對于新聞操作熟悉著呢，他將錢穆推向主賓位：“坐下說坐下說，老顧，愣著干什么，快給錢主任倒酒啊。兄弟之間，有什么解決不了的問題？”

顧飛躍這才醒悟過來，人家來都來了，雖然丑話說在前面，但說的是前提，前提后面的操作空間，那就坐下說了。

蓉華自己作死，代價肯定是要付出的，只不過能不能最大程度地保留有生力量，這就看操作空間的大小了。

蓉華公司來了五個人，正好一人逮住一位，給文娛報五位來賓搬椅、鋪餐巾、倒酒，比服務員執勤一百倍。

顧飛躍先自罰滿滿三杯，希望錢穆能原諒他的淺薄，隨后帶著手下滿杯敬酒。

“錢主任，稿子的事，能不能再通融一下，槍口稍微抬高一厘米，給兄弟留條后路？”

錢穆象征性地濕了濕嘴唇：“稿子，是由我們中心副主任趙剛親自帶隊采寫的，前期由于神曲事件報道，還沒發。這幾天神曲報道收尾，我們打算明后天就見報。”

“稿子的內容不可能作出修改，這事，顧總就不必多說了。”

處長敬了錢穆一杯，回身沖顧飛躍使了個眼色：“顧總，錢主任進門時就說了，稿子必發，你讓他通融啥呀。后續報道，咱等下再商議商議。老錢，是吧？”

錢穆夾了口菜，沒吱聲。

顧飛躍不懂新聞操作，起先沒領悟后續報道的含義，回過神才明白，后續報道大有文章可做。

如果報社跟你死扛，后續那是一篇接一篇的批評報道，直至有關部門介入，整改整頓，整得你死去活來。

但如果能和報社和解，并且認真執行報道提出的要求，積極配合，那么，后續報道，很可能給你個撥亂反正。

這樣知錯能改的后續，能夠讓公司重新樹立市場形象，和報社關系處理得好了，以后再后續后續，就可能往好的方面續了。

“來來來，先干為敬，先干為敬。”顧飛躍又是自罰三杯。

錢穆沖許凡努了努嘴：“你們敬敬許凡許記者吧，新聞線索是他提供的。”

“唷，許記者，大名鼎鼎，大名鼎鼎哈。”

顧飛躍忙不迭地繞桌走到許凡身邊：“神曲報道，全市轟動，全是許凡主筆，大手筆，絕對的大手筆，來來，您舔一口，我干了。”

對面的中年婦女也走了過來，她就是李芷蘭的經紀人梅姐：“原來是許記者，怪不得我覺得眼熟呢。我對芷蘭確實多有不周之處，萬望諒解、諒解。”

顧飛躍：“許記者以前就跟芷蘭熟悉？”

許凡面無表情：“我跟她弟弟熟。”

顧飛躍久混商場，是個人精，眼珠轉了數圈，立馬明白了什么：“哦，小李的弟弟，李傳宗，常來我們單位玩。他是個修理工，工作又苦又累的，但他跟他姐一樣，很有音樂天賦，我正想辦法把他招到我們單位呢。”

許凡笑了笑：“哦，招進來干什么？到你們單位當修理工？”

“哈哈，許記者說笑了，招進來哪兒還會讓他當修理工。”

顧飛躍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辦法已經想法：“許記者，是這樣，李芷蘭的經紀人，我想把她換成陳芳菲，小李剛和公司簽協議時，是陳芳菲帶的，兩人關系十分要好。”

他偷眼打量了眼錢穆、趙剛的臉色，又琢磨著許凡的表情，見幾個人都很感興趣地聽，便說了下去：

“我們公司重點藝人外出演出，出去回來，安排專人接送機，還負責拎行李、駕車等比較繁重的活，稱為外勤。當然，這是重點藝人的待遇哈哈。”

“李芷蘭潛力很大，我想也讓她享受這個待遇，她的弟弟，可以成為外勤，工資待遇，絕不會比他當修理工低。”

外勤，是個很體面的工種，接觸的都是上層人士。

他把頭轉向了錢穆：“錢主任，不知我這么安排，妥不妥當？”

錢穆笑笑：“我只管報道，其他事不管。”

顧飛躍望向許凡：“許記者給指點指點，這事……”

許凡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