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繞《城都》的報道，又持久熱了一周時間。

整組報道，以蜀都市旅游局、蜀都報業傳媒集團買斷《城都》歌曲的版權、發行權告一段落，西蜀民族大學藝術學院院長攜主唱李芷蘭出席簽約儀式。

民族大學作為蜀都市形象之歌的合作單位，很是火了一把，把校領導滿意得不行。

專題中心開足馬力，在錢穆親自策劃下，后續報道做得有聲有色，甚至將蜀都本地詞曲作家、有名的歌手都翻了一遍。

網上，又持續轟動了幾回。

報紙銷售方面，在神曲上線的當天達到30%多增幅的天花板后，以后幾天都呈下滑之勢，畢竟，第一天的報道蓄勢足，吸睛能力強，以后的報道，都是它的延伸，吸引力不如頭天。

到第7天，熱度已經消退，報紙銷售增幅下滑到了增5%這樣子。

但足以鼓舞所有人的信心了。

在紙媒被新興媒體按著暴揍的當下，人們仿佛看到了紙媒突破的方向，但究竟是回光返照，還是春天的氣息？

轉眼已是6月中旬。

周一，上午上班時分。

牛益斌和楊眉照例早早地來到單位，各中心的領導、同事魚貫而來，走廊里一時熱鬧起來。

財經中心主任邊走邊調侃著錢穆：“老錢，這一個月，可把你牛壞了，要不叉會腰緩口氣？”

“哈哈哈?！卞X穆大笑，“我牛什么呀，要牛，我們中心有三頭牛，首先是許凡策劃做得好，其次是黃總和王副盯得緊，第三是我們中心配合密切?！?

“行了行了，謙虛慣犯?！必斀浿行男χ者M了自己辦公室。

他們身后緊跟著的，是陳迎新，腳步滯了滯，捋捋腦后那圈頭發，走到自己的辦公室。

跟在他身后的劉副主任，明顯感覺到了陳迎新剛才那一滯。

她知道主任心里苦，好幾次，見到他在辦公室抽悶煙，長久地盯著窗外發呆。

這是以前很少出現的情況。

上任兩年來，政績不佳，是陳迎新的硬傷，然而，這么好的一個機會，卻被許凡帶到了專題中心。

主任不高興，最緊張的是兩個新人。

現在，局勢漸漸分明起來，許凡在專題中心如日中天，被所有人當成了寶貝，甚至連“火星凡”的稱呼都出來了，這貨，占穩一個轉正名額，已不需多慮。

那么，最后一個轉正名額，將會在兩個名校生之間產生。

原先的同學、好友，現在竟然成了競爭對手。

牛益斌一邊想，一邊輕輕搖著頭。

辦公室里，好幾個記者都在談論許凡，反正，許凡現在就是個經久不息的熱點話題。他為什么這么拽，為什么能做出神曲報道，為什么稿子寫得那么好等等等等，足夠匯編成一本《十萬個為什么》。

楊眉屁股拖著轉椅滑了過來：“益斌，昨天下午你外出采訪時，陳主任找我談話了?！?

牛益斌心里一緊，主任找楊眉談話？什么事？

楊眉：“主任向我詳細了解了派我們去風雅茶餐廳采訪那天，許凡到底碰到了些什么，他做了什么等事?！?

牛益斌不解：“陳主任什么意思？”

楊眉：“陳主任和老劉、劉副主任他們，懷疑許凡作弊。主任上午可能找你了解情況，你心里有點數?！?

“作弊？”

牛益斌想起來了，在許凡調到專題中心并成功做出第一篇神曲事件的報道后，他跟楊眉聊天時，曾提及“許凡采訪到了原唱，卻不向報社領導匯報，最后突然提出個人策劃，職業道德上，有些那個”的話題。

此后，關于許凡瞞而不報的消息，在采訪中心傳得很廣，也很有爭論性，漸漸就傳成了作弊。

正說著，陳迎新在辦公室喊了起來：“牛益斌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上午十時正。

報社9樓總編會議室，例行的周一中層干部工作例會召開，各部門正副主任先后落座。

今天的會，和往常有些不同，因為正好處于半年度交界時分，所以又是半年度工作會議，總結上半年，部署下半年。

黃總的臉上春風蕩漾，不用說，自5月底以來的“神曲報道”，對報社的經營帶來的影響不容低估。

“先請經營部門報一下數據?！睍h開始，黃總按慣例開了口。

發行中心：“5月底以來，止住了銷售連續下滑的勢頭，6月上半個月，報紙日銷量環比增幅在5%左右。”

環比，就是跟上個月同期相比。

黃總：“同志們，其他報社的日銷量，普遍下滑百分之二三十，我們還有5%的增長。前幾天跟兄弟報社的老總一起開會，他們羨慕得不得了。”

“所以，無論是新媒體時代也好，視頻時代也好，紙媒的生命力一樣旺盛，關鍵是什么？關鍵是內容，內容為王，內容是根本。你能生產出好的產品，人家一樣買你報紙。下面，請廣告部門發言?！?

廣告的數據，沒有明顯增長，但幾家上半年合同到期的日化品企業廣告，又續訂了三個月，涉及金額近百萬元。

實際上，續簽，等于是廣告增幅了。

以前，房地產廣告是各媒體的大頭，但隨著“房住不炒”政策一步步落實，房地產商資金越來越緊，廣告投放的積極性年年下滑。

倒是疫情突然帶來了一個新的廣告增長點，那就是日化品，包括洗發用品、沐浴用品、護膚、護發以及清潔類、衛生類各種化妝品、消毒洗衣用品等等。

在各中心主任照例對下半年常規工作作出安排后，會議轉入下一下議題。

黃總：“上半年工作最大的亮點，就是專題中心‘神曲事件’的報道，這組報道從選題、策劃、采訪、寫作到后續跟進，可謂亮點紛呈，有不少可以借鑒的地方。”

他笑了笑：“在這里，我不得不表揚許凡，作為一個剛進報社的年輕記者，思路活躍，想法超前，有膽有識，而且新聞功底扎實，是個可造之材。”

王副在旁邊笑了：“半年度工作會議，總編表揚一個見習記者，歷史上頭一回吧？”

黃總也笑著：“以能力論英雄么，不要論資排輩。大家看看，我這么表揚一個見習記者，有問題嗎？”

編輯部主任：“應該表揚，小許能力很強，潛力很大?！?

財經中心主任望著錢穆打了個趣：“錢主任一直不開腔，是不是對小許有看法？有看法，把這小子讓給我們吧，哈哈……”

陳迎新開了口：“表揚，是應該表揚，但也有些需要重新認識的地方?！?

“哦？”

陳迎新話里有話，誰都聽出來了，黃總在“哦”了聲之后，接著說：“迎新你說說，哪些地方需要重新認識？”

陳迎新：“年輕記者，除了能力，還應該有足夠的職業道德和職業修養?！?

職業道德和職業修養？

這話幾個意思？

會議室里，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