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采薇”品《采薇》

采薇

《詩經》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靡室靡家，狁（xiǎnyǔn）之故。不遑啟居，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憂心烈烈，載饑載渴。我戍未定，靡使歸聘。

采薇采薇，薇亦剛止。曰歸曰歸，歲亦陽止。王事靡盬（gǔ），不遑啟處。憂心孔疚，我行不來。

彼爾維何？維常之華。彼路斯何？君子之車。戎車既駕，四牡業業。豈敢定居？一月三捷。

駕彼四牡，四牡骙骙（kuíkuí）。君子所依，小人所腓（féi）。四牡翼翼，象弭（mǐ）魚服。豈不日戒，狁孔棘。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yù）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研讀選自《詩經》的《采薇》，筆者就想，從標題切入，追問系列問題：誰采薇？采薇干什么？為什么采薇？什么時候采薇？采薇之時他們內心情感如何？為何具有這種情感？這種情感復雜嗎？結合文本說說這種情感包含哪些內容？顯然，這些問題聯系全篇，環環相扣，提綱挈領，有助于我們理解作品的主要內容與思想感情。

戍邊戰士（征人）采薇。采薇充饑（說明戰士們吃得很差，生活艱難）。沒有吃的，沒有更好的東西吃。他們戰斗之余采薇充饑。內心充溢強烈的思鄉之情。從文句“曰歸曰歸，歲亦莫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曰歸曰歸，歲亦陽止”，“憂心孔疚，我行不來”均可看出這種情感。因為他們背井離鄉，長年累月戍守邊關，不得回家，故而萌發強烈的思歸之情。這種感情逐層增強，從文中詞句可以反映出來。第一章“曰歸曰歸，歲亦莫止”，說回家說回家，可是，眼看一年將盡，還是沒能回家，此處流露出不能回家的哀怨、嗟嘆，心有不平。第二章“曰歸曰歸，心亦憂止”，心情非常焦急、憂慮，用一個成語來概括就是“憂心如焚”，急不可耐。第三章“憂心孔疚，我行不來”，出門在外，長久不歸，我的內心非常沉重、痛苦，難受。三章，戰士們的情感由淺及深，由弱至強，層層深入，遞進加強。戰士們為何不能回家？因為“不遑啟居，狁之故”“我戍未定，靡使歸聘”“王事靡盬，不遑啟處”，一句話，外敵入侵，邊境告急，保家衛國，重任在身。詩歌一、二、三章，通過敘事來抒發戰士們的思歸之情，除此以外，還有其他感情，比如生活的艱苦、征戰的頻繁，流露出對戰爭的厭惡，對敵人的痛恨。又比如保衛國家，抵御外敵，明白大義，戰士們身上又有一種愛國盡責的精神。

詩歌第四、五兩章描寫戰士們的軍旅生活，戰斗生活，流露出怎樣的感情？“豈敢定居，一月三捷”“豈不日戒，狁孔棘”，征南戰北，馬不停蹄，枕戈待旦，高度戒備，緊張、忙碌、辛苦，疲于奔命，身心倦怠。“一月三捷”既點明戰事頻繁，疲于應對，又暗示征戰獲勝，無比自豪。比較“一月三捷”與“一月三敗”或“一月一捷”，顯然，“三敗”即言多次打敗仗，令人沮喪、失落、苦悶。而非“三捷”那么自豪、光榮。“一捷”相比“三捷”雖然也是勝利，但是遠遠比不上“三捷”（多次勝利）帶給人更多的激動、喜悅、幸福與自豪。四、五兩章還有不少詩句描寫了這支軍隊，這是一支怎樣的軍隊呢？戰士們面對自己所屬的軍隊又有怎樣的心理感受？自然是自豪、榮幸、豪邁。詩歌多方面描寫這支軍隊。“彼爾維何？維常之華。彼路斯何？君子之車。”一個“路”字描繪將帥乘坐的戰車高大雄偉。注意詩歌的句式，先用設問引起讀者的注意與思考，繼而回答那是將帥的戰車，加深讀者對將帥戰車的印象。什么印象呢？當然是“路”，高大雄偉，堅固牢實。令人引以為榮，倍感自豪。還要注意，詩歌不是一開始就描繪戰車如何威武，而是采用興的手法，先問那盛開著的鮮艷燦爛的花兒是什么花，繼而回答那是棠棣花。先言他物，引起所詠之辭，說花美麗燦爛是營造氣氛，為后文歌唱戰車雄偉高大做鋪墊。四個句子其實都是在渲染、烘托我們的將帥，周天子的將帥乘坐的戰車如何如何雄偉高大，堅如鋼鐵。無疑，戰士們在言說、詠唱這一切的時候，內心充滿了自豪和喜悅。“四牡骙骙”“四牡翼翼”，兩次寫戰馬膘肥體壯，雄壯威武，側面反映這支軍隊的能征善戰、遇敵必勝的戰斗力。“君子所依，小人所腓”，這兩句分別描寫將帥與士兵打仗的時候所處的位置，將帥坐在車上，指揮軍隊，相對安全，亦無奔波之苦。士兵依附車身，緊隨跟進，沖鋒陷陣，危險萬分。一個安全，一個危險。一個安逸，一個辛勞。兩相對比，暗含不滿。只不過這種情緒隱藏得很深，沒有發泄出來。“象弭魚服”說裝備精良。象牙裝飾的弓，鯊魚皮制作的箭袋，極為華貴，極為堅韌。以點帶面，表現整體。將士們的鎧甲頭盔，全副武裝，絕對上乘。

詩歌第六章描寫戰士們回家。主要思考、理解兩個問題。一個是描寫什么景物，傳達什么感情，景和情之間是什么關系。另一個問題是，戍邊歸來的戰士為何“行道遲遲”“我心傷悲”。前一個問題涉及情景交融，情景相襯。后一個問題，可以聯系唐代詩人賀知章的《回鄉偶書》（其二）：“離別家鄉歲月多，近來人事半消磨。惟有門前鏡湖水，春風不改舊時波。”宋之問的詩歌《渡漢江》：“嶺外音書斷，經冬復歷春。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漢樂府民歌《十五從軍征》：“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道逢鄉里人：‘家中有阿誰？’‘遙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兔從狗竇入，雉從梁上飛。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舂谷持作飯，采葵持作羹。羹飯一時熟，不知貽阿誰。出門東向看，淚落沾我衣。”這些詩句可以幫助我們理解《采薇》中戍邊歸來的戰士的復雜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