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靖玄見室內并無他人,閃電般地沖到榻前,兩拳便將兩個赤身大漢擊倒在地,那死命護著劉心妍的人見東方靖玄欲扶起他,忙擺手對東方靖玄說道:“我沒事,將軍不用管我,這兩個畜生給翁主下了迷藥,將軍快從他們身上找到解藥救翁主…”
東方靖玄果然從大漢身上摸出了一小瓶藥水,他連忙給劉心妍服下,劉心妍咳了幾聲,“哇”的哭出聲來,不顧一切地撲進了東方靖玄的懷中。東方靖玄用自己的外袍把劉心妍的美好嬌軀包起來,然后將她緊緊抱在懷里,劉心妍挽著他的脖子,轉頭盯著地上那兩個大漢細牙緊咬地怒罵道:“我要殺了這兩個畜生…”
東方靖玄撫著她光滑的背脊道:“妍兒,不要這樣,他們自有朝廷律法懲處,先跟我回家,好嗎?”
劉心妍略頓了頓,乖巧地點了點頭,雙手把他摟的更緊了。
下了閣樓,東方靖玄吩咐幾個心腹親兵將劉心妍從別院的后門秘密帶回了自己的將軍府,他帶著幾個俘虜匆匆向院門前走去,遠遠地便看見北軍大將軍呂辰逸和梁玉健等人在緊張地命人清點賊人數目、清掃現場,眾人見他出來忙向他行禮,呂辰逸一臉歉意地說道:“末將無能,竟又一次讓賊人滋擾老兄,真是…”
東方靖玄笑道:“呂兄不必自責,賊人來勢兇猛,怎能怪你呢?”
呂辰逸一臉感激地點點頭,又說道:“這些賊人都是齊國人,而且首犯更是駟鈞的次子駟蘇,這一次我們一定要給劉章兄弟一個下馬威,壓壓他們的囂張氣焰,出口惡氣。”
東方靖玄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但事已至此他只好點頭答應,遂道:“京城乃首善之地,駟蘇膽大包天竟敢在此行兇殺人,還襲擾九卿重臣的府邸,此等大罪絕不可輕饒,老兄這就將他們押回廷尉府,等待審訊。”
呂辰逸眉開眼笑地答應一聲,說道:“謹遵上將軍軍令,這次定要劉章和劉興居吃些苦頭,哼…”
東方靖玄知道呂辰逸肯定會和呂產、呂祿借此事大做文章,向劉章乃至諸王“進攻”,而他兩日內先后杖責呂鴻煊、緝拿駟蘇,兩邊都不討好,又一場大風暴即將將臨到他頭上,他不知道又要面臨怎樣的危難…
東方靖玄抬眼見自己的親兵也有些傷亡,遂一揮大手對欲言又止的梁玉健道:“速速整軍回府…”
上將軍府邸內,東方靖玄正在和沐浴后明艷照人的劉心妍用膳說話,劉心妍眼睛里滿是歡悅之色,幸福地依偎在東方靖玄身邊,一副小女人模樣。
東方靖玄眼中閃著柔和的光,笑著說道:“既然是餓壞了就該松開我的手臂好好用膳才是,放心吧,我是不會跑的。”
劉心妍嘴里塞著鼓鼓的,卻只是搖頭,東方靖玄見狀不禁莞爾一笑,說道:“與敵人激戰(zhàn)多時,我也餓了,索性我也吃些吧,放開我,讓我也吃幾口。”
劉心妍右手抓起一塊酥肉塞進東方靖玄的嘴里,還是不肯放開他,東方靖玄想逗逗她,遂道:“哎呀,好咸,我要喝水,快放手。”
劉心妍聞言,自己猛灌了一口水,卻沒將水杯遞給東方靖玄,東方靖玄不解地要說話時,劉心妍腦袋一擰,香唇已經貼在了東方靖玄的嘴巴上。
東方靖玄咕嘟的咽下一口熱水,便摟著劉心妍和她忘情的熱吻起來,二人情欲漸起欲火中燒,剛要寬衣上榻時,突然屋門一響,傳來阿圖羅稚嫩的嗓音:“父親、二娘,我給你們送些吃的。”
二人觸電般的分開,東方靖玄見劉心妍躁紅著臉整理好衣衫,遂上前打開屋門,只見阿圖羅手中的食盒內滿滿地盛著各種熱騰騰的美味,東方靖玄笑著接過食盒,問道:“阿圖羅,你娘親在哪里?”
阿圖羅道:“娘親她在給二娘煮熱湯,一會兒就過來了。”
劉心妍走上前摸著阿圖羅的腦袋道:“乖孩子,你娘在哪里,帶二娘過去,我要…”
東方靖玄攔住她道:“你把伊娜做的膳食吃完她最高興了,別的先別管了,阿圖羅,去叫你娘別忙了,過來這里陪我們說說話…”
東方靖玄見阿圖羅小跑了出去,撫著劉心妍的青絲柔聲問道:“妍兒,駟沖他是怎么死的?”
劉心妍嬌軀微顫,放下玉箸說道:“他是舅母過世后跑去外面尋歡作樂時不小心跌死了…”
“怎么跌死的?”
“我不知道,我被鎖在府中出不了門,后來祐齊哥跟我說的…”
“那你是如何逃脫的呢?”
“駟鈞那個惡賊,和王兄商量后又要把我許配給駟蘇,我苦苦哀求侍衛(wèi)才在舅母出殯那天以哭喪為名趁他們忙亂逃了出來,那駟蘇一直窮追不舍,我到了京城后不敢找你,一直躲在舅父家,誰知道他探到消息后竟敢派人強行來抓我,今晚舅父去了太尉府,所以府中護衛(wèi)薄弱才被他攻破了,這奸賊狠毒成性,殺了那么多無辜的人,夢竹哥你千萬別饒了他!對了,祐齊哥去找你求救,他怎么樣了?”
“他在密室歇息,雖負了重傷,但無性命之憂,剛才拼死護著你的人是誰?他為什么那么做?”
“他是我家的侍衛(wèi),和我也只有幾面之緣,我都沒什么印象,也不知道他為何這么拼死護著我,我連他名字也不知道呢…”
“他人被我安置在旁邊的舊府之中,有時間的話我們去問問他。”
二人正說話時,卓瑪伊娜一臉微笑地走了進來,看著有些不自然的劉心妍盈盈下拜道:“妍姐姐好,妹妹有禮了。”
劉心妍忙上前扶起她來,東方靖玄見二人很是親熱,不由自主地想起來遠方的父母和妻女,心想著此刻若是置身在滎陽的話真的是太好了,可是自己期待了數年的幸福現在看起來好像還很遠…
劉心妍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異樣,剛要說話時,卻聽門外又響起嘈雜聲來,梁玉健叩門叫道:“主公,宮中有人來宣詔。”
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東方靖玄見劉心妍臉色大變,安慰道:“妍兒別怕,在這里你絕對安全,我保證。你和伊娜繼續(xù)用膳,我去看看。”
東方靖玄來到正廳時,見到了一臉焦慮之色地張子卿,他略一怔愕然道:“張兄有禮,想必太皇太后有詔旨,請宣讀吧,鄙人跪接便是。”
張子卿見東方靖玄就要跪地,忙一把扶住他,焦急地說道:“上將軍別多禮了,太皇太后病體違和,特召你速速入宮覲見。”
東方靖玄身子一顫,道:“什么?”
張子卿抓住東方靖玄的手,扯著他邊走邊說道:“午膳后太皇太后和薄太后敘談了一下午,剛才就寢時突然很不舒服,這是太皇太后的陳年舊疾了,只是這兩年發(fā)作的更頻繁了,哎…醫(yī)倌們正在切脈,上將軍快走吧,車駕已在外面候著呢。”
東方靖玄和王浚交代了幾句,便和張子卿鉆進了車駕中,梁玉健和田熙跟著禁軍緊緊隨扈在側,東方靖玄又問道:“太皇太后還召見了誰人?”
張子卿眼中閃過奇異的光,答道:“只有上將軍你一人而已,連呂王、趙王都沒有通知…”
東方靖玄心中一沉,看來呂后的病癥沒有薄太后說的那么輕,不知道這么晚召他會有什么事,他心中隱隱有一種很不祥的感覺…
張子卿手持令箭,車駕暢通無阻穿過南司馬門,直驅長樂宮而去,東方靖玄見車駕停住,一躍步便跳了下去,剛進殿門便看見寢間一大堆醫(yī)倌擁在呂后的御榻跟前,個個神色不善,呂后臉色蒼白,已經人事不省了…
東方靖玄心中一陣不忍,轉眼卻瞟見素衣錦袍的薄太后竟也站在大殿內,正用慈愛而擔憂的目光看著自己,因四面人多眼雜不好說話,他只好禮節(jié)性的行禮問候,然后便靜靜地和張子卿侍候在外間,等待呂后醒來。
過了好一會,眾醫(yī)倌才緩緩地退了出去,張子卿扯住一個年約六旬的醫(yī)倌焦急地問道:“太醫(yī)令,太皇太后如何了?”
那老醫(yī)倌如釋重負地長長舒了一口氣,答道:“張少府不必擔心,太皇太后只是這兩天可能有些勞累,身子有些弱罷了,一會兒服下藥膳就無礙了。”
眾人聞言都放下了高懸的心,幕簾后人影閃過,一名年輕的內侍走了出來,對著三人說道:“薄太后,太皇太后已經醒來,囑咐您不必太擔心她,早些回臨華殿去歇息。”
薄太后看了東方靖玄一眼,悄聲退了出去,那內侍又對東方靖玄道:“上將軍,太皇太后要見你,請隨我來。”
東方靖玄跟著內侍輕手輕腳地走進寢殿,抬頭便見呂后滿臉倦容的斜倚在榻上,看見東方靖玄進來后她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擺手揮退周遭的從人,對東方靖玄柔聲道:“靖玄,坐到我身邊來。”
東方靖玄走到呂后的榻前,雙膝跪地,看了她一眼就垂下頭去,呂后撲哧一笑,說道:“還是老樣子,一點也沒變,就跟你數年前入宮的時候一模一樣…”
東方靖玄抿嘴一笑,并沒有說話,因見呂后臉色泛紅輕咳了幾聲,忙道:“太皇太后你沒事吧?”
呂后擺了擺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側,東方靖玄這才勉強欠身坐在榻沿上,東方靖玄憂心忡忡道:“您的病情好像很是嚴重,臣…”
呂后緩緩地握住他的大手,微笑道:“你的心思我明白,不過有的事不可勉強,得順應天命而為,我已是年逾花甲,很多事都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了…”
東方靖玄聽她的話像是囑咐后事一般,鼻頭一酸,差點落下淚來,哽咽著說道:“太皇太后歷來鳳體祥和,如今只是偶感風寒,翌日自然會藥到病除,康健如昔的。”
呂后道:“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沒有多少日子了。宮中仙丹圣藥用了不少,也還是難以復原,所以你別再勸諫了,全憑天意便是…”
東方靖玄喉頭發(fā)緊,說道:“那您還有…多少…日子?”
呂后道:“據許仙師說應該還有兩年壽元,不過他制得藥劑已經沒有多少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撐到何時?!”
東方靖玄道:“末將明日便去請那許仙師再來為您再配制些仙藥就是。”
呂后道:“聽呂王說那許衡自西去尋藥之后便杳無音訊,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東方靖玄聽到“許衡”二字渾身一凜,自己在天羽山山遇到的那個用孩童煉制長生藥的不就叫許衡麼?莫非會是同一人?那他對自己所說的“等他的人”會是呂姝兒不成,難道呂姝兒生還之事諸呂盡皆知曉了?想不到自己竟是間接地取了呂后的性命,而劉氏諸王重臣都將自己視為呂氏鷹犬,這可真是造化弄人啊!
他心情急劇復雜,緩了口氣,剛要說話時,呂后卻道:“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我深夜宣你入宮是有大事要和你詳談。”
東方靖玄聞言忙跪倒在地,沉聲道:“請?zhí)侍蠓愿溃瑬|方靖玄俯首聽命。”
呂后道:“今夜不論君臣,你我今日以誠相待,我只以長輩的身份和你說話,你起來坐著。”
東方靖玄點頭照做,呂后臉上滿是歡喜之色,幽幽道:“都說人老了就容易念舊,我這些天老是會想起以前的事來,想起你出入禁宮、和盈兒一起陪我游玩的事,想起那些快樂的日子來,一樁樁、一件件,仿佛都像昨天發(fā)生的事情一般…”
東方靖玄不忍道:“太皇太后,您…”
呂后擺手道:“你聽我說別打岔,這兩年來我有太多的話想找人說,但卻不知道說給誰聽,呂王和趙王的心思都在謀權和享樂之上,審食其只會曲意逢迎,陳平、周勃其心難測,而我那唯一的骨血卻早已化作了塵土,我雖貴為天下之主,卻連個說心里話的人都找不到,這難道就是老天對我呂雉的懲罰麼?”
她神色失落,已沒有了往日那君臨天下、睥睨四方的霸氣,更像個年老無依的老婦人,東方靖玄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好握緊了她的手,呂后緊緊地抓著他的手回應著,她淚水漣漣道:“靖玄,你知道嗎?自從高帝駕崩后,盈兒從沒有像你這般對我這么耐心溫柔,他對我的怨氣和不理解真的讓我的心好痛,他從來不明白一顆母親的心,在他心中一直覺得我只是冷酷無情的王者,早已不把我看做母親了…”
東方靖玄將帕巾遞給呂后,柔聲說道:“孝惠帝生性仁厚,向來厭惡朝廷中爭權奪利之事,因此不知為政之難,再加上劉氏諸王凋零日益,致使圣聰蒙蔽、帝后失和,著實讓人痛惜…恕末將直言,以孝惠帝之心性,掌控天下殺伐之權實在是對他太過殘忍了…”
呂后突然禁不住哭出聲來,聲音低沉、哀怨,令人心頭不忍,東方靖玄嚇了一跳忙跪了下去,剛要說話安慰,突然簾幕一晃,張子卿閃身出現在二人眼前,一臉的驚愕道:“太皇太后有何不適?下臣前來侍候。”
呂后冷冷道:“有靖玄在此,用不著你,退下吧。”
張子卿不甘心道:“太皇太后明鑒,上將軍行伍之人,豈能如下臣般善解人意,下臣…”
呂后暴喝道:“快滾出去,若再敢擅自闖入我絕不輕饒。”
張子卿嚇得都愣住了,多年來他何曾見過呂后對自己如此粗暴過,而東方靖玄一來后一切都變了,他怔了怔,眼神不善地看了東方靖玄一眼,屈身退了下去。
東方靖玄見呂后余怒未消,仍是滿臉怒容,遂道:“張子卿他…”
呂后道:“無足輕重之人,不必在意。”她臉上的悲戚之色漸褪,小聲道:“靖玄,我身子日益不妥,今日有些事要先跟你交代一下,這天下我只信你一人。”
東方靖玄一正色,忙坐直了身子,呂后恢復了往日的精明強干之態(tài),沉吟道:“你不在這兩年京城之中暗流涌動,劉章兄弟暗地中四下籠絡朝臣,其實力日盛一日,在軍中和朝中都越來越難以撼動,況且他們野心極大,都不是那種甘心久居于人下的奸猾之人,與呂產、呂祿兄弟的斗爭日益激烈,不過以他們的本事都不是劉章的對手,所以我恐怕我死后我呂家會受到滅頂之災,因此我要你日后設法保全我家,不使我呂族血脈斷絕。”
呂后這話聽起來似乎并沒有讓東方靖玄助力進一步鏟除劉氏諸王之意,這顯然大大出乎東方靖玄的意料,完全不像是呂后那睚眥必報的性子,東方靖玄怔道:“太皇太后,您…”
呂后淡淡笑道:“我老了,很多事已經有心無力,況且我不想再殺人了,我不想如那不可一世的秦皇那般下場可悲,所以趁著自己清醒安排好身后事,我知道你是言出必行、明白事理的人,絕不會讓我失望的。”
東方靖玄莊重地點點頭,感動地說道:“太皇太后如此待臣,臣實在是…”
呂后慈愛地看著他,笑道:“你別胡思亂想,既然我能以此事相托,那就絕對信得過你,這么多年我看著你長大,對你的心性最是了解,即便是有些事情你瞞著我,但我深知你絕不會有害人之心,更不會害我的,不是嗎?其實,我一直在想若是盈兒能和你這般的話該多好啊。”
東方靖玄感動地不知如何答話,呂后又道:“細節(jié)我無法和你一一相商,不過我會給你一切的方便和權力,便于你行事,你可放開手腳去做。”
東方靖玄躬身答道:“末將謹遵太皇太后諭旨。”
呂后說的口干舌燥,接過東方靖玄遞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又問道:“姝兒她還好嗎?”
東方靖玄雖是事先有所察覺還是忍不住的猛地一怔,他又驚又憂道:“太皇太后,您…”
呂后笑道:“我老了但還沒糊涂,上郡之事我早已料到是劉氏諸人所為,但是牽涉人員眾多,驟然發(fā)難,必有大難,而且我精力一日不如一日,實在沒法處理好這事,雖然我暗地里做了些安排,可是卻找不到一個真正讓我放心的人來統籌全局,幸好你回來了,我的心一下子就放到了肚子里…姝兒的事你做得很好,這樣她們母子可保一世太平。”
東方靖玄附言道:“太皇太后圣鑒,眼下這樣的確是最好的。”
呂后頷首道:“那就好,照顧好她,沒想到劉章兄弟會這么狠,連婦孺也不放過…”因見東方靖玄眼中殺氣騰騰,又囑咐道:“靖玄你日后可不能再婦人之仁了,有的人只會得寸進尺的,絕不會有感恩之心,你要知道老天爺不會總是眷顧你的。”
東方靖玄自然知道呂后對呂姝兒的疼愛之情,他點了點頭,又將今天懲治呂鴻煊和駟蘇之事全盤道給呂后,呂后對他的處置很是滿意,二人又聊了一會,直到子時將盡,東方靖玄才由梁玉健和田氏兄弟護送回到將軍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