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拒了道格拉斯的提議，布萊恩在兩位警探的注視下走出房間，他的背后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滿是冷汗。
建筑內部，道格拉斯和他的小隊成員正商議著事務。
“這次有沒有什么發現?”道格拉斯問道。
“還算穩定，只要沒觸發反應機制，他們應該會繼續維持現狀。”奧莉特回答道，“不過他們新招的這個雇工居然是施維科兒子的朋友，這未免有些太巧了。”
“除了這些小人物，還有更值得我們關注的事情。”另一個隊員從隔間走了進來，將一疊文件放在桌子上。
“議會和教會又開始有動作了。”
“這次的情況更加復雜。格林尼治天文臺與查令十字醫院已經達成了某種合作。”
“他們似乎有些急迫。”奧莉特說道。
道格拉斯摩挲著手里的煙斗，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性動作。比起這些令人煩心的事，他更寧愿和他的煙斗與報紙待在一起。
“要下雨了。”
“只不過是恰到好處的那種。”道格拉斯看著窗外喃喃說道。
…………
“這么快就知道了我的地址，不過相比其他，這倒不是特別令我驚訝。”
“防剿局……”
走在街道上，旁邊是流淌的泰晤士河。布萊恩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從林立的建筑物分辨出他先前所停留過的那一個。
他皺了皺眉頭，注視著天空。
倫敦城的上空被一片陰霾所籠罩，蒼白月光下的街巷似乎以一種奇特的方式扭曲。而在那片灰暗中，有一處尤其隱晦。
“老河岸街?”他看向城市邊緣那衰敗的角落，那里早已荒廢。而現在，似乎還有人正在往里面搬運貨物。
周邊已經沒有了行人，布萊恩繼續沿著河邊走到如今的河岸街。他逐漸弄清了自己所處的位置，查令十字就在前面不遠處。
“假如施維科先生是克里夫的父親，以他們的家境為什么還會去查令十字醫院?”
“或許這個醫院確實有其功用。”
月亮的光輝從分離的云層中灑落，他腳底的傷口隱隱作痛。墻壁碾動，灰暗的街巷中出現了一道不存在的裂隙。
墻壁在他面前開裂，沒有盡頭的建筑在他面前分離，他的眼前出現了又一條街道。
布萊恩停下腳步觀察四周，而周圍的景物并沒有停下，他時而立在幾條街道的交點，時而又置身于街道的盡頭。
他閉上眼睛向前踏出一步。
風聲呼嘯，而后一股腐臭的味道涌入了他的鼻子。逐漸適應了黑暗的環境之后，布萊恩發現自己似乎身處于一個倉庫之中，面前是一堆木箱。
“這里好像是那條已經荒廢的河岸街。”
“沒想到在普通的街道上也能遇到弧月的影響所造成的異象。”他在心里感嘆道。
“我過去可從來沒見到過這些。反而像是當我知曉了那些知識后，它們便找上了我……”
周圍的空間十分狹窄，布萊恩調整身體，準備從堆放著貨物的墻角走出。這時他似乎聽到了一串細小的聲音。
布萊恩停下腳步仔細聆聽著，一個輕微的腳步聲正在向這邊靠近，他退了回去隱蔽在一堆板條箱后面觀察情況。
腳步聲越來越近。在一片昏暗中，一個黑影貼著墻溜進了倉庫，躡手躡腳地朝著布萊恩所在的那堆板條箱走來。
布萊恩屏住呼吸，彎下腰往后縮了縮。他注意到那人頭上戴著面罩，穿著一身黑色便衣。
“看這人鬼鬼祟祟的樣子，估計是來偷東西的。”
“貌似我現在也算是偷偷闖進來的……”布萊恩哭笑不得地想到。
那人熟練地在黑暗中朝著墻角的板條箱摸索過來。正當他快要走到布萊恩所在的角落時，倉庫外突然傳來一陣說話聲。
“告訴畫家他要的貨已經到了，不過有幾種顏料得晚一些。”
“好的，老板。”
倉庫里那人被外面的說話聲嚇得一激靈，連忙跑進角落，布萊恩幾乎能聽到他急促的心跳聲。
“什么聲音?”
“你們幾個再去好好檢查一下。”
兩個兇神惡煞的守衛點著煤油燈走進倉庫。先是木門被打開的嘎吱聲，而后又是鉸鏈轉動的響聲。
“這個倉庫似乎有木制與鐵制的兩道門。”布萊恩心想，“不知道是什么貨物需要這么嚴密的防守……”
守衛檢查著周圍的貨物，很快便到了布萊恩所在的板條箱旁。
疑似小偷的那人又往角落移了移，布萊恩不禁翻了個白眼。
“這么多地方偏往我這里躲。都要靠到我身上了，這都還沒發現。”
他伸出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那人轉過頭來，隨即一臉驚恐地瞪著布萊恩。
布萊恩捂住他的嘴巴，比了個“噓”的手勢，示意他不要發出聲音。兩個守衛在板條箱旁停了下來，確認封帶沒有損毀后便離開了倉庫。
布萊恩將那人放開。
“額，這位先生。我不知道你也盯上了這批貨物。”那人小聲說道。
“不如我們……”
“這是你做的記號?”布萊恩指著板條箱上的封帶問到，他之前仔細看了看，封帶上有著一個不太明顯的記號。
“噢，并不是。”
那人左右張望了一下，確認守衛已經離開，繼續說道。
“他們在搬運這批貨物時十分慎重，所以我覺得這堆箱子里的東西相比其他更加特殊。”那人在板條箱旁蹲下，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小瓶液體，“至于封帶上的標記，我確實沒有注意到。”
他小心翼翼地將瓶內的液體傾倒在封帶上，然后將完整的封帶取下。
“既然這些東西一次也拿不完，我們一人分一點怎么樣?見者有份。”小偷看向布萊恩問道。
布萊恩沒有表態。
小偷見布萊恩沒有反應，便自顧自地拿出一把小刀沿箱子邊緣的縫隙翹了一圈。箱子頂部開始有些松動，他隨即輕輕地將箱子打開。
隨著箱子的開啟，一股陳舊的氣息從箱子里彌漫出來。像是灰塵，又像是一種奇特的香味。
小偷伸出手在箱子里摸索著，然后拿出了幾個包裝得很嚴實的包裹。他用小刀將包裹割開，里面放著幾本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書籍。
“書?這東西又不值錢。”他似乎有些失望，繼續在箱子里翻找著，但并沒能找到他所期望的財物。
“全是書……這東西有那么珍貴?要藏在這種偏僻的地方。”那人低聲嘟囔著，隨意翻開了其中一本，試圖找出書頁間是否夾帶有其他東西。
倉庫里十分昏暗，布萊恩也沒能看清那到底是一本什么書。不過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些停留在河岸街的貨物并不是那么簡單。
“給我看看。”布萊恩從那人手中接過書籍，借著房頂一道縫隙中透進的一束月光，他勉強看清了書封上的書名。
“下層論?”
“這名字聽起來像是一本關于經濟或者社會的書。”
小偷繼續從箱子里取出幾個包裹，發現仍是書籍之后又將其丟在一旁。最后，他終于從箱子里找到了一個黑色的小鐵罐。
“終于有個看起來比較值錢的東西了。”那人吐槽道。
他把小刀插進鐵盒邊緣用力一翹，鐵盒的蓋子飛了起來掉在地上，一股至純至白的光芒從盒子里溢出。
“該死，這是什么。”
他連忙用手遮住眼睛，盒子脫手而出。耀眼的光芒充斥著整個倉庫，對布萊恩來說卻顯得有些溫和，他從那純白的色彩中感受到了一絲熟悉。
金屬制品的掉落聲很快便回蕩在倉庫之中。緊接著外面傳來了守衛的呵斥與腳步聲。
布萊恩連忙上前將小盒子撿起，并蓋上蓋子。不過地面上殘留的物質仍在黑暗中散發出純白的光芒。
那個小偷正捂著眼睛倒在地上，布萊恩猶豫了一會，拖著他躲到了箱子后面。
幾個守衛一腳踢開了倉庫的大門沖了進來。倉庫里此時亮如白晝，刺眼的光芒讓毫無防備的守衛暫時失去了視覺。布萊恩是此時唯一一個能看清四周的人，他注意到幾個守衛都拿有各式各樣的武器，其中一個的手上甚至拿著一把手槍。
“得趕緊想辦法逃出去才行……”
他拖著那個小偷靠近倉庫與外側大門之間的鐵柵欄門，但門上仍掛著一把鎖。
布萊恩再次打開小鐵罐，用手抓了一把撒向守衛，幾個守衛像之前的小偷一樣叫罵著捂住眼睛倒在了地上。
“為什么我能免疫這種物質的光芒?”他在心里暗暗想到。
這時那個小偷才慢慢緩了過來，感受到周圍光芒仍未消退，他又緊緊地用手捂著眼睛。
“喂，你之前從哪里進來的，怎么這道門還鎖著。”布萊恩在他耳邊小聲問道。
“倉庫側面的墻上…有一道裂縫，我就是從那里進來的。”
在另一堆箱子的旁邊，一道裂縫從地面延伸到墻壁。那道裂縫幾乎有一英尺寬，布萊恩拖著小偷來到墻邊。他稍微試探了一下，發現這道裂縫確實能通向外面。
“不過除了裂縫，月光也能開啟道路……”
伴隨著倉庫內守衛的喊聲，更多的人正在向這里趕來。布萊恩連忙踏出裂縫來到老河岸街的邊緣。
“你趕緊出來，外面的人越來越多了。”布萊恩小聲但急切地說道。
那小偷勉強恢復了一些行動能力，他掙扎著從裂縫中溜了出來，布萊恩跟著他弓著身子躲到倉庫的背面。
“現在往哪走?”布萊恩問道。
“我看到了……”小偷仍是一副渾渾噩噩的樣子。
“看來在特定的情況下，這種光芒還能讓人入迷。”布萊恩拿著小鐵罐想到。
從倉庫里逃出來時，他仍然將這罐未知的物質和那本書帶在身上。他感覺這兩樣東西與克里夫所留的書籍有著某些共通之處，都涉及到世界表皮之下的那些奧秘。
“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怎么才能讓他清醒過來?”
“林地?”布萊恩回想到他在夢境中陷入幻象時，靠著林地的黑暗擺脫了那種入迷的狀態。
“或許這會有所幫助。”
布萊恩模仿著他在林地中所聽到的那種低語念到：“In gi rum imus noc te et con sumi……”
效果很明顯，但不知是不是他想要的那種效果。
小偷的思維先是變得更加混亂，他的眼中逐漸透露出了一種躁動。隨著躁動的平息，布萊恩感受到恐懼正吞噬著面前那人的念想。
“似乎有用，這算是一種咒語嗎?”
那人像剛浮出水面一樣大口地喘著粗氣，“我去……到底是什么鬼東西……”
“先別管這些了，現在該往哪里走?這附近全是他們的人。”
那人扯著自己的衣領，像是無法呼吸一樣斷斷續續地說道：“現在…只能從下面…的河岸離開了……”
“你確定?這河水喝一口肯定不好受。”布萊恩看著混濁的河流說道，那股腐臭的味道讓人難以忍受。
“…再往前面走。”
荒廢的街道上有著不少守衛，布萊恩跟著那人行走在建筑的外側，他們暫時還沒被發現。
走了一段路之后，河道里的河水已經越來越淺，露出了如同沼澤一般的河床。
“他們在那邊！”一個守衛拿著煤油燈喊道。
伴隨著幾聲槍響，他們身邊的地面揚起灰塵。布萊恩兩人趕緊跳下河堤，朝著對岸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