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后,一行人抵達永綏城外,守城苗人認出許山,得以放行進城。
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可能懼怕朝廷官兵攻城,因此都待在家里,不敢外出。
三人穿過幾條街巷,行抵永安商行門前,大門緊閉。李顧拉起門把,先敲擊二聲長音,再來三聲短音。
頃時,商行內傳來一陣腳步聲,只聞門后有人問道:“你要買什么?”
李顧應聲道:“我要買三袋大米,一斤粗鹽。”
大門很快被打開,李顧進入商行,環視四周,“狐貍,他們都到這里了?”
“全都在樓上呢。”言罷,胡宜轉身走上樓梯,三人跟隨于后。
商行二樓沒有什么儲物堆放在這里,所有物品均已被東家運出城外。
利庫瑪、朗塔和潘叔豹等人都坐在地板上,與李顧攀談一陣。許山見他們在此圍坐聊天,插不上話,顧自走下樓去。
李顧看到許山離開,徐徐站起,邁步走下樓梯。他來到一樓后,坐上凳子,對許山言道:“我該叫你許山,還是陳山?”
“隨你怎么叫都行。亡母姓許,我與舒玉當初前往京城之時,為了不引起經途苗人的注意,化名許山。”
“你此前言與舒玉系青梅竹馬。這樣說來,你在永綏生活過一段時日?”
“沒錯,我父親早年間在永綏行商,故而在此地度過少年時期。”
“你知道這里有個叫做石寨的地方嗎?”
“我曉得永綏所有的苗寨,唯獨沒有聽過石寨。”
李顧呆坐于此,沉思一陣,隨后起身在屋內來回踱步,“我不可能聽錯,你伯父臨終前所言確為石寨。”
許山這時突然想起什么,急忙言道:“我伯父所說的石寨可能是石氏主寨。他曾在此寨待過很長時間。這個寨子苗人都姓石,同為一個族落。”
李顧坐回凳子,言道:“如此而言,有可能就是這個寨子,不知此寨守備情況如何。”
許山輕聲言道:“我可以借由給石章叔報噩訊,暗中幫你探查一下。”
“很好,你現在便前去領部,我們在此等候歸來。”李顧再次起身,行至門前,透過門隙觀察外面街道,“外面安全。”
“那我就出發了。”言罷,許山走到門前,打開大門,迅速離開商行。
李顧關上門后,走上樓梯,來到二樓一個角落。他實在太累,很快躺下,背靠墻壁,閉上眼睛。
迷迷糊糊之間,他忽然聽到樓梯處傳來陣陣腳步聲,頓時睜開眼睛,只見房門被人打開,“你今天看完《明史》了嗎?”
“還有幾章傳記沒看。”他趕緊拿起床頭的《明史》,并且將書籍翻到傳記篇。
“你得讓小顧有自己的課余活動,不要總是給他看什么史書。”
李顧聽到這話,放下書本,抬頭看去,房間內出現一名女子。他露出笑容,展開雙臂,正欲上前。這時突然想起什么,她不應該出現在這個時間點。
他迅速合上雙目,腦袋劇烈陣痛,再次睜開眼睛。
“李顧,你醒醒,許山回來了。”秦慕蘭拍了幾下他的肩膀。后者此時雙眼惺忪,神情依然恍惚。
“現在什么時刻?”
“已經是酉時了。”
“我好像聽到許山的名字。”
“你沒聽錯,他回到商行了。”
李顧輕揉眼睛,環視周圍,沒有見到許山,旋即起身,緩步走下樓梯。
此時一樓柜臺,許山坐在椅子上,似乎若有所思。直至聽到李顧叫喊聲,瞬間回過神來。
“你呆坐在這里想些什么?”
“今日看到石魯爺爺死在眼前,想起我父親。我沒能最后見他一面,心里有些遺憾。”
“你是否想知道殺害二人的兇手?”
許山聞言,急切想要知曉兇手到底為誰,便問道:“那是何人?”
李顧坐下旁邊的椅子,緩緩言道:“幕后主使可能就藏在那個所謂的石寨內。”
許山趕忙言道:“既然如此,我隨你去一趟這個山寨。剛才探查到那里并沒有多少守衛,成年苗人男子幾乎出寨了。”
李顧甚喜,言道:“那好,我們明日出發前往此寨。”語畢,他起身走上二樓。
次日午刻,永綏城街道行人寥寥,僅有幾名商販串集小巷。天空層層云霧,陽光難以透射,無比昏沉。
秦慕蘭駐足窗前,望著對面各個街巷。李顧收拾好房間,走到她身旁,“外面情況如何?”
“我觀察許久,商行外并沒有人監視我們。”秦慕蘭行至桌前,坐上椅子,稍微妝飾一下面容。
“你吃點東西,整理一下物品,我們半個時辰后出發。”李顧說完離開房間。
午時剛過,李顧四人與許山便啟程前往石氏主寨。潘叔豹與同伴一起留在商行看管朗塔。他們穿過街巷,行抵城門。守衛見許山在行伍,沒有上前查看,直接予以放行。
出到城外,李顧雇了一輛馬車。確切來說,買了車馬也不為過,他給那戶莊民的銀兩實在太多,對方甚至還饋贈一匹良馬。
莊民坐上轅座載著四人,沿著官道行走一段。利庫瑪遣馬先行刺探那個寨子。
半個時辰過后,馬車從官道轉入山路,與一般小徑相比,此路寬闊不少。
山路上,沒有見到任何人影,馬蹄聲在兩旁山谷迴轉。車廂里幾人一路顛簸,身疲力乏,惟有閉目養神。
不知過去多久,莊民停下馬車,對車廂里的人叫道:“幾位小兄弟,我們到地方了!”
李顧撥開簾布,朝著外面看去,只見利庫瑪站在一棵樹底下,手里還牽著韁繩。“多謝大哥,您可以回去了。”他走下馬車,來到大樹旁。
利庫瑪言道:“我們越過前面那座山,便到達石氏主寨。”
“那就出發吧。”李顧背起行囊,走入山道。他在路上不時觀察四周山崖,以防黑袍人偷襲。
半刻時,幾人抵達那座寨子。此寨大門不高,形似牌樓,通體由柏木嵌制而成。
大門僅有兩名中年苗人守衛,他們看到許山行走過來,便用苗語詢問來意。許山予以苗語回應,從身上取出一塊方形木牌遞給對方。二人接過木牌,靠近觀瞧,當他們看到上面的文字和圖案時,推開拒鹿角。
經過寨門后,只見一條直道通往寨內。沿路的吊腳樓鱗次櫛比,層臺累榭。不少老人坐在自家門前抽著長筒水煙,雙眼直勾勾盯著幾人。
不刻間,他們來到議事廳院門口,忽聞廳內傳來吵雜聲,不知所謂,惟有在此止步。
頃時,吵鬧的聲音愈來愈大。李顧見狀,輕聲對許山言道:“我們二人先進廳內探查里面發生何事。”說完從衣物內取出一塊黑布蒙住面容。
他們邁過門檻走進院子,此時不知何故,議事廳突然悄無聲息,也許里面的人聽到二人腳步聲,李顧趕緊躍上房頂。
許山進入廳內,見到堂首椅座之人,俯身拱手言道:“石冉伯父,許久未見,這些日子身體可好?”
石冉看到來者為許山之時,隨即露出笑容,“原來是小山啊,趕快落座。”
許山坐上椅子后,這才注意到對座男子。他身旁站著四個人,無一例外,都用黑布蒙住面容,其中一人身材臃腫,大腹便便,可見此人歲數不小。
“石恒叔,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此次來到主寨主要與石冉兄商議一些事情。”
“難道你沒有接到石魯爺爺的死訊?”
石恒聽到這話,停頓一下,卻未言語。倒是石冉開口道:“我們幾個時辰前便獲知石魯領者去世的消息。”
許山急忙言道:“既然如此,你們還不進城吊唁。特別是石恒叔,他可是你親伯父。”。
“我收到命令這幾日必須在此留守,不敢違令出寨。”言罷,石冉瞥一眼石恒,只見他面無表情,沒有任何哀傷之意,頗為怪異。
屋內相當安靜,氣氛有些尷尬。許山自知他們并無留客之意,便起身言道:“既然你們有事商議,那我就不叨擾了。”
他走出議事廳后,見到李顧,二人與其他人一起離開此地。不多時,他們來到一座樓閣前門不遠處。
“你們想要的那塊羊皮地圖可能藏在此樓。”許山輕聲言道。
李顧抬首望向這座樓閣,此樓足有四層,木制結構。外墻樓檐雕刻有云紋和蓮瓣紋;下方幾條巨蛇,喻影交映。
“那些苗人如今都在議事廳,時機正好,我們現在就進去吧。”許山催促道。
“狐貍,你和利庫瑪守在此地,隨時接應我們。”李顧說完朝樓閣行去,秦慕蘭與許山緊隨其后。
三人很快來到樓閣前門,許山伸手敲了幾下門扇。片刻時,樓內傳來踏步聲,有人從樓上走下來。隨后大門被人打開,兩名苗人探身出來左瞧右看。
埋伏大門右側李顧和秦慕蘭見狀,立即使出手刀擊暈二人,迅速駕住他們的肩膀將其拖拽至樓內。
樓上的幾名苗人似乎聽到聲響,拿起長刀跑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