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駿馬奔馳,揚起濃濃塵煙。幾名身披輕甲的斥堠,不時踏蹬揚鞭,策馬前行,未敢停歇。
回到軍營后,幾個人急忙下馬,行至賬前。侍衛見斥堠到此,便知有軍情上報,立即撥簾進入賬內。
“參將大人,斥堠來報。”
“很好,讓他們進來吧。”參將哈善盤坐在桌前,翻閱書卷。
斥堠走進賬中,單膝下跪。哈善放下手中書卷,抬頭望著幾人,“松桃城內現況如何?”
首前斥堠拱手作揖,言道:“稟報參將大人,苗匪加強城內守備,城外已無任何苗人駐扎的寨所,僅剩幾個前哨點。”
哈善心頭一緊,苗人收縮戰線,緊守城池。如若強攻,只怕將士的折損更為嚴重。
思慮至此,哈善呼退斥堠,走出軍賬,來到總督行營,通稟一聲后進入營內。福康安與督標副將、副都統以及協都統正在商議軍情要務,見他到來后,眾將不再言語。
福康安問道:“哈善,你到此有何要事?”
哈善趕緊向福康安報告斥堠刺探的軍情,建言道:“總督大人,屬下建議速戰速決,如未能攻下,待援軍一到,即可覆城。”
福康安坐上臥椅,閉目沉思。半刻時,他起身來到桌前,取出紙張,提筆寫下奏報,放入密函,貼上封條后,遞給侍衛,“速往京城,呈報皇上。”
交代完畢后,福康安下令督標兵分四路,迅速從四個方向朝松桃城進發,以此包圍整座城池。
不多時,天空忽然暗沉,很快下起小雨。
此時官道上。
秦慕蘭騎馬飛馳,見雨勢漸大,不再前行。她下馬后,牽著馬匹尋得一間茅屋,趕忙進去避雨。
利庫瑪與潘叔豹等人跟到此處。正值未時,秦慕蘭從包里取出干糧,分發眾人以填腹。
這時,茅屋不遠處傳來一陣笛聲,利庫瑪聽聞此曲,輕聲對秦慕蘭言道:“不遠處似乎有人在吹笛。”
秦慕蘭頓時疑惑不已,除了外面的雨聲,她什么都聽不到。
利庫瑪正想穿上蓑衣出去查探一番。秦慕蘭攔住他,并言道:“還是我出去吧,如果真有人吹笛的話,可能是杜敘。你留在此地,以防發遭遇不測。”
說完戴上斗笠躥出茅屋。大雨傾下,她剛跑到一個小山包,忽然聽見雨中混雜著笛聲,其聲源處就在右前方。
雨水擋住她的視線,故而不敢冒然前行。這時,突聞笛聲悠揚而至。低沉的樂曲縈繞耳邊,不覺心靜,霎時將眼前茫茫雨海渲染得詩意淡然。
旋律舒緩優美,柔和委婉,令人心怡。仿佛整座山都在聆聽,總會有一種莫名的情愫。笛音裊裊,如同天籟一般,穿過清悠歲月,隨風飄零,綿延無限的遐思。
好像是輕盈的風,吹拂林中的枝條搖曳著,沉寂的樹葉徐徐而落,恰似一只美麗的蝴蝶,正在翩翩起舞。
猶如深空的星辰與皎月,熠熠生輝。如若天上的銀河化成絢爛的織錦,書寫無聲空靈的畫卷。更似明朗照映的山澗,溪水潺潺,默然向遠處流淌。
隨后樂曲轉入慢板,像是溫暖的手輕輕撫摸著濕潤的大地,撫摸著昏沉的云朵,撫摸著半空中的雨點,浸入無盡的腦海。
空蕩蕩的山坡,披著厚重的白紗,在傾盆大雨中若隱若現。
少時,大雨逐漸變小,很快停下,卻依然刮著風。秦慕蘭迎著大風往右側行去,剛走出幾十步,看到眼前情景時,她心里一怔,只見山坡之下,整個山谷都豎起帳篷。
原來此處為清軍駐扎的營地,笛聲可能從那里傳出來。秦慕蘭并未向前查探,以免被官兵發現。她緩緩向后撤步,離開山坡。
回到茅屋后,秦慕蘭向他們述說探查到情況。潘叔豹聽完后大驚失色,“這是要攻城了,城里的百姓恐怕要遭殃。”
“我們現在就出發,爭取天黑前進城。”秦慕蘭背上行囊,疾步邁出茅屋。
軍營大帳內,哈善聽到外面雨聲漸小,放下手中的笛子。就在這時時,傳令兵走進賬內,俯首言道:“參將大人,總督大人有令,大雨停歇后,眾將士即刻啟程。”
哈善收好笛子,放回匣子,拿起盔甲穿到身上,出到帳外。
酉初二刻,秦慕蘭一行人到達松桃城外,很快潛入城內。不久后,他們找到一間客棧住店。
秦慕蘭讓潘叔豹幾人留在客棧,還特別交代要看住朗塔。她與利庫瑪走出客棧,行至廳府衙門。
道路上行人很少,府衙門可羅雀,二人藏身對面的巷子里,利庫瑪言道:“門口怎么不見苗人把守。”
秦慕蘭言道:“可能都去護城了,剛才進城時,我發現城墻有很多苗人,很明顯城內加強守備。”秦慕蘭言道。
就在這時,有三個人走出府衙。秦慕蘭還未看清對方樣貌,他們便坐上馬車車廂,快速離去。
不久,兩人折返回來,卻未進入府衙大門,而是轉至側道。
利庫瑪看著他們的身形,感覺有點熟悉,“這兩個人怎么好像李顧和胡宜。”
“我也覺得有點像。”秦慕蘭望向道路左右兩側,整理一下衣物,“跟住他們。”言畢,二人輕步朝前追去。
只見他們行至后院,爬上圍墻后,順著墻頭來到府衙主屋房頂。
秦慕蘭追到樓頂,看到他們趴在瓦當上,取出幾片青瓦。她悄然走近,來到他們身后,伸出右手輕拍一下李顧的肩膀。
李顧身體突然顫抖一下,急忙轉身,看到秦慕蘭,內心大喜,露出笑容,隨即打了個手勢,指向屋內。
秦慕蘭很快趴下,望向屋內,觀以內飾,此處應為前室,迎客之所。椅子上坐著四個人,似乎正在談論什么事,而且還是使用官話。
“石魯領者是否懷疑您參與此次梵山出現的變故?”吳隴登端著茶杯,喝下幾口,很快放回桌上。
石柳鄧手里提著水煙筒,噗噗吸了幾下,吐出煙霧,緩緩言道:“難道你也在懷疑我?”
吳隴登心里一怔,連忙道:“我沒那個意思,您誤會了。”
石柳鄧轉頭瞄一眼吳廷道,再深吸一口水煙,“那只怪物一旦逃脫出來,不僅為禍世間。對我們族人而言,也會有滅頂之災,我不可能允許此事發生,這也包括你們。”
屋內三人相互對視一下,他們明白其話中之意,默不言聲。
未久,吳隴登又言道:“石恒此番前往永綏,如果找不到那則清單,可能會回到松桃。”
石柳鄧言道:“可是他沒想到,不知何人瞞著他將清單送到京城。”
吳隴登言道:“還是您高明,迅速派人到京城盜取回來,不然我們難以挾制和珅。”
石柳鄧言道:“我也是獲得密報,方才出此下策。不過這些時日,他們也應該回到松桃城了,不知途中有何變故。”
吳廷道言道:“如今松桃城已被朝廷鷹犬包圍,您派去的人恐怕極難準時歸來。”
吳隴登言道:“那就難說了,松桃城目前這局面,不知領者有何對策。”
石柳鄧言道:“我們只能集中兵力守住城門,堅持到族人來援。如若守不住,便向北邊撤離。”
吳隴登聽聞此言,迅速起身來到門口呼退守衛,然后回到座位上,輕聲言道:“族內秘藏寶物,您打算怎么處理。”
終于說到關鍵,李顧瞬時豎起耳朵認真聆聽對方談話,冀希獲得一些線索。
只見石柳鄧沉默一陣,站起取來水壺,往杯里倒入凈水,咕嚕幾下,很快喝完。
“我想等待石魯領者回到松桃城之后,共同開啟銅柜將秘寶分開保管,那么重要的物品,不能藏于一處。”
吳隴登正想說話,卻被掩面男子攔住,搶先開口言道:“領者考慮得十分周全。”
“天色已晚,你們都回去罷。”石柳鄧下了逐客令。幾人見狀,便起身向他告辭。
李顧并未得到秘物線索,心中未免有點失望。他蓋上瓦片后,躍下房頂,爬到墻頭。
這時,幾人看到掩面男子從墻邊行過。李顧示意秦慕蘭和利庫瑪到府外等候,他與胡宜向前追去。
掩面男子來到后院東廂房,進入屋內后,他迅速解開臉蒙臉黑布。這時,屋外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原來是陳奇啊!”
“外面是誰?”陳奇頓時驚慌失措,趕緊躲到柜子旁,不時望向房門。
李顧瞪一眼胡宜,但是沒有出聲開罵,只是伸手推開窗戶,縱身一躍,跳上窗框,躥入屋內。胡宜嘴里嘟囔幾句,留在原處,未進屋。
陳奇看到李顧正在向他靠近,慌忙言道:“你怎么曉得我的名字,有何目的?”
“原來你剛才變了聲調,難怪沒認出你。”李顧走到他面前,拉起旁邊的椅子,順勢坐下。
陳奇望著李顧的面容,頗為訝異,“你到底是誰?我從來都沒見你。”
李顧輕聲言道:“其實我們見過面。一個月前,幾人聚首名緒山莊,莊主饗宴,共飲美酒。”。
“原來是你啊!”陳奇身體顫抖著站起來,卻不敢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