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林風驟起,驚動群鷹襲向天空,留下?lián)u曳的枝條,掉落幾片樹葉飄進小溪,疲憊的羚羊淌過溪水,未敢歇息,惟此不停往前奔跑。
落葉逐流而下,直至一處密林。一名苗人拾起溪中的葉子,丟到地上,隨后雙手伸入水中,藉以清水洗面。
忽聞不遠處馬蹄聲傳來,這名苗人立即起身,輕步上前,趴在一處斜坡背面,惟見山下道路上有官兵行軍而來,此隊伍大概有五六百人,百余前鋒騎馬,五百后衛(wèi)步行。
苗人拿出小片竹節(jié)含進嘴里,發(fā)出一陣鳥叫聲,其音調(diào)時而平緩,既以急促,長短不一。
少刻,道路兩側(cè)山坡上人頭攢動,足有八百余人,有的扎使大刀,亦或手持短斧,還有揮舞長矛。
首領(lǐng)一聲令下,這伙人從山上急沖而下,霎時鳴嚎震天。
一名官兵聞見山上有動靜,勒馬轉(zhuǎn)頭望去,趕緊喊道:“苗人來襲!大家注意陣型,不要慌亂!”遠觀此人著裝,應(yīng)該為參領(lǐng)。他這聲大叫過后,并未下馬,繼而陣前指揮士兵準備迎戰(zhàn)。
苗人如流水般涌向官兵,場面壯浩,雙方緊張萬分。
霎那間,殺聲四起,厲蓄刀光映戟,撩挲劍凜決斧,頓時橫體遍地。
余下官兵見戰(zhàn)況不妙,當即丟盔棄甲,落荒而逃。古語有云,繳械毋殺,故而苗人并未向前追擊,取來輜糧,得勝而歸。
林中深處,幾只禿鷹從空中落入木屋窗邊,左右碎步,發(fā)出嗷嗷聲叫。利庫瑪折斷樹上較長枝條回到屋內(nèi),輕聲打開窗框,驅(qū)趕群鷹。
秦慕蘭回程路上,耳邊傳來一陣鳴叫聲,抬頭望去,只見群鷹掠過,竟從木屋方向飛來。她心里一怔,趕緊加快腳步。
回到木屋,見到利庫瑪便問道:“剛才發(fā)生何事?”
“沒什么事,只是一群禿鷹而已。”利庫瑪言道。
秦慕蘭心緒舒緩下來,走回木屋,取出水瓶,喝下幾口水,“西面幾里處,剛才有兩伙人在戰(zhàn)斗,現(xiàn)在不知情況如何。”
“難道是官兵與苗人?”利庫瑪聞言便行至窗前,觀察外面的情況。
“有這個可能,我們需小心為好。”
正說話間,二人忽聞隔壁有聲響傳來,只聽到杜敘叫喊道:“你醒過來了!”
他們立即沖向側(cè)房,只見杜敘直身半坐,喜笑顏開,明顯很高興。再觀躺在地上的女子,眼睛已然睜開,雙唇微張。
“利庫瑪,你去取水瓶過來。”秦慕蘭吩咐道。
少傾,利庫瑪回到屋內(nèi),秦慕蘭接過水瓶后,左手輕握女子下顎,往下提拉,使其張嘴,右手拎著水瓶,將清水緩緩傾入口中。
女子轉(zhuǎn)過頭,迷茫中看著眼前的三人,弱聲道:“我昏睡多長時間?”
秦慕蘭應(yīng)聲道:“你從昏迷到現(xiàn)在已有兩天。”女子聽聞此言,身體顫抖一下,意欲起床,但是沒有一絲力氣。
“先別動,你才剛醒過來,身體還很虛弱,需要休養(yǎng)一些時日。”
女子緩聲道:“我有重要事情要做,需要去一個地方。”
秦慕蘭給她蓋好被毯,“以你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恐怕什么地方都去不了。”
女子急忙問道:“發(fā)生什么事,我的身體怎么了?”
秦慕蘭反問道:“你不記得整件事情的經(jīng)過?”
“我只記得在瀘溪城內(nèi)行路,不知被何人攔住,劫至一個陰暗角落,隨即昏迷過去,后面的事情全然不記得。”
秦慕蘭低語道:“既然忘記了,那便好。”
女子聽到這話,已然想到什么,眼淚奪眶而出,“難道我被人玷污了?”
秦慕蘭這下不知所措,趕忙道:“不是這樣。”
女子以為秦慕蘭在安慰她,此時并未言語,心里十分痛苦,隨即哭出聲音來。
杜敘見狀,急言道:“菀今,她說的話確實為真。”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女子忽地停住哭聲,形容突變。片刻間,她環(huán)視四周,然后望向他們?nèi)耍澳銈兊降资钦l,有何目的?”
秦慕蘭用余光瞄一眼杜敘,心生疑惑,暗道:“這是怎么回事,他們不是認識的嗎?難道其中有所隱瞞,還是杜敘另有圖謀?”
“我叫杜敘,你不記得我了?”杜敘言道。
“我真的不知道你們是誰。”這位叫作菀今的女子此時神情慌張,懼怕他們會傷害自己。
秦慕蘭言道:“放心吧,我們救了你,自然不會對你怎么樣。”
菀今聽聞此言,再觀三人的面容,感覺他們并非歹人,心里稍微安定下來,輕聲言道:“何人迷暈我?”
秦慕蘭言道:“我們只曉得對方為苗人,其它一概不知。”
此時,菀今嘴里嘟囔幾個字,但是聽不清是什么,秦慕蘭見此情形,只能對她言道:“你先休息一下。”
三人陸續(xù)走出房間,行至木屋外,杜敘最后一個出現(xiàn)在房門。秦慕蘭來到他身旁,正想開口說話,林間忽然傳來陣陣響動。
秦慕蘭急忙轉(zhuǎn)身,循聲望去,察覺有人靠近木屋,而且還不止一人。
利庫瑪立即進屋,迅速從房門右側(cè)拿起背簍,往屋內(nèi)跑去。他將枕頭裝入背簍,抱起菀今放進去,身靠枕頭,很快站起背著她疾步走到窗前,縱身躍上,跳至屋外。
杜敘擔心菀今的安危,便跟在利庫瑪身后。秦慕蘭順著窗戶爬上屋頂,只為探清來者是誰,這里是山林深處,通常不會有人特意至此。
少傾,有一伙人走到木屋前,秦慕蘭數(shù)了一下,攏共十人,看他們行頭武備,應(yīng)該是官兵。
“真沒沒想到啊,這深山野林里竟然有座木屋!”
“雖然是破屋,但是勉強能夠住人,今晚留宿于此,待明日再找回去的路。”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我們一路前行至此,有點累了,先進屋休息吧。”
“土娃,你先去附近找一些柴火。”
這名叫土娃士兵聽到命令,不知所謂,搖頭晃腦的往外邊跑去。“你們看他那傻樣,真好笑!”左側(cè)一名官兵譏諷道。
話音剛落,只見一名髯須官兵急速朝這人襲來,手肘擊中下顎,對方瞬時倒地,他拔出長劍抵住其喉嚨位置。旁邊三名官兵見狀,立即拔出長刀。
“你們難道想和我比劃一下?”髯須官兵并未收劍,惡狠狠盯著三人。就在此時,余下官兵迅速拔刀上前,雙方形成對峙局面。
那三人見對方擺出如此陣仗,神情十分緊張。不多時,其中一人開口言道:“眾位同僚,誤會一場,大家放下兵器,有話好好說。”
髯須官兵聽到這話,依然沒有放下長劍。那名官兵見此情形,既已明瞭,對方需要給一個顧及臉面的臺階,“祥子不知好歹,言語輕浮,冒犯了大哥的兄弟。”
他瞧一眼躺在地上的祥子,呵斥道:“你還不起來向大哥道歉!”
髯須官兵見他們已經(jīng)服軟,也不想把事情搞大,無端造成殺戮之禍,便收回長劍。祥子趕緊起來俯身拱手道:“小人多嘴,還望大哥海涵。”言畢,伸出手掌向自己的右臉猛扇。
拍了幾掌,髯須官兵認為目的已經(jīng)達到,不再為難他,言道:“行了,停手罷,你以后說話注意點。”
時值傍晚,夕陽西下,木屋處在深山,氣溫急劇下降。土娃回來時,背著一捆枯柴,大口喘著氣,眾人將枯柴取下,很快生起火堆取暖。
少傾,髯須官兵帶著兩個人到附近打獵一些野物。
屋頂,秦慕蘭默默觀察底下的官兵,這時忽然察覺旁邊出現(xiàn)一個身影,轉(zhuǎn)頭一看,竟然是利庫瑪。
秦慕蘭急忙打了幾個手勢,詢問杜敘和菀今的狀況。利庫瑪迅速做出回應(yīng),菀今身體發(fā)熱,可能染上風寒,不宜待在野外。
二人陷入沉寂,一刻時,秦慕蘭看到髯須官兵打獵回來,便起身落到地面,利庫瑪跟隨在后。
“何人在此!”髯須官兵停下腳步,迅速拔出長劍。
秦慕蘭從暗處走出來,“這位官爺,我們是過路的商人,林中迷路,可否在此借宿一晚。”
髯須官兵看清來人后,收回長劍,只見秦慕蘭書生打扮,面白皮嫩,不像苗人。不過他身后的壯漢,似乎為武者,這書生既言商賈,這人可能是隨扈鏢師。
髯須官兵想了一下,言道:“可以,不過我們沒有多余的食物。”
秦慕蘭既道:“那倒不用麻煩你們,我們帶有干糧。”
“你們自便。”言罷,髯須官兵來到火堆旁,處理剛才打到的獵物。
待其離去,秦慕蘭低聲言道:“你速去叫杜敘至此。”
利庫瑪點頭,轉(zhuǎn)身朝樹林深處急奔而去。半刻時,二人回到木屋。
杜敘看著火堆旁數(shù)名官兵,心中頗為忐忑,走到一旁,不敢進屋。利庫瑪瞧見杜敘畏縮的樣子,伸手往他后背推一把,“想什么呢,進去吧。”
髯須官兵余光瞄一眼利庫瑪身后的背簍,感覺里面藏有什么重要的東西,但是并未聲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