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宜小聲道:“既然曉得《岐山疏注》如今在何處,我們不宜留在此地過久,盡快離開。”
就在這時,老者忽然說出幾句話,舒玉感到疑惑,既向李顧言道:“老族長說讓你去一個地方,那里會有《岐山疏注》的線索。至于去往何地,我聽著似乎是什么山。”
“是否為梵山,我聽著那個音似乎為“梵”字。”李顧言道。
“你這么一說,好像真是這個字。原來是梵山啊。”舒玉嘴后一句將聲調壓得很低,生怕別人知道。
老者緩緩起身,招呼舒玉進到里屋。舒玉頗為不解,只能隨其入屋。
不久,屋內傳來二人交談聲,李顧傾耳,卻聽不清他們說些什么。
舒玉出來后,神情自若,沒有說什么,只是走到許山身旁,默然并站。
兩位族長請他們在族落里用食,既已肉食為主,席間小酌幾杯自釀的果酒,這酒味甘且澀,度數并不高。
進食結束后,李顧幾人向兩位族長辭別。魁梧男子一路隨扈,途中,他們看到族落的人行色匆匆,全都在搬運一些器具。
未初二刻,四人走出神農林,已經十分勞累,他們覓得一處溪流,扎營岸邊稍作休整。
李顧聞到自己汗味有點重,來到小溪下游,蹲下身子雙手捧水清洗面容。這時,胡宜走過來,拍一下李顧的肩膀,“我們接下來的行程該去往何處?”
“我們如今身處湖北興山縣,行出這片森林之后,一路向南,到達四川地界后再規劃路線。”
胡宜脫下布鞋,淌進小溪,舒緩一下腳底,“你的意思是要去梵山?那位老族長的話并不一定可信。”
“據我觀察,那位老族長好像有點懼怕我們,不像是說謊的樣子。”李顧緩聲言道。
“我想起來了,真是這么回事。還有一點很奇怪,走出族長居所之時,見到族落里的人都在搬離樹屋。”胡宜驚悟。
“我們找到此地,族落已然暴露。他們只能離開原住地,另尋別處。”李顧言道。
“這個原始族落的人如今僅剩幾百人,從不與外界交流,如若繼續留在神農林,極有可能會滅族。”小胡擔憂道。
“你說得沒錯,族落里的人都是近親繁衍,不出二百年恐怕只會剩下寥寥幾人。”言罷,李顧回到營地。
三刻時,四人經過休整,啟程南下。
傍晚,夕陽將至,一行人到達森林南端。李顧找到一處平緩山坡,附近有山泉。他覺得此處為最好的營地,便讓其他三人就地夜宿。
寅時,四人醒來,月光之下,他們收拾好隨身物品,趁著暮色,星夜兼程,繼續往南前行。
將近午刻,一行人終于走出森林,不久來到一個岔路口,許山向二人拜別。李顧允諾日后再見時,必與其食宴酒歡。
許山欣然答應,拱手相送,隨后帶著舒玉向東南方向前行。李顧與胡宜則朝西南官道奔去,他們想盡快前往圍場鎮。
經過三個時辰的路程,二人行抵圍場鎮,最終趕在鎮集關市前,從當地商人那里購得兩匹駿馬。
他們并未在此過多停留,策馬南下。
次日申時,二人到達四川酉陽縣,此時人困馬疲,他們見到官道旁有一間驛館,便停下牽著馬行至客棧前,行將馬匹安頓在槽房。
他們揚去衣物上塵土,緩步進入客棧。“兩位客官,里面請。”驛館小二迎上來,招呼二人。
李顧找到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長凳,望著窗外,逸豫影故。“你在看什么?”胡宜不解道。
“沒什么,只是此番景象勾起一些回憶罷了。”李顧回過頭來,宛然若失。
驛館小二走過來,問道:“你們兩位找到座位了,想吃點什么?”
胡宜思考一陣,言道:“折耳炒肉,清蒸魚,還要一盤片肉。”
“我們這里的小米酒不錯,客官要不來一壺?”
“好的,來一壺!”胡宜爽快道。小二應聲,正想轉身,被李顧攔住,問道:“此去松桃還有多少路程?”
“你們沿著官道往南八十里,就到秀山,再過六十里,便可到達松桃。”
“多謝了!”李顧取出十幾個銅錢遞給他。小二欣然接過,附身低語道:“南邊不太安全,需小心行路。”
這時,驛館外面一陣騷動,走進幾名彪形大漢,這些人面如黑炭,體壯碩健,身著白色上衣,外套藍色馬褂,底穿長袍,胸前均繡有“勇”字。
小二趕忙小跑過去,“幾位官爺里面請。”
少傾,這幾名鄉勇兵就座,點了幾個酒菜。“格老子的,我們在窩里好么,不曉么事匆忙派到這個僻野之地。”
“那是的嘛,我聽同鄉說是來剿匪。”
“這些匪人是打北邊來,還是南邊?”
“這就不曉得了嘛,這有甚么區別?”
“如果是南邊的話,那就麻煩啰,聽說苗人十分驍勇善戰。”
不多時,小二給他們上了幾瓶米酒。“別說這些掃興話嘛,大伙先吃酒!”其中一人大喝道。
李顧聽到此處,輕聲對胡宜言道:“如此看來,京城派出的驛兵已經將乾隆下旨的公文詔令馳遞四川府,只是不知貴湖那邊是否收到詔令。”
“情況有變,我們馬上趕路。”胡宜言道。
一刻時,二人享食酒菜后,往桌子上放下幾小錠碎銀,便匆匆離去。
他們快馬奔馳,如疾風般跑過官道,不曾停歇。
途徑約三十里,夜色逐漸昏暝。前方道路有一群官兵,阻攔車馬,似乎在盤問過往的百姓。二人立即勒馬下地。李顧行去查探一番。
“那伙官差要阻撓流民,我們需得繞路。”李顧回到胡宜身旁言道。
二人惟有牽著馬,悄然走小道,行繞幾座大山,幾個時辰后抵達秀山縣城。
時值深夜,他們在城里偏僻的地方尋得一間客棧,牽馬至槽房,進入客棧后,徑自來到柜臺,附上信牌,掌柜行筆記簿,并交與二人客房門牌。
清晨卯時,凜風驟起,房間窗戶發出陣陣響動,李顧忽然被驚醒,起身行至窗前,朝窗外望去。
客棧對面行道上竟然有流民夜宿于此,人數還不少。
李顧暗自嘆氣,正想關上窗戶,突聞急促的腳步聲從另一條街道傳來,由遠漸近。
此時,這些流民聽到聲響后,猛然起身,快速收拾好物品,慌忙逃竄。
趕來的官兵將他們包圍,堵住去路,“你們全都站住,我們要逐個查驗身份。”
這些流民被官兵震懾,驚恐不已,退后幾步,并排而立。
幾名官兵點燃蠟燭,走上前去,燭光照射流民的面容。他們每個人都被仔細查驗,無一遺漏。
“報告校尉大人,這些人都是客民,并不是那幾個苗人。”一名官兵拱手言道。
校尉掃視一遍面前流民,從懷里取出地圖,將其展開。少傾,他開口道:“我們去別的地方巡查。”言畢,迅速帶著官兵離去。
李顧覺得這些官兵有點怪異,不像是驅趕流民,似乎在搜尋什么人。思索片刻后,他還是決定行離客棧向前追去,探究官兵動機為何。
追至城東,官兵仍然四處查找流民,一無所獲。他們并未停歇,繼續往南城搜尋,每個可以藏身的角落都不放過。
未久,南城郊區的一個草棚里,兩名官兵手持長刀,正在搜尋此地。他們翻找草垛,使刀刺穿,逐一查探。
官兵的聲響很大,驚動不遠處草棚主人家犬,不停狂吠。
這時,草棚里面突然竄出一個身影,官兵見狀立即追上去,并一路叫喊:“歹人在此!”
校尉聽聞暗語,趕緊停止搜查,循聲往至,看到此人,急奔而去,頃刻間,不少官兵趕到這里。
這人很快被官兵堵住去路,校尉也追了上來,命官兵將其困住,“你已被包圍,束手就擒罷。”
李顧身在暗處,借此官兵的燈籠,觀其面容,心里一怔,暗道:“這些官兵還真的在搜查苗人,不知有何目的。”
“我決然不會囚入官家。”這個苗人用西南官話吼道,而后從腰間拔出短劍,惡狠狠地盯著面前官兵。
“你們趕快擒住他,我要活人。”校尉下令道。
周圍官兵聽到軍令,全部揚起長刀,屏息凝神。他們正想邁步向前時,身處困境的苗人突然雙手握住短劍,反手向自己的胸部刺去,鮮血迸出,仰身倒地。
官兵瞬時停下腳步,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校尉見狀立即走向前去,同手探一下苗人的鼻子,搜查其衣物,并未找到任何東西,他大失所望,連聲嘆息,“那份清單到底在何處?”
“清單?這上面記錄什么重要事項,如此大費周章。”李顧喃喃自語道。
他趴在暗處,默然觀察官兵言行舉止。突然間,頭部嗡的一下,他后腦勺被人拍打一下,瞬間轉過身,看到胡宜,“你打我做什么?”
“你轉過頭再看一下前方。”胡宜低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