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小武奔跑的身形硬生生止住,轉動回身,與此同時抽動腰間的劍。那把被黑色長布包裹的劍,時隔許多年以后第一次出鞘,錚錚劍鳴,以一種極快的速度飛出。
它是漆黑的,猶如黑夜一般,在空中斬落一抹銀芒,仍去勢不減,直至穿過司馬小雨的身體,將他釘在山崖之上。
只有她獨自一人,不見了那個醉鬼,說不得早已醉死在了哪里。可是就是這樣一個消失許久,不被他們記得的人,卻給了最致命的一擊。
伍小武不再管司馬小雨,那一劍穿過她的手掌,透過她的琵琶骨,這樣的傷她不可能在使用任何暗器。
再次轉身時,倪容仍趴在云蘇落下懸崖的地方,她的手還伸在云霧里,動也沒有動一下。
崖下江水咆哮,滾滾如雷,這樣的情況可謂兇多吉少,定無生還的可能。
此時,他該說點什么呢?好像說什么都是多余的,那可是她最重要的人。那也是他這些年來除了練功殺人之外唯一的朋友,可是為什么他的心沒有痛,難道自己的心真的已經堅硬如鐵。
“好好活著,你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完。”這是目前他唯一能想到并且說出口的話。
倪容還是呆呆的趴著,沒有任何改變。
伍小武嘆息一聲,他明白真正的悲傷是沒有眼淚的。
然后他走向司馬小雨,不再去管倪容,他相信一個人只要想活,什么困難都阻止不了。同樣的,一個人若是想死,也沒有人能阻止。
司馬小雨狼狽不堪,現在的她已然奄奄一息。
伍小武可不是什么風流君子,憐香惜玉這種事自然與他不搭邊。他伸出手捏主司馬小雨嬌俏的下巴,讓她的眼睛看著自己,毫無感情的說道:“這輩子讓我佩服的人很少,剛才被你偷襲墜崖的家伙算一個,現在你也算一個!”
司馬小雨蒼白的一笑,仍難掩她的風情,道:“哦,是么?”
伍小武道:“我自信從入山莊之時就一直處處警惕,卻沒有發現你的任何蹤跡。”
司馬小雨道:“倘若我一直就在這里呢?”
一時間伍小武想到了很多,雷滕故意帶他們在山莊之內逛了許久,為的就是讓他們相信這里沒有人。而司馬小雨卻早就埋伏在這里,好一招掩人耳目,這真是一個愚蠢的錯誤。
還有雷滕那一番話,為的也是讓他們放松警惕。這完完全全就是一個預謀已久的局,那這做局之人為免也太恐怖了。因為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黑煞兄弟、魏閻王、白秋葉、甚至白夜明。
“做局之人是誰?”伍小武下意識的便問道。
司馬小雨冷哼道:“明知故問。”她的話牽動傷口,疼的臉上一陣抽搐。
是阿,除了那位遠在京都的權貴王爺,還有誰能有這樣的手筆。伍小武后悔不已,今日他犯的錯誤實在太多,如果他早點察覺,或許云蘇就不用死。
可是人的一生,哪有那么多如果。
或許他的一生都將為今日之事自責,更痛苦的是他不能向任何人傾訴。
伍小武放下她的下巴,將手按在瑤光的劍柄之上,輕輕轉動,然后停下。司馬小雨早已疼的一陣抽搐,她抬起臉用那漂亮的眸子瞪著伍小武,這種手段不像江湖中人所使,不過看她卻一點也不驚訝。
“回答我一個問題,或許能讓你死的痛快點!”伍小武說著。
此時的他就像是一個魔鬼,不過這又好像才是他本來的樣子。
他一字一句說道:“武安候冷孤與當年那事有什么關系。”
司馬小雨哪怕是強忍著陣痛也要笑,道:“你覺得要殺云清風那樣的人,冷孤能做些什么呢?”
伍小武懂了,或許他早該懂了。他又問道:“雷滕所說是否屬實。”
司馬小雨道:“這可不止一個問題。”
伍小武的手又搭上了劍柄,冷道:“你覺得現在還有選擇的余地嗎?”
“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小小年紀便這般心狠手辣。”說完她又嘆息著,目光沉迷著道:“千真萬確,云清風那人什么都好,就是特別的愛相信別人,對誰都掏心掏肺。”
“雷滕出賣他是為了榮華富貴,而我……”
“而我只是愛而不得而已,情之一字從來都是讓人發瘋著魔的。而一個發了瘋的女人,總是會做些令人厭惡,令自己后悔的事情。”
“你已后悔?”
“是的,我后悔了。如果他不死我至少還可以看看他,哪怕是遠遠的看看。”不覺間她已流下兩行清淚,是悔恨的淚水。
伍小武看她的樣子,忽然覺得這或許也是個可憐人!
“殺了我……”她堅定的說道。
伍小武點點頭答應了她,他們之間沒有什么深仇大恨,折磨人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只是希望她的死能令倪容好過一些,他看著崖畔呆呆坐著的人這樣想著。
“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完,如果你想通了,我在莊園里等你。”說完后伍小武便離開了,一起帶走的還有司馬小雨的尸體。
隨著伍小武的離去,那個平日間倔犟堅強的少女再也忍不住淚如雨下。最愛的人離她而去,又怎么能不傷心、不痛苦。她有無數的念頭跳崖追隨而去,卻又有無數的理由不支持她這樣做。
她越哭越厲害,直到昏厥過去。如果世間真有忘掉一切煩惱的時候的,那么就是現在。
草長鶯飛,空氣中已有暑意。
寬闊的大道上,一少女挽著老人的手臂慢悠悠的走著。她皺著鼻尖說道:“師父,你可得走快些,不然天黑咋們也入不了城!”
老人不自覺拍拍圓圓滾的肚皮笑罵道:“瑾丫頭,這能怪為師嗎?如果不是一路上你看到誰受傷都要救治,我們能耽擱這么長時間嗎?”
阿瑾笑著,眉眼彎彎的,說道:“師父,醫者父母心,這可是你教我的,總不能反悔的。”
“再說,看他們受傷難受的樣子,哪有不救治的道理!”
龔山月苦笑道:“為師說不過你。”
阿瑾笑道:“是師父疼愛弟子才對。”
龔山月得意一笑,嘴上不說,其實是打心眼里喜歡這個弟子。
“阿瑾阿,我渴了,去前面茶攤上取碗茶來為師喝了,才好繼續趕路阿!”
阿瑾向前方看去,果然不遠處就搭起一個棚子,褪色的布告上大大寫著一個“茶”字,看來已有些年頭了。茶攤上已坐了不少人,都是南來北往的人。
知道龔山月性格古怪,不喜人群,故才吩咐她去取茶。阿瑾也早就習慣了這個怪老頭師父,將他安排在一塊大石上坐下,這才去取茶。
走近了方知這個茶攤上又說又笑的,好不熱鬧。一位青衣漢子小聲說道:“你們聽說了嗎,楓林山莊一夜之間沒了!”阿瑾斜眼瞥去,只見這青衣人瘦臉猴腮的,面前的桌子上卻擺著一把刀。再看他旁邊的幾人也是這般打扮,便知他們估計是哪個門派的弟子。
有人接道:“誰說不是呢?也不知是哪路人物,這般的心狠手辣!”
另一邊,一個黑衣接話道:“楓林山莊沒了確有其事,可你們知道就在這之前莊園下可謂血流成河,死了不少人呢!”這人又壓低幾分聲音道:“聽說咋們武安候的鐵騎都出動了!”
“阿!哦!是嗎?”一連響起數聲驚呼。
阿瑾聽的入神,已然忘記了自己是來取茶的,更忘記了師父還在苦巴巴等著她。
那青衣漢子朝那人拱手行禮道:“我等四人乃是獨臂快刀老人門下弟子,還未請教幾位是?”
黑衣人拱手道:“好說好說,我等是燕家堡的趟子手,小弟丁墨。”
江湖中人,都是快言快語之輩。加之燕家堡名聲在外,自不是等閑之輩。青衣人道:“燕家堡的消息一向靈通,不知丁兄弟可愿為我等解惑!”
這幾句話另丁墨很是受用,他笑道:“聽說是兩男一女三個年輕人所為,一男一女使刀,另一人用劍。”
“這三個殺神,已經在江湖犯下好幾起大案,可謂是殺人無數。不過好在老天有眼,其中一人與雷莊主同歸于盡,墜入那清濁江。另外兩人生死不知,或許是被侯爺的人給收拾了。”
聽到這里阿瑾的臉登時間就白了,哪里還有半分心思取茶,跌跌撞撞的就跑向龔山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