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劍宗是武林最為神秘的宗派
不知是誰創始,不知其有多少弟子,不知宗門位于何處。甚至直到蘇霽月出現在武林中,以一手霸道至極的劍術爭鋒江湖,世人才知竟有這樣的一個門派。
但就這樣曇花一現之后同樣在無弟子行走江湖,如同消失一般。
世人猜測霸劍宗位于土林城,憑得也不過是昔年蘇霽月在嘗過許多地方的栗子酥之后,隨口的一句還是不及土林城的好。
土林城內,岳麓山。
春日雖已到,林中冬意卻未盡。山很深,林很密,一片欣榮,一片蕭索。
一行人踩著厚厚的腐葉前進著,那個裝有龍牙、瑤光的黃花梨木盒子已經背于伍小武身上。他再一次感受到了信任這個詞,讓他心里暖暖的,這真久違的感覺啊!
阿瑾脆聲道:“云哥哥,你說的那霸劍宗真的在這里嗎?我與爺爺時常來這山里踩藥也沒見過。”
云蘇笑道:“娘親曾經說過只要找到一塊碑,一塊寫著山外青山樓外樓的石碑,那里便是入口。”
阿瑾偏頭疑惑道:“還真是神神秘秘,不知他們為何要躲起來?”
倪容搖搖頭道:“不清楚,那時我們都還是孩子,娘親很少會提及自己的家,而且大多數時候都是留在梨花嶺。”
拍拍阿瑾的頭道:“也就你那時最小,才經常被娘親帶在身邊。”話里有掩藏不住的羨慕以及酸味,就如同普通人家姐姐對妹妹說,娘親總是偏心,將好吃的都留給你這樣。
阿瑾其實已經記不得爹娘的樣子,只記得他們都愛笑,一個笑得霸氣側漏,一個使人如沐春風。想著想著她神色又暗淡下去,自己是跟在他們身邊時間最長的人,卻也是最沒用的人。
就在她黯然神傷間,伍小武脫口道:“我看到那石碑了。”
三人隨著他的手指投過去目光,確實寫著“山外青山樓外樓”但似乎它并不隱蔽,不然也不會被小武一眼看到。
碑后是一條石階綿延而去,雜草叢生,蕭索至極,云蘇道了一句“有意思”便率先登了上去,其余幾人瞟了幾眼后也緊隨其后。
登了一個時辰之后,還看不到石階盡頭。阿瑾道:“要是能找個人問問路就好了。”
她話音未落,云蘇道:“有人。”
有人?
果然,石階一旁有人,一位倒躺在黃牛背上睡覺的人。斗笠遮住了他的臉,他的手袖褲口都很短,露出大片結實肌肉,看著就像一個真正的農戶般。但真正的農戶誰會到這里來放牛,更不會躺在牛背上睡覺,身下便是懸崖峭壁,稍有不慎落下去豈不沒命了。
阿瑾卻忍不住出聲問道:“大叔你知道這霸劍宗怎么走么?”
那放牛汗似是醒了,卻未摘下斗笠,道:“小姑娘聲音真好聽,會唱歌嗎?”
阿瑾紅著臉搖搖頭。
放牛汗如能隔著斗笠看出她搖頭般,似是無限惋惜,嘆道:“那也無妨,老漢我整日在這山上放牛,無聊透頂。你小姑要是能留下陪我說說話,解解悶,我便給你的同伴指路如何?”
阿瑾想這么簡單的要求,好像也不過分,便欲開口答應。
被倪容一把將她拉起離開,并說道:“恕我不能答應,告辭!”
放牛汗嘆道:“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一語后又不說話了,仿佛又睡著了般。
四人繼續前行,天色漸晚,日頭已經自西方斜了下去。
此時,石階旁山勢漸緩,遠遠的似有一人在田地間勞作。近看,并無田地,那赤裸著上半身的人竟是在山野間開墾。阿瑾好奇道:“大叔,請問你在干什么?”
那人動作未停,一雙銅鈴般的眼睛瞪了她一眼,嚇得他踉蹌后腿,險些摔倒。
阿瑾回了回神又問:“請問你知道霸劍宗怎么走嗎?”
那人忽一笑,帶著幾分靦腆之意,立刻給人憨厚的形象,道:“我看那位小哥身體真結實,若是讓他留下陪我開墾,我就告訴你。”
阿瑾立刻將眼神投向伍小武。
“告辭”小武頭也不回的離去,阿瑾尷尬一笑,立馬追了上去。
那人也不在意,垂下頭繼續開墾,只是一把鋤頭在他手中飛舞起來。
云蘇與小武并肩走著,在這并不寬敞的石階上顯得有些擁擠,偏偏二人之間又保持著一個拳頭的距離。
云蘇看著山腰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的云,世間人,世間事,莫不是如此。
小武忽道:“你看出來了么?”
云蘇道:“你也看出來了?”
小武默默的點點頭,阿瑾卻是一頭霧水,云哥哥和小武哥哥哪里都好,就是這說話總是奇奇怪怪的。在看一旁的容姐姐,也是一副我懂的樣子,阿瑾不禁苦惱起來。
小武道:“那放牛的,看似是睡在背上,其實身體要落未落。”
倪容接道:“他輕功極高。”
云蘇道:“或許不在蘇天舟之下。”
小武當然知道昔年云中燕的本名,但卻不知道如今的他已是飛燕折翅。
繼續說道:“而那挖地的,他出手的角度、力量、方法,蘊含的卻是武功招式。”
倪容一雙大眼里興趣十足,笑道:“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我感覺這霸劍宗似乎離我們不遠了。”
云蘇哈哈一笑,豪氣干云一甩往日的書生氣,道:“那么就讓我們去會一會這神秘的宗門。”
阿瑾更苦惱了。
當你與在乎的人說話說不到一起去,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世間最苦惱的事或許便就是這樣。
山已經很高了,長亭里青衫落拓男人捧著書卷面對著不斷翻滾的云海,隨意束起的長發無風自動,整個人飄然出塵。
他已經在這站了很久了,是十年?還是二十年?或許連他自己都不記得。
當云蘇一行人來到這長亭時,他并未回身,仿佛沒有什么事能令他回身。
倪容也沒有打算再讓阿瑾去問路,山是很高,石階是很長,但總有走完的時候。
很快石階終于走完了,一排屋舍坐落于眾人眼前,居中的一棟小樓門上牌匾寫著樓外樓,題字人的名字卻隨著時間被風化淡去。此間好像空無一人,一種破敗衰落之感籠罩著心頭。
這便是霸劍宗?
忽然,小樓旁的一間屋舍里沖出一個人,蓬頭垢面。手里舉著一把勺子,腰上系著堆滿厚厚油層的粗布圍裙,立足未穩便用粗粗的嗓音喊道:“我說你們今天回來挺早,快進來幫忙……”
話說一半,發現外面立著四位年輕人,轉身便又走了回去,氣結的聲音自墻內傳出“我就說那幾個王八蛋怎么會這么好心這么回來這般早,老子今天非得在菜里加砒霜毒死你們……”并伴隨著踢桌摔碗的動靜。
看來這廚子確實是十分的不如意。
放牛、挖地、看書、廚子,這到底是怎樣一個門派,娘親還未出山時又是做什么的?
伍小武幽靈般的自屋后繞出,神色如常,漠然搖頭。一個以劍法出名的門派,卻無一人練劍,甚至連劍都未曾看到一把。這與和尚廟里看不到和尚有何異?
這次是倪容忍不住了,她準備去問問那廚子,“我說,那兩小丫頭,杵著干嘛呢?想吃飯進來幫忙啊!現在的年輕人這點覺悟都沒有的嗎?”廚子無奈的喊道。
屋子里非但不亂,而且極為整齊干凈,原來不干凈的只有人以及那塊圍裙。
倪容隨意的走到灶臺邊準備給將熄的爐火添點柴,隨手抄起的燒火棍竟是一把劍。明珠蒙塵,寶劍燒火,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