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槐香迎遠客,舊痕映新溫
- 掌心的疤痕與槐花
- 貪生兔子
- 3420字
- 2025-07-29 20:49:37
莊園的晨露還掛在槐樹葉上時,萬宸已經在廚房忙開了。蒸籠里飄出槐花糕的甜香,他正把最后一塊糕放進竹籃——竹籃是他特意找老木匠做的,籃沿刻著纏枝槐花,和當年他給夕紫諾送早餐時用的那個一模一樣。
“張媽,幫我看看這糕的甜度怎么樣?”他拿起一塊,遞到張媽面前,指尖還沾著點面粉,“爸媽在瑞士吃慣了淡口,別太甜。”
張媽嘗了口,笑著點頭:“剛好。萬先生這手藝,比當年在老槐樹下烤紅薯強多了。”
萬宸的耳尖熱了熱。當年他總在槐樹下用鐵皮盒烤紅薯,烤得焦黑,夕紫諾卻每次都吃得干干凈凈,說“萬宸烤的,再焦也香”。現在換了槐花糕,總算能拿出手了。
樓梯傳來輕響,夕紫諾走下來時,身上穿了件月白色的棉旗袍,領口繡著細銀線的槐花——是她前晚連夜改的,說“見爸媽要穿得素凈些”。她走到廚房門口,看著竹籃里的槐花糕,指尖在籃沿的刻花上輕輕劃著:“還記著爸媽愛吃這個。”
“你說過,阿姨懷你的時候,總讓叔叔去老槐樹下摘槐花做糕。”他擦了擦手,幫她理了理旗袍的盤扣,“叔叔說‘這糕得用晨露打的槐花才香’,我今早天沒亮就去摘了。”
她的睫毛顫了顫,抬手按在他的手背——他的掌心還帶著面粉的溫熱,舊疤在晨光里淡得幾乎看不見,卻比任何印記都清晰。“他們收到消息,說上午十點到。”她聲音很輕,“望望和念念已經在樓上試西裝了,念念非說要穿他的‘談判小西裝’見外公。”
萬宸笑了。念念的小西裝是前幾天定制的,藏青色,袖口繡著迷你槐葉,小家伙昨晚對著鏡子轉了八圈,說“要讓外公知道,我是能保護媽媽的小男子漢”。
九點半,莊園的鐵門緩緩打開,一輛黑色轎車駛進來。萬宸站在臺階下,看見后座車窗降下,露出兩張熟悉的臉——夕紫諾的父親頭發白了些,卻依舊精神,母親正對著窗外的老槐樹笑,眼角的皺紋里盛著光。
“爸,媽。”夕紫諾的聲音有點發顫,往前走了兩步,又忽然停住,像小時候做錯事怕挨說的模樣。
母親推開車門,快步走過來,一把抱住她,眼淚掉在她的旗袍肩頭:“諾諾,我的諾諾……”
父親拍了拍萬宸的肩,力道不輕,帶著長輩的溫和:“小宸,辛苦你了。”
萬宸的眼眶熱了熱。當年他偷偷去瑞士看他們,兩位老人拉著他的手,說“別催諾諾,她心里苦,等她想通了,我們就回去”。現在總算等到這一天。
“外公!外婆!”念念像只小炮彈似的從屋里沖出來,撲進外婆懷里,小西裝的領口歪到一邊,“你們看我帥不帥?媽媽說我穿這個像小紳士!”
外婆被他逗笑了,捏了捏他的臉頰:“帥!比你外公年輕時還帥。”
望望跟在后面,手里捧著個相框,走到外公面前,規規矩矩地遞過去:“外公,這是我和弟弟做的全家福,用編程畫的,能發光。”相框里的電子屏上,四個小人站在槐樹下,槐花在頭頂飄,碰一下屏幕,還會彈出“歡迎回家”的字樣。
外公接過相框,指尖在屏幕上輕輕點著,眼眶紅了:“我們望望都會做這個了?比你媽媽強,她小時候連積木都搭不好。”
夕紫諾瞪了父親一眼,卻忍不住笑了。萬宸看著她眼里的光,忽然覺得這才是她該有的樣子——不用端著主母的架子,不用藏著醫師的冷靜,只是個在父母面前會撒嬌的女兒。
午餐擺在庭院的槐樹下。木桌鋪著藍印花布,上面擺著槐花糕、清蒸魚、涼拌槐芽——都是爸媽愛吃的菜。外公喝著萬宸泡的槐花茶,看著他:“小宸,當年你托人送我們去瑞士,還留了張紙條,說‘等我回來,一定讓諾諾好好的’。現在看來,你做到了。”
萬宸的喉結滾了滾:“是諾諾自己厲害,我沒幫上什么。”
“別謙虛。”外婆給念念夾了塊魚,“諾諾去年跟我們視頻,說你把萬氏的賬查得清清楚楚,連十年前的舊賬都翻出來了。她說‘萬宸的技術,比當年教我的時候厲害十倍’。”
夕紫諾的耳尖紅了,踢了萬宸的腳踝一下,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別聽他們的,你當年教我的代碼,現在還能用來黑你的防火墻。”
他低頭笑了,指尖在桌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軟,指腹的薄繭蹭過他的掌心,舊疤像是被暖風吹過,泛起淺淺的癢。
午后的陽光透過槐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外公拉著萬宸坐在石凳上,指著老槐樹:“這樹是諾諾出生那年栽的,她說‘要像槐樹一樣,長得高高的,能護著家里人’。后來你倆總在樹下待著,她媽還說‘這樹怕是要成你們的媒人’。”
萬宸看著樹干上的刻痕——有他刻的半朵槐花,有夕紫諾補的另一半,還有兩個歪歪扭扭的小人,是他們當年用石子劃的。“我走的那年,在樹底下埋了個鐵盒,里面放著給她的信,說‘等槐花開滿三次,我就回來’。”他聲音很輕,“去年回來時挖開看,信被雨水泡軟了,字還能看清。”
外公拍了拍他的肩:“諾諾知道。她每年槐花盛開時,都會去樹下站一會兒,說‘這樹在等,我也在等’。”
萬宸轉頭看向客廳——夕紫諾正和外婆、孩子們坐在沙發上,手里拿著念念剪的紙槐花,笑著聽外婆講她小時候的糗事。陽光落在她的發間,那朵昨天別上的槐花還沒謝,像嵌在發里的星子。
原來那些沒說出口的等待,都藏在槐花香里,藏在樹影里,藏在彼此都沒放棄的念想里。
傍晚時,望望突然拉著萬宸的手,往閣樓跑:“爸爸,快來看!我破解了媽媽的舊電腦!”
閣樓的書桌前,舊電腦的屏幕亮著,上面是個加密文件夾,標注著“槐盟舊檔”。望望的小手指著屏幕:“密碼是‘槐花盛開的月份’,媽媽總說‘最珍貴的日子,往往最簡單’。”
文件夾打開的瞬間,萬宸和跟進來的夕紫諾都愣住了——里面沒有槐盟的機密,全是照片。有他十七歲時蹲在槐樹下編槐花環的樣子,有他教她寫代碼時被拍的側影,還有張他走后拍的照片:老槐樹下的石桌上,擺著碗沒喝完的槐花粥,旁邊放著半塊槐花糕。
“這是媽媽每年存的。”望望輕聲說,“她說‘等爸爸回來,讓他知道我們沒忘了他’。”
夕紫諾別過臉,指尖在屏幕邊緣蹭了蹭,像是在擦不存在的灰塵。萬宸從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發頂,槐花的甜香漫進鼻腔:“我知道。我在瑞士時,總夢到這棵樹,夢到石桌上的槐花糕。”
她的肩膀輕輕聳動,卻沒說話。
“媽媽,你看這個!”念念從文件夾深處翻出個視頻,點開后,是五年前的畫面:夕紫諾剛生完孩子,坐在病床邊,懷里抱著兩個小小的襁褓,對著鏡頭說,“萬宸,他們叫望望和念念。望望說要等你回來教他編程,念念說要等你回來聽你講老槐樹的故事。我也在等。”
視頻里的她,臉色還有點蒼白,眼底卻亮得驚人,像落了整片星空。
萬宸的眼眶熱得發疼,低頭吻在她的發旋:“諾諾,我回來了。”
她終于轉過身,埋在他的頸窩,聲音啞得厲害:“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怕你回來時,孩子們不認識你;怕你看到我現在的樣子,覺得我太狠;怕老槐樹還在,我們卻走不回樹下了。”
“不怕了。”他緊緊抱住她,掌心的舊疤貼在她的后背,那里有道極淺的疤痕,是當年為了救槐盟弟兄被砍的,“孩子們認我,我也愛你現在的樣子——你的狠是鎧甲,你的軟是初心,都是我要的。至于老槐樹,它一直在等我們,就像我們在等彼此。”
閣樓的窗戶開著,晚風吹進槐花香,和樓下傳來的笑聲融在一起。外公在教念念用槐樹葉編小籃子,外婆和望望在說編程板的新功能,聲音軟乎乎的,像浸了蜜。
萬宸看著懷里的人,忽然想起簡介里寫的——“兜兜轉轉的歲月里,最珍貴的始終是身邊人的溫度”。原來溫度不是烈火,是槐花糕的甜,是舊照片的暖,是掌心相貼時,舊疤與薄繭相觸的疼與軟。
他拿起桌上的舊相機,對著相擁的兩人拍了張照。照片里,她的發間有槐花,他的掌心有舊痕,背景是亮著的電腦屏幕,上面是五年前她等他的模樣。
“這張要存進文件夾。”他笑著說,“命名為‘槐樹下的我們,從未分開’。”
夕紫諾在他頸窩里點了點頭,聲音帶著淚后的微啞,卻像被槐花香泡過,軟得人心頭發顫:“以后每年都拍一張,拍到老槐樹長不動了為止。”
樓下傳來外公的喊聲:“諾諾,小宸,快來!念念說要給你們戴他編的槐花環!”
萬宸牽著夕紫諾的手走下樓時,看見庭院的槐樹下,念念舉著兩個歪扭的槐花環,踮著腳要給他們戴上;望望舉著編程板,說要給這一幕做個動態壁紙;外公外婆坐在石凳上,笑著看他們,夕陽把四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疊在樹影里,像幅被時光熨平的畫。
念念把槐花環戴在萬宸頭上,又踮著腳給夕紫諾戴,小手在她發間蹭了蹭:“媽媽,爸爸,這樣你們就像老槐樹的精靈啦!”
萬宸低頭,看見夕紫諾發間的槐花環,和她旗袍上的刺繡相呼應,忽然覺得所有的等待都有了歸宿——不是轟轟烈烈的重逢,是這樣尋常的傍晚,有槐花香,有家人的笑,有掌心相握時,舊痕上長出的新溫。
他抬手,輕輕撫過她發間的槐花,像觸碰一個失而復得的夢。
“諾諾,”他輕聲說,“以后的日子,我們都這樣好不好?”
她抬頭看他,眼底的淚還沒干,卻笑成了槐花盛開的模樣:“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