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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半坡村無故遭難 鬼落魂敵酋喪命

四、半坡村無故遭難鬼落魂敵酋喪命

呂六福知道隱瞞不住,顯出一副流氓像,脖子來回一擰,頭向一邊一歪,臉上的油湯也不擦,袖子也不往上揙,就把手伸進湯盆里,四個手指從盆底抄起一塊肉就往嘴里塞,鼓著腮幫子拼命地嚼著,好像是一只從沒有吃過肉的餓狼,骨頭咬碎時嘴里發出咯嘣、咯嘣的響聲,稀稀拉拉的鼻涕從鼻孔里流出來也不擦一下。裴子明一聲不吭,他倒要看看這個自己從小看大的外甥要唱的是那一出。呂六福把滿是油污的手掌抬向額頭,想把滑下來的一綹子擋住了眼睛的頭發抹到頭頂上,手在高過鼻梁的地方停了下,又放了下來,他不敢正視裴子明那雙閃著像豹子般的眼神,“還是沒辦法!”呂六福撐著膽子卻仍然不敢抬頭看著裴子明說:“梅邪讓我來勸勸舅舅,只要你不再以他們為敵,什么條件都答應你,偃師縣長、治安大隊長,還可以到洛陽任職,這豫西的東半拉全都歸你管,反正你想干啥都行,給錢、給槍、給地盤。”呂六福從半遮住眼的頭發隙縫里,看到裴子明起身,向那兩支駁殼槍的地方走去,下意識的把手向腰里摸。裴子明從洗臉盆架子上扯下一條毛巾,扔給呂六福說,擦擦吧。然后重新坐下用逗孩子玩的口氣說:“我要是不順著他,還能把老舅給咋了?”呂六福說:“那還用說,日本人家伙什厲害,國民政府那么牛逼,人家炮一響,不一樣得給人家騰地方。八路軍怪忙乎,東一榔頭西一棒,根本傷不了人家日本人的筋骨。”呂六福看裴子明的臉色平靜,并沒有過分的遷怒于他的意思,話也就多了起來,“舅舅走南闖北見過世面,從我記事開始,咱這兒不都是打來打去沒的有消停過?最后不都是誰勢力大誰當莊家。如果舅舅能走出這山旮旯,外甥也能跟著蒙上大福,要不然……”呂六福開始沮喪,“要不然恐怕我這次都難回去。”裴子明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看你這熊樣,回不去正好,跟著老舅打日本人!”呂六福騰得一下站起身,脫口而出:“絕不可以,我放著要啥有啥的營生不干,來你這兒受罪!你外甥我是黑了心了,這條道是死是活我走到底,到明兒我就是被亂槍打死,那也是我的事與你們不相干。”裴子明氣得臉色發青,顴骨兩邊的肉都在顫,兩條濃眉像武生頭戴的雉尾,怒目圓睜連連擂擊桌子,震得鍋碗瓢勺亂動彈,“你這個死不醒悟的敗家子,信不信我現在就一槍把你給崩了!”呂六福覺得沒有退路,屁股一撅撞倒椅子,蹭得一下拔出手槍對著裴子明,“你別逼我啊老舅,我呂六福不是小時候的呂六福了。你生氣咳嗽一聲,我就嚇尿褲襠,我現在是皇軍的偵緝隊長,手下的人和槍都比你多。今天你外甥就要替你當回家,從也得從,不從也得從,梅邪司令官早已把這里圍了起來,天一亮這里就會被皇軍的炮彈炸成墳堆……”呂六福嘟嘟嚕嚕地說了一大堆連自己都感到是色厲內荏的話。裴子明用來擂桌子的手輕了下來,另一只手突然掀翻桌子,湯菜、酒壇等劈頭蓋臉地砸在呂六福的身上。槍砰的一聲響了,子彈打在墻上彈了回來,不知道擊到了什么瓷器,嘩啦一聲撞滅了油燈,屋里頓時一片漆黑。裴子明順手摸起一條板凳,在黑暗中掄的嗡嗡作響。呂六福號叫著逃向門口,剛跑到院子門口,就被狠狠地絆了一跤,摔了個狗吃屎,手槍也不知道甩到了什么地方。裴子明舉碰著板凳追了出來,嘴里恨恨罵著:“看我不一板凳砸死你這個不成材的小畜生、孽障!”但板凳始終沒有落下來。一個身影箭步飛來,“慢著!”雙手擎住了板凳,“裴團長手下留情!聽我把話說完。”站著和趴著的兩人都吃了一驚……

太陽還沒有露頭,戎鷂子和幾名隊員趕著騾車就從招寶村出發了,把上次從韓城繳獲來的醫療用品及其他戰利品,經伊川送往偃師根據地,然后轉到登封箕山的后方醫院,期間要穿過錦屏山向東再向南。

錦屏山東西綿延百里,“東托靈山(宜陽靈山寺)西舉興國(盧氏興國寺),”中間有著名的十二秀峰,峰峰各異、綽約多姿,古文人們又盡給賦予些好名字,諸如桃花、奎壁、煙霞、玉柱、書帶、棲云等,其實這里經常是山匪出沒,鬼神無奈。戎鷂子的大車剛走到玉柱峰下,就被山大王劉鍘刀給擋了去路。戎鷂子不想和他糾纏,好言相告自己是八路軍,只是路過。劉鍘刀才不管什么八

、路軍九路軍,仗著地利、人多,根本沒有商量的余地。戎鷂子看行不通就故意裝“慫”,從車上拽出一小袋子銀元,“忽啦啦”往地上一倒,問劉鍘刀:“你看這些夠不夠行個方便?”心想“這瞎頭真耽誤事,想死你就過來吧!”劉鍘刀也過分自信,眼前的這七個人還不夠我山上弟兄們包頓餃子,便一手掂槍、一手提刀帶著幾個頭目搖搖晃晃靠了過來。當他接近大車十來步時,戎鷂子等突然拔槍開火,土匪們猝不及防,直打得橫尸道旁。兩邊的土匪還沒有反應過來,卻又見這幾個人丟下大車“倉皇后逃”,便號叫著一窩蜂地撲向大車,只換彈匣功夫,戎鷂子等人又猛然殺了回馬槍,七支駁殼槍連連發射的子彈和砸落到“嘍啰”們腳下的手榴彈,震得玉柱峰碎石飛濺,土匪們哪里見過這種陣勢,頓作鳥獸散。戎鷂子的車隊在路過伊河南衙鎮時,被當地鄉團攔下,這里是張執嵩的地盤。對于張執嵩這個人,戎鷂子從小就聽說過一些,年輕時他兇殘暴戾、六親不認。為爭兵權,辦事從不手軟,弒兄殺弟滅朋友。張執嵩任河南副總司令鼎盛時期,麾下擁兵二十幾個團,人員多達好幾萬人,中原大戰期間以殺紅槍會起家,一夜之間,洛陽及周邊,凡和“紅”字沾點邊的便血流成河。沒想到他晚年突然大徹大悟,“嵩山腳下賞菊種竹,閉門拒客遠離凡塵。”

六年前,已過“杖鄉之年”的張執嵩回到舊居,齋戒行善,興教、修路、挖渠、造福桑梓,以懺悔戎馬殺戮無辜之過,人老了剩下的都是回憶。他對國府腐敗、無能憎惡,對共黨殺富濟貧、分田地嗟嘆,對日寇辱我中華、燒殺、掠搶更是恨之入骨,如此,如此,他現在都無能為力、且再也不愿意卷入這人間的是是非非。在他家正堂上有“退避三舍”的訓誡,在臥室有“亢龍有悔”的警句,可見歸隱處世為人一斑。張執嵩并非有意和八路軍作對,只是擔心日本人知道了會來找麻煩,這一陣子不斷有親日派來請他出山,被拒絕后他們正在無事找事地準備報復他,所以他讓戎鷂子一行或退回繞道彭婆鎮或向南過水寨村再向東,來的時候就有隊員提醒戎鷂子,雖然走這條道即近又安全,但是張執嵩不一定讓過。戎鷂子說,除了這里,其他兩個地方都零星的日偽軍,還要多走四五十里路,就是不為“清道”也得耽誤時間,當他們被攔下時,戎鷂子提出見不了張執嵩不走。哪有自家的路不讓自家人走的道理!

戎鷂子決意從這里經過,不僅眼前,還有長遠,因為伊河北山,只此一條捷徑連接東西兩岸,以后我方人員經常在此進進出出,如果這次“敲不定”,以后免不了引起誤會或摩擦。從抗日大局出發,拜訪他一下并非多此一舉,這叫禮多人不怪。起初張執嵩堅決不見,讓人放了大車用槍趕他們走。戎鷂子說,張將軍按歲數排得上爺字輩,難道是怕見一個二十來歲的晚輩和他過不去?還是怕八路軍和他過不去?這一激將法還真的管用,張執嵩一輩子聽慣了順耳話,怒顏道,黃口小兒、口無遮攔,讓他進來!他讓人搬了把椅子,放在院子右側的那棵歪著脖子的大槐樹下,背東面西側面對門。秋風輕搖著樹枝,枯葉不時飄下,落在他那向后梳著的、白色的、整整齊齊的頭發上,白玉石幾上只一具茶碗,連只沏茶的壺都沒有。

戎鷂子健步走入院子,朝張執嵩拱著手說,晚輩身著便裝不便給將軍敬禮,就此問候張參議了。張執嵩全身不動,只用眼珠子瞥了戎鷂子一眼,覺得這小伙子滿身精神,說話落落大方、有理有節,便把已到喉嚨,準備好冷落的話又咽了下去,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話,只好干干地咳嗽了兩聲。戎鷂子向前端起茶碗,揭開蓋子,吹也不吹浮起的茶葉,喝了兩口又端著茶碗面朝南正房走去,坐在了離張執嵩不到一丈遠的臺階上。幾個鄉勇“呼呼啦啦”拉起了槍栓,戎鷂子也不起身,又喝了兩口茶說,“干啥?在自己家里尋口薄茶喝喝,你們緊張的啥名堂!”張執嵩揮了揮手讓鄉勇們放下槍,也許是因為來人的“隨和”,也許是因為他進門形同“如歸”的樣子,也許是因為他那種放蕩不羈、什么都不在乎的隨便心境,張執嵩似乎對戎鷂子來了興趣,用手捋著斑白的胡子說,“你既然到了這里‘不見外’,就給老夫說說你自己。”

戎鷂子站起身,把茶碗放回原來的地方,“晚輩兩個月前是八路軍先鋒團團長,現在是豫西先遣小組組長。”戎鷂子立直了身子給張執嵩深深鞠了個躬“請將軍多多指教。”張執嵩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你小子可真是個猴上樹,上得快下得也快,大團長滑溜到小組長,這算連降了幾級?”戎鷂子故作神秘地說:“張將軍想聽咱八路軍的事,我得給你好好說道說道。”說著把頭扭向幾個鄉勇“過來,再搬把椅子,給將軍也沏上碗茶。”他儼然成了主人,又欠著身子對張執嵩說:“咱八路軍不計較官銜,官大官小稀松巴涼,能打小日本干啥都中!”老奸巨猾的張執嵩,單刀直入地對戎鷂子說:“貴軍不在政府劃定的地界上打日本人,跑到這豫西來干啥?”戎鷂子說:“日本人到哪里我們就打到哪里,蔣委員長說全民抗戰,地不分南北東西,不知道張參議說的地界是什么意思?”張執嵩又干咳了兩聲:“國軍幾十萬的精英都沒有擋住日本人進中原,不知道你們與國軍相比有多大能耐?”戎鷂子說:“能耐不能用這種方式來比較。圈里養的鴨子再肥、再多、再會撲騰,也沒有野鷂子飛得高、飛得快、飛得遠。當年蔣、馮大戰,將軍你一個旅,還不是把對方的一個軍攆的尥蹶子亂竄!”張執嵩聽戎鷂子贊揚他,臉上松弛出笑容,連連擺手:“好漢不提當年勇……時過境遷,老了,老了。”戎鷂子說:“佘太君八十三歲還邊關御寇,盡忠報國不分男女老幼。”張執嵩有點坐不住了,起身在院子里走了幾個來回對戎鷂子說:“以老夫所見,日本人在咱這兒肯定待不長,現在外面都是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讓他們早一點滾蛋,既然你把話都說到這里了,為抗日出點微薄之力,我張某人也是責無旁貸,你有啥事就明說吧。”戎鷂子說:“不讓你出錢也不讓你出力,只想請您讓出一條平安大道,在我軍過路時不為敵、不擋道,就是對抗日最大的支持。”張執嵩說:“大路千條,為何非要過我這南衙鎮這根獨木橋!”戎鷂子說:“縱有大路千條,唯愛國這條路可走!將軍戎馬一生,當名垂千史,不會因此而為憾事吧。至于為什么非要走這里,前輩要比晚輩更為清楚。”張執嵩仰看著歪脖子槐樹,面無表情地長長出了一口氣,“是福是禍聽天由命吧。”張執嵩答應了戎鷂子借道,也提出了兩個要求,秋毫無犯、不可張揚。已近中午,張執嵩也不相留,戎鷂子謝過。“軍務在身,隔日晚輩一定專程再來拜訪。”

張執嵩把戎鷂子送出寨子口,又對他說,東邊可能會出點啥事,早上伊川縣保安團二百多人,從此繞道過彭婆鎮向那邊去了,你們路上可要當心提防。

從南衙鎮出來,向前走三十來里路就進入偃師地界,再翻過兩座小丘嶺便是佛居山了。戎鷂子一行在翻過第二座丘陵時,太陽紅紅的圓臉盤,已被對面高高的西峰山頂住了下頜。此時正是耕者收工、行者回家、村村雞鳴狗吠、家家炊煙繚繞的時候,然而,僅隔一條溝對面山坡上的小村子,卻顯得死一般寂靜。戎鷂子讓大家停下來,用手搭在眉上,向村子方向看了一陣子,又屏住呼吸側耳聽了聽,聯想起張執嵩在寨口說的話,確信,村子里出事了。

大溝北面的小村子叫半坡村,村里只有十幾戶人家,從半坡村到佛光居,如果避開大路,翻過一架小山梁就到,也就是吃頓飯的工夫。梅邪把日偽軍分成三股,從不同方向圍住佛光居的裴子明獨立團,自己帶著兩個小隊的日軍,悄悄潛入到獨立團的身后,只等“內應”發出信號,便四面同時出擊,一舉拔掉這顆眼中釘。為了不走漏風聲,他命令士兵們用刺刀把全村殺了個雞犬不留,上至七十歲上老翁,下到襁褓中的嬰兒,一條生命也不放過。

戎鷂子讓一部分隊員們押著物資隨后,他帶著幾個人飛奔佛光居,掌燈的時候他剛到獨立團部的院子門口,就聽得里面一聲槍響,接著一個人影沒命地跑了出來,便隨機把腿一伸,來人臉朝下狠狠地摔了個跟頭,殺豬一樣直叫喚。當戎鷂子看清是呂六福時,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裴子明和戎鷂子兩人沒有見過,但彼此都知道對方,裴子明仍怒氣未消,舉著板凳非要砸向呂六福,被戎鷂子再次攔住,他對裴子明說,呂六福這次上山來絕不是那么簡單,他把路上遇的和看到的說給了裴子明。裴子明像拖死狗一樣把呂六福拖進了院里,對戎鷂子說,這小子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往日本人的大腿下鉆,連親舅他都敢拿槍對著,留著他除了是個禍害,還有啥用!

昏暗的馬燈照在呂六福那張沾滿血污、灰土的臉上,他跪在地上不停地向兩人求饒,“鷂子哥啊,替妹夫我求求情吧,我是喝多了酒,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我平常咋敢用槍對著俺舅啊!老舅啊,你看在我老娘的分上,你就放你外甥一條命吧。”喊著哭著,一把鼻子一把淚,用手一抹,成了個卸妝時被人抓亂了的鬼怪臉,什么顏色都有。“鬧夠了沒有!說說梅邪都讓你來耍幾招?”呂六福突然止住了哭喊,“沒有,沒有,就是讓我來勸勸老舅棄暗投明……”話沒說完,就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恨自己用詞不當說漏了嘴。“行了小六子,你演啥不像啥,唱啥曲兒都跑調,我還能不知道你!”呂六福一副可憐相“真的,真的,真的就是這些。”戎鷂子對身邊的人說:“去拿把菜刀來,拽住他耳朵按住頭,我給他留下個不說實話的記號。”呂六福知道戎鷂子真能對他下得了手,雙手死命捂著兩只耳朵,“我說,我說,我全說。”

原來梅邪施了連環計,如果呂六福勸降或者刺殺裴子明得成,就按原計劃進行。如果不成,就趁亂讓時運祥在山頂上連放三槍,以夜色為掩護對獨立團發起襲擊。裴子明再派人去找時運祥,已不見了他的人影。當屋里響起槍聲,又聽到裴子明怒聲大罵的時候,時運祥就在團部門口,知道事情不妙,仗著自己人地兩熟,轉著彎朝后山頂跑去。裴子明這時候犯了難,這周圍大大小小的山頂最少也有十幾個,時運祥到底要跑到哪個山頂上去發信號?戎鷂子說,這不難,他小子現在是驚弓之鳥,哪個山頂離得近,他就往哪個山頂上跑,我們也派上幾個人,凡是有可能的山頂都上去,只要聽到槍響,咱們也給他來個槍響,讓梅邪分不清是信號還是出了其他什么事情。裴子明聽了趕快吩咐下去,站在一旁的裴大勇對父親說:“爹,給我桿槍,我也去!”裴子明摸了摸兒子的頭,答應了,又追上去對大勇囑咐喊道“別跑遠了,在南溝的嶺脊上就行了!”“知道了!”兒子答應著。裴子明命令部隊,立即做好戰斗準備。

一切安排停當,裴子明這才抱歉地對戎鷂子說:“你這么大老遠的來了,連口水也沒有顧得上喝,你看咱下一步該咋弄?小日本找上門來了,咱也不能就這樣干閑著,看著他們隨意泛蛆,趁這個機會收拾他們一家伙!”戎鷂子說:“在來的路上我想好了,這次敵人是有預謀且兵力上也不會劣于我們。后山的半坡村不大,日本人藏不住多少人,咱們就集中力量打他一個伏擊!”裴子明贊同說:“好!正好下面的左邊有個南溝,我上次就是在那里吃的虧,如果能把小日本趕進去,那就再好不過了。”想了想又擔心地說:“我們正面和側面怎么辦?”戎鷂子說:“這個你不用擔心,主力團就在東山不遠,我這次來就是給他們送物資的,只要聽到槍聲,他們肯定會從前面過來支援,我們只要留下少數人看家,敵人腹背受敵,我不相信小日本沒有忌諱!偽軍們就更不用說了。”

裴子明這邊把隊伍剛集合完畢,那邊就聽得后山頭上“啪——”的傳來一聲槍響,緊接四面的山頭上都啪啪地亂放起了槍,裴子明雙槍一掄,大喝一聲“弟兄們上!”隊伍像群發怒的過山豹,吼叫著直撲后山。

梅邪聽到第一聲槍響,心中大喜!拔出戰刀正要發出指揮攻擊,接著槍聲亂成了一片,梅邪也懵了,揮動在頭頂上的戰刀,不知道是放下還是繼續舉著。對面山梁上的吶喊聲此起彼伏,子彈呼嘯著從村莊上掠過,一顆子彈飛來,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他的戰刀上,戰刀“當啷”一聲落在腳下。惱羞成怒的梅邪徹底失去了理智,命令士兵們向對面沖擊。一小隊日軍也就三十幾號人,黑夜里迫擊炮、擲彈筒都失去了準確性,只能盲目的、毫無目的地胡亂放。與此同時,得到秦快腿情報的主力團,以絕對優勢的兵力,從東、南兩個方向,殺聲震天的撲了過來,戰斗打到黎明時,另兩路日偽軍看情況不妙,顧不上梅邪,潰亂逃竄。裴子明這邊底氣更足,戰士們不顧一切沖向日軍,然而梅邪指揮著兩挺機槍,占領了溝口的一個小山包,交叉的火力使得我方正在沖鋒的戰士成片倒下,血染溝壑。正在下山的裴大勇,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對著日軍機槍手連發數槍卻無濟于事,這次他把準星對準了正揮舞著手槍指揮的日軍指揮官,沒有想到擊中了他身邊日軍士兵腰間的手雷,轟的一聲,機槍頓時啞了聲,戰士們乘勢沖了上來。清理戰場時,唯獨不見了日軍聯隊長山本梅邪。

梅邪被氣浪掀到了溝底,摔得暈頭轉向,迷迷糊糊鉆進了當地叫“鬼落魂”的南下溝,結果這個十惡不赦的惡魔,做夢也沒有想到他正在走向自己的墓穴。裴大勇在上面看得真切,端起槍瞄準梅邪連連擊發,可惜槍膛里已沒有了子彈,看著腳下正在探頭探腦、跌跌撞撞尋找出路的梅邪,裴大勇居高臨下騰身躍起,以猛禽擒獵物之迅猛從天而降,雙腿緊緊騎在梅邪的脖頸后面,雙手手指死死扣進梅邪的兩個眼珠子里,痛的梅邪哇哇亂叫,踉踉蹌蹌地拼命掙扎,虎背熊腰的梅邪,狠命地把裴大勇摔向坡沿,拔出戰刀號叫著撲向裴大勇,正值千鈞一發時刻,裴子明等眾人追尋至此。

“放下武器!”群山吼聲如雷,梅邪卻置若罔聞,仍做困獸之斗,高舉戰刀嗷嗷叫著,轉著圈子擺出各種格斗的架勢。裴子明輕蔑地罵道:“這狗日的熊貨,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都啥時候了還這么盛蛋!過來兒子,弄死他!”裴大勇遺憾地對爹說:“我槍里要是有子彈,早把這貨給撂倒了,省得他這會兒瞎舞扎!”裴子明撫了下兒子的頭,把上了膛的槍遞給了兒子……

至今,一個中國十四歲的英勇少年,勇戰日軍大佐的故事,仍在當地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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