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妬螭先開了口,“戎兒,你是應當知道我的規矩的。”
斯戎微微地笑了,“我只是想來看看王后種的煙籠雪。”斯戎故意說得很慢。
果然,妬螭臉色微微一變。
“你還記得嗎,”妬螭道,“你小時候有一次進了這園子,我曾警告過你。若你再進來,我就打斷你的腿。”
“這話我當然記得。”斯戎不卑不亢。
“記得你還敢來?”妬螭微微有些詫異。
“有何不敢?”斯戎慢慢地吐出這四個字。
妬螭忽地沉下臉來,“那就莫怪我不客氣!”話音未落,只見她伸手一揚,幾枚冰釘刷的從她手中飛出,直奔斯戎而去。
斯戎嚇了一跳。他沒想到妬螭一上來就下狠手,幾枚冰釘有的打向他的面門,有的飛向他的心臟。
斯戎來了一個“燕子斜掠”,躲過了這些冰釘。他只覺眼前人影晃動,妬螭的一掌又已到了面前。
兩人乒乒乓乓地打了起來。轉眼之間,你來我往,已斗了四十來個回合。
妬螭沒想到,斯戎的功夫已是大勝從前。她心里頓時有些慌神。
如今不是她教訓他,而是他教訓她了。
只聽一聲怒吼,“住手!”簡直震得山搖地動。
二人一看來人,都各自往后退了一步。
來的,正是東海龍王敖包。
敖包怒吼道:“你們干什么?瘋了嗎?”
斯戎只見妬螭忽然全身顫抖起來。她一手指著斯戎,哭道:“只恨我命苦,養了一只白眼狼!這小子,他要殺我!”
斯戎急忙分辯,“可是你先動的手!”
妬螭繼續向龍王哭訴,“他要殺我,我不得已還手自保。”
斯戎還要再說,被龍王一聲喝斷。“逆子!你還敢強辯!還不快向你母后道歉!”
“父王,是她動手在先,我并沒有做什么!”斯戎叫道。他的心里很憤怒,又很慌張。幾乎每一次,他與妬螭起爭端時,妬螭都是用這種方法贏的他。看來,這一次,也不例外。
敖包更加暴怒,“她是你的嫡母,你這是什么態度!還不跪下!”
斯戎的脾氣也犟起來了。而這,正是妬螭要看到的效果。
“我為何要下跪?你堂堂龍君,怎可以是非不分,黑白不辨?”
這一句可真是逆了龍鱗了。敖包氣得頭頂青煙直冒。他刷得抽出身上的龍鞭,朝著斯戎抽去。
只聽“啪”的一聲巨響,抽得斯戎趔趄著倒退了四五步。
見龍王動了真氣,眾人立刻閃得遠遠的。妬螭避開得比誰都快。她遠遠地站著,嘴上露出淡淡的微笑。那是笑給斯戎看的。她最清楚不過。斯戎一定會看見她的笑,也一定會被這笑意激怒。
果然,斯戎的眼睛里冒出了火光。在敖包第二龍鞭到達時,他一把抓住了龍鞭。
敖包扯了扯,居然沒扯回來。
敖包更是生氣。他扯出鞭子,掄起來,鞭子如密集的雨點一樣落在斯戎身上。
頓時,斯戎的身體成了一個開滿紅花的花圃,衣裳轉眼間已是稀爛。從朵朵紅花里流出汩汩的小溪來。
斯戎實在吃不過這種疼痛,便急退數步,一扭身,逃走了。他聽到身后傳來敖包的罵聲。
斯戎在心里,把敖包恨到了極點。
“以后,我跟敖包就沒有任何關系了。”斯戎說,“他是他,我是我,我們的父子關系到此為止!”
紅袖聽他講完了,疑惑地說道:“小斯戎,你是上了妬螭王后的當啦!你想想,你去荼靡院是干什么去的?”
“調查逆鱗之毒啊!”
“那你根本就沒把這事兒跟龍王講嘛!龍王只看到你和妬螭王后打起來了,他焉能不生氣?”
斯戎一拍腦袋,“哎呀,我真的又上了那個女人的當了!”
雪狐道:“敖包雖然下手狠,倒是沒有傷你的要害!”
“他還顧念著父子之情呢!”紅袖道。
“你別為他說好話,”斯戎道,“他哪里把我當兒子看過?”
雪狐道:“不管他還當不當你是兒子,眼下,我們得靠自己的力量來解了你身上的毒。”
斯戎有些垂頭喪氣。“逆鱗之毒,世上沒有解藥。我不過活一天算一天罷了。只是我不想白白放過了那個女人!”
紅袖道:“小斯戎,別灰心!我相信總會有辦法的。”
“你就別安慰我啦!”
雪狐道:“戎兒,袖兒說得對,你千萬不要灰心。這世上的萬物都有陰陽兩面。既然此毒能夠出現,就一定有克制它的辦法。你就放心好了,雪叔一定能找到解毒的方子!”
斯戎感激地道:“謝謝雪叔!”又對紅袖道:“謝謝袖兒!”
雪狐道:“妬螭的荼靡院里種滿了煙籠雪,這只能說明她有制作逆鱗之毒的動機。卻不是實證。而且,就算將此事告訴龍王,妬螭也會狡辯,她只是喜歡這種花而已。我們還得找到她制作逆鱗之毒的其他實證。只要坐實了妬螭在悄悄地制作逆鱗之毒,那么,四海之內所有的人都會認為你身上的毒是她所為。到時候,敖包想護著她,只怕也不成了。”
“可是,”斯戎道,“逆鱗之毒的配方是四海的秘密。小叔叔告訴我煙籠雪的事,已經是違反規定了。他不會告訴我更多配方的。”
“呵呵,”雪狐輕笑道,“北海龍王告訴你煙籠雪的事,已是告訴了你一個重要信息。我們不必在配方上花費時間啦。我們得從其他方面入手。”
“那,師父,我們接下來該怎么做?”紅袖問。
“你們想一想,妬螭怎么會掌握逆鱗之毒的配方?她是從何處得來的?”
“師父的意思是,她是偷的?”
雪狐道:“天下人都知道,逆鱗之毒的配方只有四海龍王掌握,絕不傳與他人。妬螭是如何掌握的?她只有靠偷。”
斯戎想了想,心里驀然升起一股涼氣。“雪叔,會不會是敖包故意透露給妬螭的?”他氣極之下,直呼敖包了。
雪狐道:“這個倒不會。”
紅袖也道:“小斯戎,你別把你父王想得那么壞,好不好?”
“你叫我如何能把他想好!”斯戎不服氣。
雪狐道:“我估計,妬螭不是從東海偷的配方。”
“為什么?”斯戎不解。
雪狐沉吟道:“敖包這個人,雖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卻稱得上是個講規矩的人。而且是死講規矩,不知變通!他是絕不會把逆鱗之毒的制作配方透露給妬螭的!”
“妬螭偷也偷不到嗎?”紅袖問。
雪狐搖搖頭。“我聽說,只因這逆鱗之毒十分陰狠,歷屆四海龍王在傳授此法時,都是口口相傳。所以,是沒有現成的配方讓妬螭偷的。”
“妬螭要想得到配方,除非把哪一位龍王灌醉了。或者,迷暈了。總之,是采取了讓人不由自主開口的辦法。”紅袖說道。
“袖兒聰明!”雪狐贊道。
斯戎自言自語地道:“我父王倒不曾醉過酒。”
“正是這話。”雪狐道。
斯戎于是盤算道:“照雪叔所說,我父王不會害我。北海小叔叔自然也不會害我。也就是說,我們只需查出,到底是南海還是西海,將逆鱗之毒的配方透露給了妬螭,就行了。”
“等查出此事,四海之內必會掀起軒然大波。到時候,不僅是我們,四海龍王也會積極想辦法救你的。”雪狐道。
紅袖贊道:“還是師父想得周到!”
斯戎的心里,又隱隱地升起了希望。
且說再過幾日,就是西海龍王敖慶的長子娶媳婦的日子。西海龍宮里張燈結彩,布置一新。
這要入西海的新婦,來自涇河。乃是現任涇河龍王的女兒,東海妬螭王后的親侄女兒。
四海的人都知道,這門親事正是由妬螭王后一力促成的。
這幾日,妬螭王后正忙著為侄女準備新婚賀禮。東海富甲天下,普通的金銀珠寶就如泥土一樣。妬螭需要花費些心思,準備一些與眾不同的賀禮。
比如,賀禮之中有一面鏡子。這面鏡子可不是凡俗之物。它像一扇三折的屏風一樣,可以折疊起來。平時不用的時候,這鏡子放在那里就像一掛天然的瀑布,一眼望去,還能看到湍急的水流傾瀉而下,還能聽到隱隱的水聲。但只要有人往鏡前一站,瀑布立刻消失,成了一面明晃晃的大鏡子。這鏡子還有一個奇特的妙用。只要是來路不明者,往鏡前一站,立刻原形畢露。這件寶物,可是妬螭花了大價錢找水神買來的。更有其它寶貝,皆是珍奇無比,也無需細說。
轉眼到了婚禮的日子。四海的龍王,各路的水族,天上的神仙,地下的妖怪,紛紛前來祝賀赴宴。整座西海龍宮熱鬧非凡。在往來的賓客之中,有一位翩翩的年輕公子。他手拿著一把白玉骨的折扇。著一身淡紫色的綢衣,面如朗月,極清秀的眉眼。看起來他是獨自一個。別人和他打招呼,他只微微一頷首。來往的客人雖多,卻人人手里都是有一張喜帖的。少年公子手上也有一張。他出示了請帖,然后被恭恭敬敬地迎請了進去。
進得大殿,少年安靜地坐在了最后一排。侍女隨即送上香茶及珍饈果品來。少年端起茶盞,啜了一口。一雙漂亮的眼睛卻滴溜溜轉了一圈從茶杯上方觀察著殿內的眾人。